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眼眸慢慢瞪大,红唇微张,她的表情很受伤,似是不能接受周如芸所说的话。
周如芸有些不忍心,但她知道张贵妃必须要面对这一局面。若她还傻傻的以为张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那她受的伤将会更重。她嫁的不是寻常人家,她所处的也不是普通勋贵家的后院,她是皇上的嫔妃,是皇子的母妃,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知鸢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以接受,可...”
周如芸踟蹰着,她终是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张贵妃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宽慰的笑,“我知道,我只是不愿承认罢了,祖父在我心中一直是忠君爱国的,他为了大梁鞠躬尽瘁,倾尽全力辅佐君王,我不愿相信他有那样的心思。他那么疼我怜我,我不愿相信他会不顾我的处境,只把我当做他筹谋的棋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两行清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是张家的女儿,为了家族的荣宠,我愿意去争宠,去讨皇上的欢心,我也想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可我还是觉得很难过啊,心揪着疼,疼的我忍不住就想哭了,我不爱哭的,从前我不爱哭的。”她双手捧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周如芸亦是心中酸涩,她懂她的痛,她也是被所谓的家人伤过的,只不过周延礼要比张家更加赤裸裸。
周如芸走到了张贵妃身前,伸手将她搂住,让她在自己的肩头哭个痛快。
良久张贵妃才终于止住了哭泣,她的眼睛已然哭的红肿,却还是挤了一个笑容道“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都被你瞧了去,你可不许笑我。”
周如芸见她这样说,知道她是已经想通了些,这才放心了下来,“姐姐就算是哭肿了眼也是个大美人,我想笑都没得机会。”
虽然痛哭了一场,心中舒服了些,但问题却并未解决,张贵妃知道她必须阻止张家自掘坟墓。
两人知道要想阻止张太傅走出那一步,就必须弄明白一向忠诚的张太傅为何变了心思,在此之前张太傅无疑是忠诚的,精明如先皇,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把新皇托付给他。那么必然是沈承颐做了什么让张太傅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周如芸心中有了猜测,她向张贵妃求证,“皇上最近可曾降过张家族亲的官职?”
张贵妃不甚在意前朝的事,经周如芸提醒,她拧眉沉思道“皇上非但没有降张家族亲的官职,反而给我父兄以及几个堂兄弟都升了官职,我记得是在我抚养二皇子之后没多久的事,妹妹的意思是?”
升了官职?那为何张太傅却还恼了沈承颐,还是说他以为沈承颐是抬举他,觉得沈承颐是可以被他拿捏的,所以就动了那种心思?
周如芸没有说话,只在心中细细思索。
蓦地张贵妃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难道是...”
她歪着头,似乎是不太确信自己的猜测,见周如芸探究地打量着自己,又继续说道“我这次省亲,我母亲在我耳边抱怨过几嘴,说父兄他们明面上看起来是升了官,可却都是品阶高无实权的官职。”
原来如此,沈承颐阻止不了柔嘉皇后将孩子托付给张贵妃,他就留了这一手,慢慢的将张家移出权力的中心,妄图边缘化他们,却不知正是他的这番举动,彻底寒了三朝元老的心。
周如芸和张贵妃亲厚,经常听她讲述自己祖父的为人,她感觉张太傅并不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只不过他确实是个很在意家族利益的人,只要沈承颐能确保他的子孙官运亨通,他是不会铤而走险的。
张贵妃也明白了,事情的根源还在于皇上的猜疑,是皇上的猜疑让他做出了过河拆桥明升实贬的举动,也正是他这个举动,让张家寒了心做出了反抗。
“芸儿妹妹,我必须阻止那样的事发生,张家是没有胜算的可能的,虽然他们...,可他们终究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况且我也不能让他们牵连璟晏,我不能辜负晚意姐姐的托付。”
张贵妃拉住了周如芸的手,急切道“芸儿妹妹,你帮帮我!”
周如芸亦不愿张家犯糊涂,她在意的人是张贵妃和二皇子沈璟晏,这俩人和张家紧紧捆绑在一起,若是张家犯事,沈承颐绝不会留张贵妃性命,就连沈璟晏都极有可能被他厌弃。
“姐姐别急,咱们慢慢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周如芸先安慰了她一句,又说道“如今之计,只能先打消皇上对张家的猜忌。二皇子是个关键,皇上就是从姐姐收养二皇子开始对张家下手的,姐姐恐怕是不能再继续养育二皇子了。”
张贵妃知道周如芸分析的在理,可她早已将二皇子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儿,养了这么久,她怎舍得将他送与他人啊,只要一想到自己不能再继续抚养沈璟晏,张贵妃就觉得心口突如其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只能如此了吗?”她明知故问,却还是想问出个不一样的答案。
周如芸定定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张贵妃对沈璟晏的感情极深,把孩子从她身旁带走无异于是在剜她的心,可她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张贵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妹妹以为把璟晏交给谁最合适?”
周如芸摇了摇头,“我一时还没想出,你让我好好想想,我身边已经有了大皇子,交给我恐怕会让姜清黎更加忌惮,我怕她会对璟晏不利,舒妃的公主还小,她没有太多精力,玉嫔,你觉得玉嫔如何?”
“惠儿是我庶妹,与我一样身后没有显赫的母家,咱们多疑的皇上也用不着忌惮。而且她也抚养过煜儿,在养育孩儿上颇有些经验,姐姐自可放心。”
张贵妃知道周如芸说的没错,虽然万般不舍,但玉嫔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