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挖了多久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或许该用每个人的汗水来计算。
「可以了吧?到底我们要埋什么进去,非得挖得那么深?」森弘抱怨。
「不行,如果不挖深一点就没感觉了。来!换手!」我坚持。
「我们都是白痴。」西瓜冷冷地说。
洞越来越深,我们的兴奋也越来越少。
一开始挖洞,大家都觉得新奇有趣,抢着拿铲子插土。一、两个小时过去后,我们这些整天坐在椅子上写考卷的应届考生,全都满身大汗,谁也不想轮到当挖土的那个倒霉鬼。
「都是你们啦……如果你们每个人都有带铲子来,这个洞就不会挖那么久了啦!」森弘最有资格抱怨,因为最后只有他带了铲子来。
「白痴才真的带铲子。」西瓜冷冷地擦汗,双手叉腰:「要是连你也没有带铲子,我们就不会挖得那么辛苦了,早就回家睡觉。」
杨泽于推了推明显太大了的眼镜,说:「快点挖一挖,我还要回家念书。」
肥仔龙累得蹲在地上,将铲子高举递给阿菁。
「为什么连女生也要挖土?」阿菁恨恨地铲着土,瞪着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我们抱怨:「如果于筱薇也有来,你们会让她挖土吗?」
我们异口同声说:「不会啊!」
阿菁怒得将铲子插在挖到一半的土里,向我们比了个中指。不挖了。
不挖了不起啊?
我拿起铲子,随便挖了两下,说:「要是于筱薇有来,这个洞我就一个人包下来了,而且中途绝对不擦汗,更有男子气概。」
将铲子扔给西瓜。
西瓜同意,也随便挖了两下:「于筱薇有来的话、我们一定抢着挖。白痴。」
然后将铲子扔给杨泽于。
杨泽于推了推眼镜,快速地铲了两下,说:「快点挖啦,太晚回家的话我会被骂耶。于筱薇真的有来的话,她也不可能跟我们待到这么晚,都十点了!」
铲子扔给了森弘。
森弘比较认真,挖了三下才交给快要暴毙了的肥仔龙,说:「于筱薇有来的话,看到只有我带了铲子,一定会觉得我最有责任感,唉,我们怎么没想到叫于筱薇一起来呢?」
肥仔龙勉强蹲着挖,简直只挖出一个布丁盒大小的土,就爽快地放弃了。
铲子虚弱无力地交给阿菁,但阿菁将头撇了过去,拒绝再挖。
无可奈何的铲子又轮回我的手里。
双手已经脱力发抖了,我只好宣布:「我想,这个洞应该够深了。」
大家一阵回光返照的欢呼。
「不埋王教官的话,我们到底要埋什么?埋陈教官吗?」森弘一屁股坐下。
一个人坐下,就像骨牌效应,大家也都围着树下的深洞拍拍屁股坐下。
「埋校长好了,要埋就埋最大尾的。」肥仔龙笑嘻嘻地说。
「白痴。」西瓜最擅长的,就是嗤之以鼻的表情。
「快点说正经的啦。」阿菁没好气地说。
「一般来说,这种洞都是挖来埋大家珍贵的东西用的,叫时光胶囊,过了很多年大家再聚在一起把洞里的宝贝重新挖起来,回忆一下,很有重温往日时光的感觉。」杨泽于解释归解释,还是同一个重点:「不过不管要埋什么,快点埋一埋好不好?现在都已经十点
多了!」
其实一边在挖洞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埋什么。
「如果要大家埋自己现在最珍贵的东西,好像办不到吧。」我双手握住铲子
「怎么说?」阿菁不解。
「阿菁,如果要你埋你最珍贵的东西进去,你要埋什么?」我看着坐在旁边的她。
「……你们先说。」阿菁拒绝第一个回答。
肥仔龙举手,说:「我要埋校门口的特大号香鸡排。」
西瓜超不屑:「白痴才埋香鸡排,我要埋我的限量爱迪达跑鞋,但埋了就没了,除非你们都认真埋,不然我埋个鞋带意思意思就算了。」
森弘同意西瓜,接着道:「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我的第八代乔丹篮球鞋,不过鞋子是买来穿的,埋了就烂掉了。我不想。」
杨泽于想也不想,就回答出令所有人都不意外的鸟答案:「我要埋我的狄克森片语。它现在就在我书包里,但联考完了才可以埋。」
我看着阿菁,阿菁这才故作自然地说道:「我想埋我的张雨生。」
只剩下我,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
灰头土脸的大家都看着我,而我只有一个无敌热血、真爱永恒的答案。
「我要埋于筱薇。」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大家的脸色全变了。
「太奸诈了吧!我也要埋于筱蔽!」
「于筱薇当然是我埋啊!」
「干!那我也要埋于筱薇!」
「白痴,于筱薇怎么可能被你埋。要埋也是我埋。」
无言的阿菁只是向我比了两根超鄙视的中指。
不理会阿菁的中指,我正色道:「所以了,既然最珍贵的于筱薇不可能被我们埋,大家就只好埋第二珍贵的东西,那样不是很逊了吗?既然要做一件特别的事,就不能妥协,不能拆衷,不能退而求其次。要勇往直前!」
森弘怯生生举手,打断了我的话:「……真的不可能埋于筱薇吗?」
「白痴!」
这次不是西瓜的独骂,而是我们异口同声干森弘。
我继续做我最擅长的事……也就是说服大家一起做我想做的事,说道:「过了明天,我们就高中毕业了,今年我们全都会满十八岁。十八岁耶,毋庸置疑,我们正站在人生第一个转折点上。」
大家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想到那个本来应该被我们埋在洞里的王教官。记不记得,王教官在军训课上讲过什么?他说为什么当年他要选择进军校,是因为他想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结果呢?」说到这,我故意停顿。
果然大家嘘声四起。
「烂人!尊敬个屁啊!」肥仔龙直截了当。
「那个白痴只会翻书包没收《少年快报》!靠!我们都还没轮完咧!」西瓜恨道。
「他就只会罚男生,女生只要稍微可以看的,他就露出淫荡的笑!」森弘皱眉。
「……我一定要打他。」杨泽于坚定不移地说。虽然那是他自找的。
「我觉得他常常偷看我的胸部。」连阿菁都有意见。
嗯,很好,一点也没错。
「结果,王教官在军训课上竟然说,他如今已成为人人景仰的人!妈的真是厚睑皮!无耻!会不会差太多了!」我越说越起劲,看着大家慷慨激昂的表情继续道:「我想,王教官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一定还不是那么无耻的人,一定是在他慢慢长大的过程里忘了自己
当初的梦想,变成了一坨大便,到他四十几岁的时候甚至还误以为自己达到了当初的梦想,这也未免太可悲了吧?」
「喂。」轮到阿菁打断我。
「?」我不解。
「你在演讲什么啊?有话就快说。」阿菁竟敢赏我一个脸色不耐。
我握紧拳头,看着大家:「现在,十八岁的我们,对未来的自己有什么期待呢?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十年后我一定可以实现我现在的梦想!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还有你们也是,大家都要实现梦想,不能像厚脸皮的王教官一样,多年后活在可悲的大便里,
还自以为爽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多少孩子都在鄙视大人的青春里挣扎着成长,未来却成为他们当初瞧不起的大人。多年后沾沾自喜看着镜子,竟还反过来感叹当年自己的年少轻狂,连最后一点点失落、一点点的悔恨都省下来了。
真是太干脆的背叛。
现在,我们要对十年后的自己投下一张信任票。
绝对!!不要成为我们不想成为的那种大人。
杨泽于耸耸肩,说:「所以,我猜你是想要我们每个人都将未来的梦想写在纸上,然后把那些纸装在盒子里,埋进这个洞?」
真不愧是成绩最好的杨泽于,完全命中。
「没错,写下自己的梦想。十年后我们重聚,再一起将洞挖开,到时候再来认真检验一下,十年后的自己是不是实现了十年前自己的梦想,有没有让十年前的自己失望?十年当一个期限,自己跟自己约定,拼了命也要达到自己的梦想,不要成为我们现在很鄙视的
王教官!」
我说完,立刻跟杨泽于击掌。
「听起来……真幼稚。」阿菁又这样了。
「不过还满有意思的。」西瓜罕见地给予正面的评价。
「铲子是我带来的,我投陈国星一票。」森弘也跃跃欲试。
「洞都挖了,不然是要怎样?」最懒惰的肥仔龙说到了重点:「把土填回去之前,我们就把梦想写一写吧。我觉得十年后我们偷偷爬进学校,一起再把洞挖一遍,一定很好笑!」
「……」阿菁翻白眼,没好气说:「那就来写吧……真的很幼稚。」
于是我从书包里翻出一张考很烂的英文考卷,将它撕成了六份。
每个人都拿到十截考卷纸,背面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大家把梦想写上去。
说好了彼此都不看对方写的东西,免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写真的,我们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半遮着自己写的字,不让别人偷看到。
「喂,我觉得只写一个很虚耶。」森弘忍不住说道。
「对啊,我们都挖了那么久,只写一个梦想太划不来了。」肥仔龙附和。
「一个梦想真的太少了,每个人写三个梦想,怎么样?」杨泽于看着我。
所有人都赞成,我也觉得不赖。十
八岁嘛,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梦想。
梦想有三个,其实刚刚好。
「我就直说好了,如果你们都写将来要娶到于筱薇,那一定会彻底失败的。」阿菁用嘲笑的语气说:「只会白白浪费一个梦想。」
「对,最后只有一个人会成功,那就是我。」我微笑。
「白痴,是我!」西瓜没有抬头。
「爽什么?是我!」肥仔龙吃吃地笑。
「别小看我!」森弘用吼的。
「等着看好了,当然是考上好学校的我会娶到于筱薇,请客的时候记得来啊!」杨泽于推推眼镜。
阿菁再度爆炸:「要写就写!吵什么啊!」
大家继续写,绞尽脑汁地写。
这个计划是我提出来的,我早就想好要写什么,一下子就搞定。
但我假装还没写完,偷偷往旁边瞄……
阿菁是左撇子,正好用右手遮住刚刚写下的第一个梦想,左边却漏了一大块让我看个正着。我瞥见了阿菁的考卷上,写了「结婚」两个字。
那么恰的阿菁,竟然会有那么粉红色的梦想,我突然笑了出来。
「笑屁啊?」阿菁抬头瞪着我,右手警觉地将答案盖好。
「没啊,只是想谢谢你们陪我做这件事。」我笑笑说,将考卷折好。
「靠我是为了我自己耶!」肥仔龙不客气吐槽。
「我早就想到要这么做了,只是被你先说出来罢了。」杨泽于推推眼镜。
「白痴。」当然是西瓜:「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森弘没有说话,聚精会神写字。每次遇到这种需要体现自我的事,他都要烦恼很久。
好不容易大家都写好了,将考卷对折再对折,最后用原子笔在纸上签名。
拿什么装呢?
大家东看西看,翻了一下书包,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杨泽于随身携带的压克力登山水壶上。
「也可以啦。」杨泽于很干脆地捐出来。
我们将压克力登山水壶打开,把剩下的水倒干净,再用卫生纸仔细擦干。肥仔龙将刚刚从家里拿来的、预备要吃的三包洋芋片打开,拿出里面的干燥剂扔在水壶里。
大家轮流将写着梦想的考卷放进去,森弘将纸丢下前还念念有词地祈祷。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我将盖子旋紧。
我们六个人,一人出一手,一齐将饱满梦想的透明水壶放进洞里。
森弘拿起铲子,准备铲进第一把土。
「等等,这样太单调了。」我隐隐觉得这样有点无聊。
阿菁看着我,一副就是「你又想怎样」的表情。
我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说:「为了十年后不变的友情,我们立个誓约,十年后大家要众在一起才能把洞重新挖开,谁,都不准一个人自己来挖。」
「好啊。」阿菁两手一摊。
「不过,要怎么立约啊?」森弘的脚重重踏在铲子上。
「想个有趣点的,比如下个诅咒?自己一个人来挖的话就会瞬间死掉。」西瓜不知道在想什么,老是说一些狠话。
「耍什么狠啦,我们来想个非常禁忌的仪式就可以了,主要是有趣,平常不会做,一个人也做不来的那种事就可以了。」我说。
关于这方面的仪式我也没事先想好,只知道不酷不行。
大家都静了下来,一起思考有什么仪式可以装模作样一番的。
「埋小草人?」阿菁左顾右盼。
「很恐怖耶。」我拒绝。
「歃血为盟?」西瓜拿出美工刀,刀片上闪闪发出生锈的光芒。
「破伤风比较快。」我拒绝。
「那……」肥仔龙灵光乍现,说:「不如,我们一起**吧!」
「啊?」森弘吓了一大跳。
「咦!」我精神一振。
「就**啊,一起射在水壶上面,最后再把土盖好,如果十年后我们要把洞重新挖开,就要再聚集六个人一起**,不然就无法解开手枪封印,怎么样?很有趣吧!」肥仔龙越说越兴奋。
我们面面相觑。真的假的啊?
「这个……我们的感情有好到一起打吗?」西瓜面有难色。
「回家跟我妈妈说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森弘非常犹豫。
「你干嘛跟你妈说啊!」肥仔龙用力巴了一下森弘的头。
「一起**有什么有趣的!你们根本就在排挤我!」阿菁大声抗议。
阿菁不抗议还好,她一抗议,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有趣极了。
「那就……来打吧。」我率先把拉链拉下。
「你干嘛!」阿菁面如土色。
「**啊,白痴。」西瓜也将拉链拉下。
阿菁慌乱地转过身去,凄厉大叫:「你们都是变态!」
森弘慌慌张张一手脱下裤子,一手拍着阿菁的肩膀:「不要叫那么大声啦,要是我们被校工发现就惨了,搞不好明天就不能参加毕业典礼!」
阿菁挣扎逃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站得远远等我们打完。
「你们这些恶心的变态!」阿菁仿佛全身都在发抖。
我们五个男生都拿出了小鸡鸡,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怎么开始。
再不开始,很快我们就会察觉到这件事有多无聊、也真的很变态,拉链便会一个个拉回去。
「说真的我还没打过,可以教我一下吗?」杨泽于镇定地说。
「不要。」我第一个拒绝。
「不要。」西瓜斩钉截铁。
「不要。」肥仔龙没有商量余地。
「不要。」森弘也罕见地脱口而出。
这种时候我的主意最多了。
为了加快仪式的进行,我提议:「最后一个打出来的人,要教杨泽子怎么**,开始!」
这个提议超级有效,谁也不想教另一个男生怎么**,我们四个人都非常认真打了起来,而资优生杨泽于可没错过这个学习的机会,相当认真地研究我们是怎么进行**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简谐运动。
「靠,你不要看我!」我转身,避开杨泽于的视线。
「妈啦,转过去啦!你这样会射到我这里!」肥仔龙恐惧地往旁跳开一步。
「白痴,专心一点。」西瓜闭上眼睛。雪特,他一定是在想我的于筱薇。
「你们不要打太快啦,等我一下啦,还有啊杨泽于你跟着一起打就好了,我不想教你啦。」森弘慌慌张张地打着,又说:「先说好,铲子是我带来的,我有不教杨泽于**的权利喔!」
「最好是有关联啦!」我驳回。
「你们不要出声好不好!快啦!」背对我们的阿菁几乎用吼的。
忘了是怎么结束的。
总之那天晚上我们四个打完、稀里呼噜射在洞里后,足足等了杨泽于打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筋疲力尽地在旁边聊天,阿菁则余怒未消,背对着我们坐着,一言不发。
杨泽子一直嚷着完蛋了他这么晚回家一定会被骂,一边终于说他好不容易才打了出来,快累死了……但其实我想是没有,其它三个人显然也不信,但杨泽于既然那么公开宣称打完了,我们也不想说破,毕竟那个时候真的很晚了,就这么草草结束**封印梦想的
仪式。
反正,接下来杨泽于还有整整十年的时间可以学会**,应该够了吧。
我们将土盖好,阿菁呼了我们每个人一巴掌后,大家就解散回家。
这绝对是我做过最蠢的事。
隔天毕业典礼,十年如沧海一声屁过去。
没人记得。
然后又过了两年。
女神于筱薇果然没有被我们之中的任何人追到,阿菁一语成谶。
但于筱蔽的这场无与伦比的美丽婚礼……
一把铁铲,一声枪响,奇妙地将我们召唤回集体**的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