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饭后,秦望舒就跟随付今安乘马车来到了付家府邸。
付家的确比不上秦家院落那般气派,可黢黑的门上竟还有小孩子的涂鸦,秦望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付正桓和自己的妻子在门口迎接他们,见秦望舒的目光便一同向门口看去,随后脸上满是笑意。
“白夫人见笑了,这乃是犬子幼时的画作,他吵着闹着要留下来,倒是给我付家的门添了几分生气。”
付正桓一边说一边做出邀请的手势,将秦望舒迎进府内。
“白夫人此次的来意今安已经和我说明,真是处处为丹阳百姓思虑,白夫人真乃女中豪杰,让我这老朽羞愧地无地自容啊。”
付正桓邀请她坐定后接过名帖,一边看一边和秦望舒说着。秦望舒则是注意到付正桓时不时会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面色发白,唇色微紫。
她跟毕渊学过些许医理,当即就将症状记下,打算回去后给毕渊写信求助。
付夫人见秦望舒不说话,便以为她是拘谨,便坐到秦望舒身边,将她的手捏在自己手里,满面温柔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白夫人看起来年纪尚小,应是不过二八吧?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番胸怀眼界,倒是显得我与正桓不会教孩子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应该是秦望舒十六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母亲的温柔。
从前在秦家,每每自己想要亲近母亲,秦素影总是横插在中间,还在背后和母亲说了很多自己各种不好,让原本就疏远的母女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而此刻眼前的妇人,虽是第一次见,却是愿意将自己冰凉的双手握在手中,一种莫名的温暖借着手心的温度传遍秦望舒的全身,让她既陌生又依恋。
秦望舒来之前就在担心付家父母会因为自己已为人妇却还和他们儿子走得很近对自己颇有微词,但一下午的交流中却是一点没有对自己的轻视,就连付今安一路与自己同行的事情都只是说儿子做了该做的事情。
在与秦望舒的交流中,付正桓提及此地父母官并非不作为,只无奈朝廷下拨的银钱太少,根本无力支撑修缮水利。
毕竟这块地方的水患并非一朝一夕了,在造成实质性伤害之前向上也无法通报,就算是洪水造成很多百姓死亡,朝廷下拨的钱财也只够安置灾民的,哪里会有多余的银钱?
一般情况下要兴建民生项目,都是父母官与当地乡绅富商共同出资出力,可丹阳这地方哪来的富商?唯一愿意开钱庄的白家都是一堆烂账,难不成去找那些挑担子的货郎来出资?
晚宴时来赴宴的只知州一人。
知州年近五十,头上却是已经青丝不在,双眼内凹,满脸沟壑,身形瘦削,与偶尔出入秦家的京城大官们是一点都不像。
酒过三巡,相互兜转寒暄的三方终于聊到了正题上。
“知州大人,关于丹阳的水患我白家或有一计可解。”
“白夫人请速速告知。”
“世间万物宜疏不宜堵,疏则通堵则淤,丹阳的河流也是如此。”
秦望舒拿出了付今安给她的水流图,上面已经被她用朱红色画出许多条与大河相接的支流,这是今天早晨她去找黄芬共同画出的挖掘图。
“据我所知,河流每年的汛期集中在四五六三个月时间,若是我们能集中城内城外所有劳工的力量,发动老幼妇孺都一起动手,定是能在四月之前挖出泄汛的沟渠。”
“同时将城外原本就有的几个池塘扩大,春季再移栽些树木在池塘边,便是又解决了干旱时农作物灌溉的问题。”
秦望舒的话让知州非常感兴趣,接过那份河流图细细看起来。
“如此这般,再由官府给农户们提供种子,丹阳的日子定然会越来越好。”
付正桓满脸赞许地看向秦望舒,同时和知州交换了个眼神,满意地点点头。
“可是白夫人,最要紧的事情是银钱。”
知州并未放下手中的图,头也不抬地说起来。
“你所说的桩桩件件都需要银钱,你也知道丹阳没有什么产业,若是这样做下来,只怕是整个丹阳都要债台高筑了。”
“知州大人觉得这件事需要多少银钱?”
“至少需要三万两白银,还需要有人劝说早已对丹阳发展无望的百姓一起动手。”
“那我白家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鼎力支持这件事情。”
“五万?!”
付正桓和知州两人都齐齐惊呼出声,谁都知道白家财大气粗,却是想不到能如此阔气。
付今安则是轻轻碰了秦望舒一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你家这儿的钱庄可没钱啊,你难不成要卖自己的嫁妆?”
秦望舒把头转朝一边,不理这没正形的人,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
“若是知州愿与我白家联手,请与我签订这份契约。”
知州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白家愿拿出五万两银钱用于承担丹阳州水利建设,从次年作物收成开始,丹阳州的所有作物贸易都由白家接手,且在十年内须免除白家的三成赋税。
“知州大人,我白家虽说怜悯百姓,可也需要顾及这一大家人,况且我秦望舒到底是商女出生,任何事情都应当以生意为先。”
满座皆沉默不语,只有秦望舒拿起手边的热茶饮了几口。
“您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只是要快些,若是这雪下大了便是做什么都有心无力了。”
付今安死死咬住嘴唇憋笑,秦望舒果然永远都会出乎自己的意料。
越是这样搞不懂他却越是着迷。
宴会散场时已经很晚,付今安将秦望舒送回万永钱庄,知州到底还是没有签这份契约,但秦望舒不着急,她知道知州一定会答应。
回到房间后,只见桌上是厚厚一叠信件,拿起一看,原是自己让冯让元给自己找出来的东西,看着上面蚯蚓一样的字迹,秦望舒嫌弃不已。
看了几封,她便让盼儿将除了黄芬以外的所有伙计都叫到大堂内,自己则是点亮了所有灯。
“夫人,那么晚了您有什么吩咐?”
“蒋勇,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