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密这两巴掌闹得动静并不小,这里的歌妓大多都惧怕于他,有些胆小的已被吓得花容失色,跑到角落里躲着一动也不敢动。
那些吃酒寻乐的人也纷纷放下酒盏,或站或坐,或者直接围上前看起了热闹。
对方蛮不讲理,又人多势众,来财怕把事情闹得更难收拾,退回来对徐予和低声说道:“郎君,他们不讲道理,咱们缠不起还躲不起吗?”
其实,徐予和不想忍下这口恶气。
很明显,刘密是故意为之,她就是想躲,也没法躲。
孟香雪拽住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小娘子莫要冲动,眼下先出秋月楼要紧。”
徐予和扭头看了孟香雪一眼,同样低声回道:“香雪姐姐无须担心,这些我应付得来,只是刘密将你的脸都打肿了,姐姐先回去敷些药,消消肿。”
孟香雪不放心,垂下眼纠结许久。
徐予和挣脱孟香雪的手,轻轻将其推向柳绦那边,自己则捋平衣袖上的褶皱,斜眼觑向笑嘻嘻的刘密。
刘密察觉到小娘子的目光,刻意面带挑衅,翘起嘴角哼了一声。
来财只想赶紧息事宁人,好让徐予和尽快从此处脱身,便将姿态放得更为低,“二郎君大人大量,方才是小人有错,请二郎君千万别与我家郎君计较。”
刘密仰起头,洋洋自得,当作没听到一样。
“二郎君,失陪了,”徐予和假意谦恭,拱手揖了一礼,而后往前几步绕过刘密,推开横挡在门口的仆从,抬腿跨过门槛。
“来财,你没有错,我们走。”
刘密登时黑了脸,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扯住徐予和的衣袖,“小娘子莫急,你我喝上几杯再走也不迟。”
来财护主心切,冲上前用胳膊肘把刘密蕹到一旁。
刘密打了个趔趄,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要不是有仆从护着,他怕是已经摔了个四仰八叉。
众人见此窘态,忍不住哄笑出声。
“谁给你的胆子,也敢对我动手?”
刘密恼火得厉害。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仆从竟让自己出了丑。
他恶狠狠地瞪着来财,又挥了挥手,周围的仆从一股脑都窜了过去,对着来财又是打又是踹。
来财双拳难敌四手,躲闪了几下,就被那些仆从抡翻在地,拳打脚踹如雨点般砸落到他的身上。
徐予和没想到来财会出手推搡刘密,情急之下,她抢过路边卖花郎肩上的扁担,准备帮来财撞退那些动手的仆从。
来财被打得不能起身,蜷缩着身子满地乱滚,他见徐予和在旁边不肯走,扯着嗓子大喊:“姑娘快走,别管小人。”
眼见他们把来财从秋月楼门口踹打到路中央,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徐予和自然不能弃他不顾,便冲过去对着那群仆从一顿乱抡,扁担两端系着的竹筐碰巧蹭倒几个没站稳的。
来财则趁机爬起身,接过扁担扛到身上,勉强招架住对面赤手空拳的几人。
徐予和转过身,冷眼瞪向笑得正欢的刘密,“二郎君一言不合便如此虐打我的仆从,看来御史台的奏疏并非空穴来风。”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刘密不以为意,单手叉着腰,气势极盛,“一个仆从,打便打了,即便是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二郎君好大的口气,今日诸位都瞧得清清楚楚,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蓄意滋事,拦我至此,险些将我的仆从殴打至死不说,还口出狂言,”徐予和攥紧手掌,“如此暴虐成性,视人命如草芥,敢问二郎君眼里还有没有大梁律法?”
刘密哼笑不止,“不过是打了一个仆从,你拿御史台压我也就算了,还扯什么律法?”
徐予和道:“无故殴杀奴仆,按罪减常人一等论处,倘若你还敢动手,不等明日,今日御史台与谏院便会向官家递上奏疏。”
面前这位小娘子毫无惧色,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对律法什么的也都颇为了解,贺全猜着她应该是出身官宦人家,眼珠子转了几转,大着胆子道:“二郎君,你就松松口,国公爷特地交待了,让你近日收敛着些,前几日御史台才递了折子,话里话外,都是说二郎君你的,可别再闹出人命,让人抓住了把柄。”
刘密皱了皱眉,盯着地面思考了一会儿,这才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打了。”
贺全闻言,忙招手示意仆从们快点回来。
来财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回到徐予和身旁。
竹筐里一片狼藉,许多花枝在打斗时断折,花瓣也散落到筐底,或者地上,没法再向人们售卖。
徐予和抽出几枝挂着花瓣的西府海|棠,把扁担还给了卖花郎,还有几贯钱,足以买下筐里全部的花。
“来禄,来财伤得不轻,你跟岁冬先把他扶到马车上。”
徐予和望向身后,对着来禄和岁冬两人喊道。
刚才局面哄乱,来禄跟岁冬听到动静之后也从马车那里赶了过来,只是徐予和一直不让他们上前掺合,他们两人即便再心急火燎,也只能站在旁边,这会儿得了吩咐,两人是一刻也等不得,飞也似的奔过去扶着来财。
来财还在为自己的鲁莽和半吊子功夫感到自责,说什么不肯接受徐予和的好意,“姑娘,小人如何能坐你的马车,小人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不了啥。”
徐予和置若罔闻,对着来禄道:“你们快扶来财去马车上,直接把人带到医馆里让郎中好好瞧一瞧,银钱不是问题。”
来禄应声唱喏,把来财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的腰,岁冬在另一边抓住他的胳膊,俩人就这样把人慢慢搀到马车边上。
来财则不停道谢。
徐予和又回头看了一眼刘密,对方仍是一副猖狂放肆的模样。
她抬起衣袖,隔着衣料摸了摸袖中的状纸,也不想再理会这个纨绔子。
怎料才走两步,乌纱幞头被人扯下。
束发的玉簪也掉到地上,叮咚一声,碎成几段。
满头青丝散落,垂在鬓边,肩侧,背上。
发丝随风扬起,玉色襕衫随风曳动。
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块沾了松烟墨的青白玉。
“小娘子,我只说了不打你的仆从,可没说让你走啊。”
刘密抓着幞头,晃着身体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