第12章 偏心人

天佑望着场上的李乘友,对天赐道:“大哥,他不是方才跟在糟老头身后的家伙吗?”

天赐则没认出来,但天佑既然能认出来便一定是。别看天佑平日胡闹且自以为是,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一点连山自在都深以为豪。

李乘友显得有些紧张,他不由得朝着台上九人方向望去,好似在求助一般。此时,隔壁一组早已打斗的有来有回,虽说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彼此全力以赴,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就比李乘友高不少。

张乘羽喊道:“你打不打?”

李乘友依旧没有动手,依旧望着九人在寻找什么。

张乘羽见他如此,以为他胆怯怕了自己。呸了一声,提剑上前。

因为李乘友是出了名的末尾弟子,赢了他也不光彩。

张乘羽越想越气:“这个没用的东西,若不能在十招内将他打败,岂不是显得我无能。”

眼见李乘友还在走神,一剑就要刺中其要害,张乘羽急忙收剑,顺势一拳打在李乘友的胸口。李乘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倒了下去。

紧接着张乘羽补剑上去,对李乘友全身刺去:“快滚,别丢人现眼。”

李乘友在地上滚来滚去,虽被张乘羽刺中了几剑,但好在对方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逼迫他投降,并未受重伤。

玉衡剑尊脸上挂不住,问剑藏锋道:“他怎么还在?”

剑藏锋还未答话,富阳剑老道:“这孩子有些面熟?莫非是四年前刚上场尚未出手就吓尿的那个?”

言无沙阴沉着脸不说话,反观剑藏锋,则是双手抱胸,笑盈盈地望着李乘友。

四年前李乘友(当时叫李友第一次上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上台比试资格,刚上场便闹了个笑话。

依照规矩,他作为落选弟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云天宫。

当他走到云天宫东侧的青云峰山腰时,想到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不由得哭泣起来。正遇到准备偷溜出去买酒的剑藏锋。

“哎,比试都结束了,你哭什么。”

李乘友一眼便认出了剑藏锋,知道他是个分量极重的人,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儿地磕头。

剑藏锋避开不接,略带嘲讽的口气道:“喂,别来这套。就算你哭到天荒地老,磕到地动山摇,我也不会带你进云天宫的。”

他正要离开,忽然又道:“山脚有座庙,你在那里磕头,说不定比在这里管用。”说完,扭头就走,嘴里还嘀咕着,“靠这种手段就想骗老子同情,当老子这么多年的江湖白走的吗?”

李乘友啜泣道:“我哭,因为,自己,没用。”

剑藏锋听他说话奇怪,以为是故意的:“难道老子还要同情你吗?既然没用,等有用再来。”他正要踏步离开,却听得李乘友道,“我,练过,半年,云天宫,功夫。”

剑藏锋转过头来,一跃至李乘友面前:“你从哪里练的?”

李乘友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和一壶酒,递给了剑藏锋。

剑藏锋的手第一时间碰的是酒,但很快想到这小子居然用“酒”来贿赂自己,对自己还颇有研究,心机不小啊。他嘴上连连拒绝:“不行不行。”

然而,手却不听使唤地打开了瓶盖,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剑藏锋咽了咽口水,暗忖:“这小子摆明了是让我收他的好处,我决不能上这个当!”

但那酒实在太诱人了,若是这样放手,未免遗憾。

他的另一只手接过了那破烂的书,心中翻了个白眼:“那小子还是那么不守规矩。”他把破书扔给了李乘友,“既然你遇到了他,为什么不求他教你呢?送酒这法子,也是他教你的吧。”

李乘友道:“大侠,说,云天宫,弟子,不得,传授,非,云天宫,弟子,武学。”

“那你又怎么学的呢?”

“自学。”

“你是从这本秘籍上学的?”

李友点点头。

“这本入门秘籍又怎么会落在你手里?”

“我,在当铺,买的?”

“当铺?为何是在当铺?”但剑藏锋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暗骂道:“臭小子,当真无法无天,连典当秘籍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果然听得李友道:“大侠,把,秘籍,当了。我,在当铺,买下。”

“你也不怕他来赎?”剑藏锋冷哼道。

“我,当大侠,面,买的。”

“那小子算哪门子大侠。”

李友道:“我,被欺负,大侠,拔刀,相助。”

“要你钱了吧。”剑藏锋冷冷道。

李友先是点头,随即连连摇头。

剑藏锋嗤之以鼻:“连撒谎都不会,他若是古道热肠,那我就是侠肝义胆了。”嘴上却道,“所以,你在与对方决斗的时候不敢用云天宫的功夫?”

李乘友道:“是。”

剑藏锋啐了他一口:“孬种,你连云天宫的功夫都敢学,比试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别人知道。”说着,剑藏锋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口酒,“既然你说你练了半年,让老子看看你的修练成果。”

李乘友虽然有些木讷,但知道这等机会不容错过,便卖力地耍起来了。

然而,他所练的入门玉清剑法六式,颠三倒四,不伦不类。如果不是故意那便是资质差到了极点。

但剑藏锋毕竟是剑藏锋,他见李乘友并非是个蠢人,从他的习惯中已发觉有异样处,暗暗寻思:“原来如此,难怪臭小子会上心。”

嘴上却若无其事道:“往后你就入我门下。我跟登籍的弟子打声招呼便是,排乘字辈。”

这下李乘友高兴坏了,旋即说道:“多谢,剑尊!”他立马给剑藏锋磕了三个响头。

剑藏锋没有正眼瞧他,抬头望着蓝天犯嘀咕:“你是高兴了,我可不高兴,师兄他们倒是好糊弄,白千郡那小子一板一眼的,最烦他给我讲规矩···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李乘友连忙又磕头道:“弟子,日后,一定,死命,报答。弟子,进,云天宫,练好,本事,去寻找···”

他还未说完,剑藏锋已打断了他:“你来云天宫的原因并不重要。别犯傻了,还不下去给我买酒。”

李乘友立马提上剑藏锋的酒葫芦就往山下走。

“记住,是云天留仙客栈的酒。”

“客栈,老板,是我叔,他知道,我进,云天宫,会多给,酒。”

这下轮到剑藏锋高兴坏了······

此时,剑藏锋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即便是言无沙瞪他,他也无所谓。

李乘友见剑藏锋喝酒,想起这位师祖陪自己练剑的时日,胆气生出。

他一个鲤鱼打滚,心一横,手指一动,身后一剑出鞘。云天宫门下不少弟子发出“咦”的惊叹声。这一手御剑式,修为和剑术均需要达到角级下品才能用。

辰门列队中,站在常海声身旁的一名中年道士道:“师兄,这李二愣子居然开窍了,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其实常海声的惊异不亚于他:“三年来,连玉清剑法的形都没摸到,云汲功的口诀更是背的不全,怎么大半年不见,有这般本事了?莫非先前是装傻充愣来糊弄我。”

那道士见常海声不答,心下不快,揶揄道:“以他的精进,说不定再过一年,你得向他请教了。”

“既拜我为师,就算他入角门,照样给我下跪!”常海声哼了一声。

“你就是吃了这倔脾气的亏。别忘了,四年前刘师兄的徒弟叫什么来着,也是一鸣惊人。刘师兄虽然有面子,但是对他的徒弟依旧颐指气使。现在怎样,两人半路相逢如同陌生人一般。我还听说,前些日子刘师兄受群妖围攻,他那徒弟一旁看着,直到向他开口求救才肯出手。师徒之间弄成这样,何苦呢。我若是你,比试结束后,客客气气迎接他来我们角门。将来若是进商门甚至宫门,兴许还会记得你今日教诲之情。”

徒弟脱颖而出原本应是高兴的事情,但常海声平日里对李乘友呼来喝去,随意打骂,教导也并不十分用心。

众人皆知李乘友虽然悟性不高,但他精进不大与常海声对他的冷遇也有所关联,因此私下里也有同门同情李乘友。

眼见常海声脸色越发阴沉,那些原本想要向他道贺的同门都把道贺词给咽了下去。

与李乘友对决的张乘羽被这突如起来的御剑式给惊呆了。

在他记忆里,只有师父师叔伯他们才有如此修为。此时见对手轻而易举地使出,顿时斗志失去了一半,正欲投降作罢之际,却听得底下其师喊道:“乘羽,出手,畏首不前成何体统!”

张乘羽见师父催促,勉强定了定神,剑也随之出鞘。虽然对方的剑如影随形跟着自己,但剑本身不断晃动。张乘羽定睛一看,原来李乘友的手指也在颤抖,好似比自己还紧张。

张乘羽捏了一个剑诀,上下东南西北六路齐出,正是入门剑法玉清剑法。

他出招迅捷,挡下了李乘友数剑后已靠近其身,抓住空隙冷不防一剑刺向李乘友的右臂,李乘友抱住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十分狼狈。

众人一阵讶异后又是哄堂大笑。

常海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觉得丢脸。

剑藏锋嘴上念念有词:“御剑之道,在心不在手。心无所畏惧,剑方能无往不利。”

这是御剑式的开篇,但凡学过御剑式的弟子都知道。

李乘友见剑藏锋鼓励自己,大为振奋。他翻了个身,手指挥动之间,剑变得灵活多变。

“以御剑手法施展玉清六式。”台下弟子有人惊讶道。

这一出手,反倒是让张乘羽失去了信心,手忙脚乱招架不住。

言无沙目不转睛死盯着比试台上,却对剑藏锋冷冷道:“这御剑式,怕是你的杰作吧。如此公然支持辰门弟子,未免有些偏心。”

剑藏锋好似没听到,拿起酒壶,酒香顿时四溢开来,欲往嘴里塞上一口,却被言无沙一把夺过。剑藏锋讪讪地陪笑道:“略微点拨,何须介怀。”

言无沙冷笑一声:“略微点拨?怕是帮你跑腿买酒了。”

剑藏锋笑而不答。

言无沙眉头紧蹙:“你可知修为不到,强行运御剑式的后果如何。”

一旁的竞海皇对两人交谈留上了心。

“谁说他修为不到了。”剑藏锋反驳道。

言无沙摇了摇头:“云汲功资质稍佳者,要修炼到角级,最快也要五年时光。这李乘友是你开后····是四年前入的门,资质平庸。怎么可能达到角级。”

剑藏锋笑道:“那可不一定,师兄你也不见得有多聪明,但练了两年就达到角级。”

言无沙道:“本座能两年练成,是因为·····”刚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盯着李乘友,“这孩子也是······”

剑藏锋点点头:“偏心人,跟你一样。”说完,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酒葫芦,喝上一口,脸上露出幸福满足之感,心中暗想,“你以为我开后门是随便开的吗?臭小子纵然有千般不是,但眼光还是挺毒。”

言无沙注视着李乘友没有言语,剑藏锋继续道:“偏心者练功顺序本就不能遵循常理。常海声嫌弃他资质不佳,也没耐心教他,自然不会留意他身上的异处。”

“所以你导正了他修练的功序?”

剑藏锋摇了摇头:“不,前三年按照正常修练,到了第四年才改功序。如此一来,他如今的修为相当于普通弟子七年之功。”

言无沙嗯了一声,他自己当年也是如此。李乘友如此练三年云汲功,相当于是在逆练——如同一张被拉开的弓弦,蓄力甚久,却无法宣泄。将其导正之后,其后精进之快,修为达到角级中品,也不足为奇了。即便如此,用这种逆练之法,也是有不小的风险。

剑藏锋颇为得意:“他运气好,能得到我这个大宗师的发现和指点。怎么样,我这份功劳不小吧。”

“身为执剑师,教导门下弟子本是你分内之事,何来功劳。”言无沙一脸庄重道,“你若有心,本座三人就不会那么累了。”

“执剑师是你强加给我的,又不是我要当的。”剑藏锋道。想着言无沙要对自己数落没完没了,急忙转了话题,指着常海声道,“常海声这老小子的资质是不差,但有点小鸡肚肠。要不是看在他平日无大过的份上,早已开销了他。”

“按乘友平日的表现,也怪不得他。再说,他既然有过失,不是你的责任吗?”

此时,听得当的一声,张乘羽长剑脱手,李乘友剑已指在了他胸口。

裳玉茗判道:“李乘友胜。”她这么一开口,众人一下子被她的美貌和声音所吸引。

神锻宫的锻剑雄仔细打量着她,再同身旁的银铃夫人比较,那裳玉茗更显得清新脱俗、美的不可方物。参选入门人见到她的容颜,不少打定主意,入她门下,好朝夕相对。

李乘友上前两步,毕恭毕敬地抱拳道:“师兄,承让。”

星门以铸术为本,而辰门最是擅长剑法,通常而言同级别的弟子,星门弟子的剑法不如辰门弟子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但李乘友是出了名的傻。如今张乘羽输给了这么个众人眼中的白痴,不仅自己羞怒交加,其师父以及跟他走的近的几个师兄也觉脸上无光。原本胜负判定之后,

两人还要彼此抱拳行礼。张乘羽冷哼一声:“我倒是小看你了,装傻充愣这么多年,倒也难为你了。恐怕如今你师父也不及你了。”说完扭头就走,又羞又气地回到自己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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