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邪祟之母

“你你你你别过来。”关纪退无可退,猛地蹦到了床上。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口深处尖锐的心跳声,以及沸腾焦灼的脑浆。

在孔松月走进来的短短几步中,关纪脑中爆发性地闪过昨天的一幕幕。

对这桩婚事,他心中有愧。

对赵星鹊,他亦然有愧。

可他的有愧,仅仅只是冷漠地默哀,绝不会因为愧疚影响自己的痛快。

孔松月步步紧逼,匕首寒光凛凛。他走投无路地把求助的目光甩向了阿郸和贾青策。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阿郸谁也不想得罪,向后一倒,开始装晕。

贾青策心知肚明,微微一笑。

关纪脑袋瓜“嗡嗡”的响,死到临头居然谁也指望不上。

嗓子仿佛吞进了一个沙漠的炽热,干哑到无法出声,“你你你……”

姑娘阴险的脸庞在眼前逐渐放大成一片阴影,匕首上流淌的寒光终于在他闭眼的那一刻,压上了他的手臂。

他攥着劲挣开两片眼皮子,他怕疼怕的要命,一旦看见刀刃,就浑身幻疼,根本见不得凶器。

他最后也只是睁开了一个小缝,一个头发丝一样的小缝。

只见姑娘冷白的双手粗鲁地撸起袖子,匕首在空气中潇洒地划出一道银光,而后,银光没入血肉。

这个过程快的离谱,他的痛感到最后也没跟上来。

孔松月仅仅只是轻轻刮了一层皮,甚是连血珠都没来得及冒出来。

巫术怎么要求来着?要求要皮肉,皮肉皮肉,是皮也好,是肉也罢,只要不拿狗来凑活充数,都大差不差。

关纪悻悻收手。这匕首轻描淡写地一刮,倒显得自己过于浮夸。

他探着脑袋去看匕首尖尖上刮下来的一层肉沫,暗白暗白的。跳过肉沫往上,是孔松月看不真切的侧脸。

这个姑娘或许真有两把刷子?

或许是心理作用,他开始隐隐约约感觉“筝摇山”有点耳熟。

但他确信,从小到大,关家请人驱邪时,从没请过筝摇山的人。

这足见筝摇山的平庸。

菱花木门旁,孔松月捻起那撮肉沫涂在黄符纸上。

涂上的一瞬间,黄纸登时一动,稳稳地从她掌心立了起来。

立着立着,又飘到了空中。

黄纸立,则意味着邪祟仍未远去,甚至可能就藏在府中!这下倒好,正方便了他们瓮中捉鳖。

邪祟这东西,在白天是走不动路的,它现在留在府里,那就意味着今天整个白天它都无法离开。

除非它的根源异变生了祟冢。

祟冢是漱州的叫法,这种东西在洙邑一般被称为“正祟”,它不同于那些一道黄符下去就会灰飞烟灭的小东西,或者说它更像是一窝一窝小邪祟的大家长。

而它丰腴肥态的祟体也会如家长一般,源源不绝地孕育着血肉蠕动的新生邪祟。

它不仅是孕育新祟的母体,同时还是收敛魂体尸身的坟冢。

当一个小小邪祟寿终正寝时,它便会托着老态的身躯回到祟冢身边,任由祟冢咀嚼掉自己腐烂的肉。

它们的肉比起常规意义上的生灵肉身,其实更接近于变态。

因为它们没有一个固定的肉身,所以在生命尽头,它们只能将自己此生吞咽过的人类血肉凝聚成一团,以供祟冢享用。

孔松月记得曾经有一次,记不清是清慧多少年了,反正是个夏天,她和兄长一起下山捉邪。

那次就是一个大家伙,一个壮的不行的祟冢。

他们到的时候,那只祟冢还在大肆咀嚼,满嘴血油。

祟冢没有人的模样,它只是一团马车大小的灰白肥肉,它无时无刻不在抽搐蠕动,身上的每一道褶子中间都粘腻着腌臜的油腻黑垢。

它没有眼睛那样的器官,也没有鼻子和耳朵,唯一和人相似的只有嘴巴。

而且还是一张樱桃小口。

一张名副其实的樱桃小口,不仅和樱桃大小相似,还有樱桃的光泽与颜色。

甚至……

孔松月听说,江湖上有人用祟冢的嘴巴入药,听说那味道吃起来和樱桃一样脆嫩香甜。

当时他们一踏进祟冢的巢穴,就被一股阴暗咸湿的气息扑了满面。

祟冢感知到声音立刻警铃大作,他扭动着试图离开,但肥大的身躯已然如牢笼一般将它禁锢。

无法逃生便意味着祟冢必须主动出手自保。

当然,它没有手。

但这并不影响它从那张樱桃小口中伸出一条鲜红信子,红信子软软嫩嫩,像软冻一般,看起来就手感不错。

只可惜它上面滴滴答答的涎水是剧毒的毒物。

碰到一下就会肌肤溃烂,流脓腐烂,最后脑壳崩碎而亡。

当时孔松月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勉强砍下祟冢的舌头。

和那玩意僵持了三个时辰,骨头都要累断了。

不过幸好一砍下舌头,祟冢就离死亡不远了。

她没有亲眼目睹过祟冢的死亡,仅仅只在书中看过相关记录:祟冢死时,□□肿胀成原先的三倍,在肿胀到极限时,它灰白的皮肉会骤然崩裂,炸出来一坨一坨黄绿的脓,它的尸脓有剧毒,和它的涎水一个效果。

或许它全身上下唯一毒性不大的只有嘴巴,不然它的嘴巴也不会成为某些小众老饕钟爱的一盘菜。

她手上的黄纸艰难浮动,最后停止在了西北方向。

之所以如此笃定这里没有祟冢,还是因为那次伏杀祟冢的经历。

在祟冢面前,她用简单的黄符根本没办法确认位置,想要确认祟冢的位置,只能将几处邪祟的位置相连,最中间就是祟冢。

黄纸就连周遭几里范围内是否有祟冢存在都无法确定。

当时她和兄长正漫无目的走进幽深的洞窟,走着走着,猛然被黏黏的水滴砸了一头。

她缓缓抬头仰视,肥硕庞大的灰肉如一堵墙一般挡在前面。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祟冢嘴巴前。

那次的经历虽然不愉快,但终归是记住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眼下,她收起黄纸,“邪祟还在附近,等到晚上它估计又该出来了。”

关纪一身冷汗,惊惧道:“又……又出来?能不能现在把它杀了,你不是知道它的位置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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