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浮屠古族
草铺不远处，叶离屈身蹲下，凝眸细索眼前这个巨碗似的洞坑。
“啊嚏——！”空气中弥漫着泥草混合的味道，叶离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鼻子，然后站起身，四下张望好一阵后，道。
“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坑应该是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给砸出来的。味这么浓，想来也就这两天的事。坑里没有，可能是或许，大概率还没有走远。”
“不过我更好奇，什么活物能砸出这种形状？”
叶离实在想象不到一个球该长成什么模样。
“他很强。”冬水月儿冷不丁的补充了一句。
“何以见得？”叶离看着她奇怪的问道。
“他...我就是感觉，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冬水月儿顿了一下，突然改口。
“哦，这么说，我突然也觉得他挺强的。”叶离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冬水月儿不解。
“你看啊，什么球...东西能长成球样，这体型一看就不寻常。”叶离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
冬水月儿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
“对了，叶离，我们可以先顺着这些痕迹找过去，或许对方知道上去的方法也不一定。”
低头看了眼一路有明显压痕的草道，叶离细想了一会，“这个办法可行，只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如果是敌人只怕免不了一场恶战。”
“我觉得你多虑了。”
叶离眨巴下眼睛。
“攥皮鼠今日才发难，而这个坑明显要早于今日。”冬水月儿将想法细细道来，“我猜，这或许是哪个浮屠族人提前察觉到了阴谋，被攥皮鼠发现然后摔下山崖。”
叶离想想也觉得合理，整个山谷硬要分也就三股势力，浮屠族，攥皮鼠，以及他们一行人。
攥皮鼠提前隐藏在浮屠族中，达成目的前肯定不想轻易露头，而且看迦爱的反应，她也确实不知情。那么，掉到这谷底的，只可能是意外发现攥皮鼠入侵，被灭口的浮屠族族人。
她竟然这么快就将一切连在了一起。叶离偷偷的扫了两眼一脸恬静的冬水月儿，在被后者察觉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敷衍应对她那份完美的微笑。
冬水，百家中没有这个姓氏的家族吧？
会不会是联盟的人？
又或者是某个浪人独客的传人？
叶离对冬水月儿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但她不说，叶离也不好意思询问。
“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嗯。”
……
沿着痕迹寻过去，视野渐渐开阔，还没等两人欣赏，突然出现的狼藉直接粗暴的占据了眼眶。
拦腰折断的树木一排接着一排像花瓣一样向外倒下，大片大片的植被绞成烂团，石头挂在树上，土地像被平推开来一样生硬地往外排成一个洼地。
“这里发生了什么？不会有人在这里打架吧？”叶离仔细观察地上树上草根上的痕迹，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对，这些痕迹皆出自一人之手。断裂处如此干脆利落，只能是一瞬间绞杀。奇怪。没事一个人发什么疯啊？”
叶离随地捡起一根树枝，两只眼睛牢牢盯着断裂处，脑海中不断还原当时的画面，喃喃自语道。
“不过这一手，的确印证了你之前的感觉。”
“什么？”
“他很强。”
冬水月儿笑而不语。
“继续前进吧。”
“嗯。”话音落地，冬水月儿脸上的表情突然凝滞，她微微仰起脑袋，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任何障碍一般看向前面，眼底隐晦地闪过一丝忌惮。
叶离毫无察觉，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过于安静，于是奇怪地转过身，看着一脸平静的冬水月儿，试探性地问道。
“月儿，怎么了？”
“月儿？”
冬水月儿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没事，走吧。”
……
两人大步迈进，树林被一点一点的抛到身后。一座上空轻笼着一层纱布似的薄膜的破败城镇，像从地上长出的绿植一样，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脚下踩着烂叶一样的浊物，眼里满是残破的建筑，空气似乎发了霉，弥漫着清凉的腐湿味道，到处都是古老腐朽的模样。
看着地上的脚印，叶离拿自己的脚掌对比，然后伸手量了量，惊叹道：“脚掌就这么大，怎么说也要比我高出三个脑袋吧，真是个了不得的大家伙！不会真长成球样吧！”
“呵呵。”冬水月儿掩嘴轻笑。
忽然，地上卷起一阵风像刀子一样切向二人。
“小心！”
叶离大喝一声，赋力于木，二话不说挥出手里的土褐之剑，一声金鸣，风刃炸散成丝垂于半空，土褐长剑半截旋飞着插到地上，变回本来的模样。
手里头握着半截树枝，叶离目光凝重的盯视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壮实身影。
来者不是个球，却像个方块，两只粗壮得不像样的胳膊几乎触地，一头黑色像刺猬一样的短发，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膨胀的体型简直就是一面移动的铜墙铁壁。
叶离暗自心惊，这一看就不是人能长成的样子，只怕来者不善。
冬水月儿瞄了眼方块便收心，转头盯着天空的薄膜，似乎这层透明的玩意比起来者更加令她忌惮。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标准的人族语言和有点稚嫩的声音一下子破坏了体型带来的压迫感。
叶离听这声音心里突然泄了气，但还是板着脸道：“哈？你倒会贼喊捉贼，我问你，你又是谁？为何无缘无故攻击我们？”
“阿明以为你们是坏人。阿明没有恶意。现在阿明知道，你们不是坏人，坏人不是你们这样的。”
阿明傻傻地挠着脑袋，憨厚的模样让叶离实在无法和那凌厉的风刃想到一块。
这个憨憨真的有那么强？怕不是在逗我哦。
刚才的试探已经证明自己等人不是攥皮鼠附身，知道打不起来的叶离随手丢掉手里的半截树枝。
“你是浮屠族？认识迦爱和迦怒吗？”叶离话刚说完就觉得哪不对劲，“哎，不对，我是不是傻。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一定是被他影响了。叶离看着还在傻笑的阿明一脸郁闷，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结果就这？
“你们认识迦爱？阿明有两天没回村了，迦爱一定又要生阿明的气了。”
……
破碎时代末期，浮屠古族横空出世，七大主脉各自掌握一门绝世神通。他们行事低调，不与外族交流，更没有征伐的野心，与万族格格不入。
若不是时常与攥皮鼠发生大规模争斗，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有一支如此强大的族群。
浮屠古族对外不闻不问，对内斗争激烈，每条主脉都想争做古族的头领，自打出世开始内斗从来没有停过，打了无数年，始终没有一脉能制服其他主脉。
按理说，长年内斗各脉之间理应积累下无数的仇恨，进而慢慢分裂成七个种族。但让众生大跌眼镜的是，七大主脉不仅没有因怨独立出去，反而隐隐出现了融合。而促使这一反常现象诞生的原因仅仅因为一条路，一条因信仰而凝聚的道路。
求圣之路，浮屠族因而存在的意义，自族群诞生之日起便一直是浮屠古族的圣地，每一天都有无数的古族人三叩九拜的爬上那条长达七百六十阶的阶梯。
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疾病缠身，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丝毫不影响古族人的狂热。
因为在他们眼里，登上圣路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
漫步在废墟之中，阿明尽力地描绘着先祖的故事。
由于岁月的侵蚀，这里早已看不出从前的风貌，但叶离还是从宏大的布局里看到了往日的辉煌。
走着走着，叶离忽然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阿明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冬水月儿美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只见远远望去，两山对立的夹缝中流出来的一线天下，翠绿的阶梯，仿佛从阿明的故事中铺出来一样，跨越了岁月长河一阶又一阶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亘古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怎的，叶离忽然有点理解鬼婴曾经提到过的往生书卷上的那段故事。
十八愿虽皆已许出，从者仍如雨后春笋。成群成群的生灵匍匐在阶梯上的狂热画面似乎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条登天的圣路，拥有直通心灵深处的伟力。
叶离此时已经忘记了呼吸，生怕鼻尖的浊息玷污了这份圣洁。
冬水月儿小手轻掩着樱唇，似乎也在担忧会惊扰到这份宁静。
阿明身上显现出三颗光球，它们朝着阶梯的方向蠢蠢欲动，似乎在催促他赶快上前。
“那就是当年的求圣之路？”叶离双眸中满是震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宏伟的造物。
就在三人惊叹不已的时候，破败古镇上空的薄膜仿佛受到了感染似的，断断续续地发出轻微的颤动，像水波一样在空中匀开，不断从地上吸附起肉眼不可见的零星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