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方,右首位的王长老偷偷瞄了眼文成,沉吟有顷,随即笃定道:“内门弟子杨朔,虽然疑点重重,但他一个炼气期六层弟子即便牵扯此案,又能有多大作为?故而,在下以为杨朔不是关键所在,把精力耗费在此子身上甚是不妥。不如集中精力,紧盯古道长和吴景辰,我师弟被杀必定是他们其中一人所为!”
王长老说语时目光紧盯掌门文成,此刻见他默默无语,只是低头看着前方地面,好像在思索什么,未过多久,文成缓缓仰起头瞥了眼大殿屋顶,随后起身离座,走到王长老面前,意味深长道:“王师兄,在调查柳师弟被杀事件,要谨慎小心,不可轻举妄动。”
“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绝不能对吴景辰和玄阳子有半点不敬,这两位长老都不是寻常之辈,虽是半路加入青山谷,但来时就是筑基期修士,都说自己是个散修,可依我来看,背景都不简单,很是复杂。”
“处理不当是要招惹麻烦的,青山谷已经有了一个敌对鬼灵门,要是在招惹上其他敌对势力,可想而知,到那时候我们所面临的局面将非常被动,山门被人家联合吞并掉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青山谷上万年的基业,要是毁在我文成手里,开山祖师和历代掌门要是泉下有知,我文成就是万死也难抵其罪啊!”
王长老连忙起身,拱手道:“掌门言重了,请掌门放心,在下与执法堂其他长老早就商议过此事,对吴景辰和古道长两位长老,只暗访不明查,等找到了确凿的人证和物证,才会把嫌疑人请到执法堂进行问讯”
文成点点头,“如此甚好。”
王长老又与掌门聊了些青山谷内其它诸事,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晌午时分,王长老见谷内诸事说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请示掌门是否还有其它要事相商,若是没有,这就回执法堂。
文成表示暂无它事,他随时可以离去。王长老临走时斜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何长老,见他纹丝不动,似乎没有走的意思,王长老收回目光,径直走出殿门外,消失在殿中两人眼前。
文成眉头紧皱,望着王长老远去的背影,显得心事重重,那何长老此刻已站起身来,走到文成面前,没好气道:“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刚一上场,就演了出哭戏给你看,谁不知道他和他师弟面和意不和。”
“他师弟柳鸿飞是傲笑师叔的嫡传弟子,只有柳鸿飞才有资格继承傲笑师叔的衣钵,他王学智不过是个入室弟子,一身术法神通,大多还是他师弟柳鸿飞传授给他的,如今他师弟已死,他王学智受益最大。”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跟他争抢修炼资源了,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呸!什么东西啊!”何长老啐了口唾沫吐在地上。
掌门文成转头看着何长老,对方也侧头看向他,文成嗔怪道:“圣杰师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身为执法堂执事长老,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要心浮气躁,只有这样才能在执法堂内站稳脚跟。”
“你方才叫骂王学智的那些,都是你应该学习的,效仿的,那可都是本事啊。我当初挖空心思把你安插在这执法堂,就是因为此处乃维护宗门秩序和掌握生杀大权的重地。”
“就连看起来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傲笑师叔都把自己大徒弟王学智安排到了执法堂,还当了首座长老,其重要性不言自明啊。”
何圣杰缓缓转回头,眉眼低敛,沉思不语,仿佛有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在心中萦绕。
蓦然,他侧头问道:“师兄,我有一事不明,想当初你为何将冯睿明也招进执法堂,他不过是半路加入山门的一名散修而已,又不是我们的人,这执法堂要是有了摩擦分歧,他又不会站到我们这边。师兄,我十分费解,你为何不找个我们自己的人呢?”
掌门文成一声轻笑,转身回到殿内,何圣杰尾随其后进入大殿。
端坐大殿内正上方的文成,徐徐说道:“这执法堂内最高级别的长老,无非三人。首座长老一人,执事长老两人,剩下的职位不是管事长老,就是执法弟子,说道底,这执法堂权力中心,就掌握在首座长老和执事长老这三人手中。”
“首座长老是王学智,你是其中一名执事长老,剩下的另一个名额,我倒是也想安排自己人,可惜此路不通啊,傲笑师叔不同意。”
“师尊顾忌傲笑就把此事否决了。你想想看,傲笑师叔当初直接跟师尊提出,要让他大徒弟王学智进执法堂做首座长老,师尊他老人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傲笑师叔得多有面子,就连师尊他老人家都得礼让三分。”
“所以,我只能选择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选,冯睿明便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他既不是傲笑师叔那一伙的,也不是我们这一派的,这样一来,执法堂的权力中心,基本上处于一种平衡状态,大家都满意啦。”
坐在下方首位座椅的何圣杰,望着文成,撇了撇纤薄的嘴唇,不服气道:“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呀,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我们青山谷开山立派已有万余年,门中那么多长老弟子为了宗门兴衰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没未见给谁许已重职。”
“像吴景辰,玄阳子、冯睿明、还有其他的一些长老,全是半路加入青山谷,对宗门没有半点功劳,但是个个身居要职,掌门师兄,这公平吗?”
掌门文成看着满脸怨气的何圣杰,呵呵笑道:“师弟,此话差矣。你也晓得,如今的青山谷已不比从前啦。”
“千余年前还是鲁国境内响当当的二流修仙宗门,可就在这期间,各个宗门为了各自的地盘,势力范围,修炼资源,彼此征伐,争斗不断,这无形中拖垮了青山谷,如今已经沦落到三流宗门。”
“你不吸纳外来的散修进入宗门,壮大实力,他日若敌对宗门进犯青山谷,你如何保护开山老祖留下的万年基业?不给他们好处,谁又会替你去卖命?”
何圣杰咬了咬下嘴唇,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不在言语。
文成脸带微笑,起身走到师弟面前,伸手搭在何圣杰肩上,安慰道:“我知道,你心有怨气,觉得宗门不公,可如今是非常时期,身为掌门,我也有难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圣杰师弟,你要体谅我。”
何圣杰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可奈何,灰心丧气道:“青山谷原本以制作符箓闻名鲁国,而现在的符箓馆却是玄阳子这样的外来修士掌管,宗门内真是人才凋零,皆不成器啊,师兄方才的一番话,更是让我羞愧难当,觉得自己像个废物啊。”
说话时,他始终不敢抬头看向师兄,想来心中确实汗颜。
文成则继续宽慰道:“师弟不必自责,只要你我师兄弟二人,同心同德,定能带领青山谷走出低谷,再现昔日荣光,到那时节,我这做师兄的一定记你首功,门中职位任你挑选,甚至掌门这把交椅,也可由你来坐。”
何圣杰连忙起身,诚惶诚恐道:“师兄,我对掌门位置,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师兄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担当不起啊!”
“哈哈......”爽朗的笑声,自文成身上传出,他双手拍了拍何圣杰的肩膀,轻声道:“师弟多虑啦。”文成顺势又把他按回了座椅上。
何圣杰此刻情绪平缓了很多,不像之前波动剧烈。他瞥了眼文成,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掌门师兄,师尊为何没跟你一起回山呀?”
掌门文成接口道:“还不是和从前一样,他老人家说有要事要办,我与他同去多有不便,又担心敌对上门生事,就命我独自先回山门,以防谷中有变。此次与师尊出门,所用时日也确实长了点,居然一走就是两年,我也是没想到啊。”
何圣杰没有吭声,好像陷入沉思之中。
文成阔步走向座椅,撩起锦袍,坐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