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前世的那些事了,李善脸上的笑容略有些苦涩,或许再过几十年,自己儿孙满堂,再也不会去回忆,或者那些回忆会渐渐消散。
“郎君?”崔十一娘小声询问,她看见李善神情有些古怪。
凌敬瞥了眼嗤笑道:“怀仁擅庖厨,可是觉得尚需改进?”
横了凌敬一眼,李善三两口将汤圆都吃完,才说:“下次让小厨房打碎芝麻后,用猪肉熬出的油混一混。”
“啊?”
“好了,今晚就到这儿吧。”李善起身道:“两位夜宵都吃了,也该回家了,定方兄……之前小弟是在陛下面前提及,伯母是因为定方兄娶妻年许未有子嗣才心忧的。”
苏定方难得的瞪了李善一眼,才与凌敬离去。
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了,李善都懒得去送,径直与崔十一娘回了后院,握着妻子柔滑的小手,叹息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方知此言不虚啊。”
“郎君?”
“吃了裴弘大一个哑巴亏。”李善哼了声,“不过不碍大局,放心吧。”
借着月光,崔十一娘看见李善紧锁的眉头,但并没有追问,话题一转道:“今日见郎君亲卫回庄,村民蜂拥而出,据说无人留于军中?”
“也不是。”李善笑着说:“如侯洪涛领了爵位,还是要回北衙禁军的,曲四郎是个懒散的,他前年随为夫迁居日月潭,日夜宿卫,就让他跟着君昊或者刘黑儿吧。”
“去岁领大军出征,毕竟手下没什么人手,所以才从北衙禁军中抽调人手,又将亲卫送入军中,此事不可长久,临时入军的现在脱身也好,也好。”
崔十一娘想起那日归宁父亲提起过,去年郎君率军出征,不得已调用北衙禁军中的亲信,无奈使北衙禁军的节制权旁落……应该就是裴世矩使的手段。
这个时节,白日有些炎热,晚上倒是凉爽,夫妻俩在小院子里来回打转,闲聊了许久才回屋子,李善一进卧室就看见了一面显眼的大铜镜,“已经送来了!”
“是齐三郎今日送来的,据说请了巧匠,好不容易才打制成功的,也就这一面。”崔十一娘听得出丈夫声音里的喜悦,笑着问:“郎君,要这么大的铜镜作甚?”
李善咳嗽两声,看了看铜镜的高度,再看看床铺的高度,比划了一下,嘿嘿笑了起来……马宾王啊马宾王,你虽然走了,但你的精神我会记住的。
崔十一娘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能听得出这笑声中的淫靡,不禁脸颊绯红,“郎君,你要作甚……”
李善搓着双手,缓缓走近,而崔十一娘警惕的缓缓后退,一直被逼到角落处,双手无助的挡在身前,“郎君……”
李善都想顺景的来一句……叫吧,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放心吧,十一娘。”李善用诱惑小朋友看金鱼的口吻说:“乖,天下皆知为夫所学驳杂……今晚为夫授你个新芝士!”
“很好玩的噢!”
于是,第二天早上,朱氏难得的与儿子儿媳一起用早餐。
朱氏非常奇怪,儿子向来是起的很早的,而儿媳也不是个懒的,全家从来都是自己最懒,每天早上都是一个人吃早饭,怎么今天居然能聚齐呢?
“十一娘?”朱氏试探的问了句,“昨晚没睡好?”
正在喝豆浆的十一娘被这句话一吓,呛的连连咳嗽,小脸都涨红了,李善忍着笑上去轻轻拍着妻子的背嵴,“挺好的,睡的挺好的……噢噢!”
被掐了把的李善一嗓子嚎出来,朱氏瞄了儿子一眼,再细细打量羞怒难当的儿媳,看见崔十一娘都有些青紫的眼帘,登时明白了。
“活该!”朱氏简短的下了这个评语,想了想又补充道:“十一娘,那根马鞭别束之高阁,该用的时候就要用!”
“谢阿家提点。”崔十一娘小脸红的都不能看了,心想自己从小得授礼仪,向来端庄守礼,今天居然如此失态……但谁想得到,碰到这样的夫婿,再怎么守礼也忍不住啊!
李善古怪的呢喃了声,我也只不过换了个芝士,让十一娘体验体验骑马的感受而已,老娘你就要让她用鞭子了?
要不要再配个蜡烛啊?
李家这边气氛很和谐,但隔壁的苏宅,气氛却有些凝滞。
苏定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昨晚回来拜见母亲后到现在,一共都没说十句话,而李氏自小失双亲,为叔母抚养,虽然也受疼爱,但毕竟不是父母,平日里话也不多。
偏偏苏母是个不安分的,这个不安分既是指她的心性,也是指她的嘴巴。
“阿郎此次大捷,陛下应该会有封赏吧?”
“尚不知晓。”苏定方简单的回答了句,放下碗快,侧头看了眼妻子。
李氏知道的可比苏母多的太多了,先是命仆妇撤下饭菜,然后才温顺的退下,让这对母子叙话。
苏母有些不自在,“前些日子凌公登门,说起你被调回长安……凌公说是李怀仁请陛下调阿郎回京,难道是……”
“母亲一直认为,魏嗣王之所以名扬天下,皆是仰仗孩儿之能。”苏定方有些失望,“所以,母亲以为魏嗣王嫉贤妒能,不愿看到孩儿建功立业,所以才想方设法将孩儿调回长安。”
苏母的声音尖锐起来,“难道不是吗?”
“你西征吐谷浑立下大功,就因为出身李家门下,才没有得以封爵!”
苏定方平静的解释道:“西征吐谷浑立功未能封爵,是因为孩儿曾为义父复仇,斩杀唐将。”
“雁门大捷,若不是你生擒欲谷设,他李怀仁何能立功,结果他被列入宗室,册封郡王,而大郎你却一无所获!”
“册封郡王,另有内情,非母亲所想……”
苏定方解释了几句后不再说话了,任由苏母说下去……没有逻辑,全都是情绪。
一直到苏母说得口干舌燥了,苏定方才轻声道:“如今朝中夺嫡惨烈,人人避而远之,为何母亲非要孩儿掺和进去?”
苏母很奇怪的说:“太子乃是日后的陛下,难道不应该吗?”
苏定方有些后悔自己以往没有将这些事详细的说给母亲听,想了想起身将妻子李氏叫了过来,自己径直离去。
“阿家。”李氏行了一礼,“郎君吩咐,为阿家解说朝中局势。”
很长时间后,苏母脸色略有些惨白,“也就是说,未必是太子……”
李氏轻轻点头,“的确如此,故郎君与魏嗣王殿下均按兵不动,此为保全家族之计,但此次郎君大捷后被召回长安……
犹豫了下,李氏补充道:“年初上香,记得当时太子妃也在寺中?”
苏母虽然蠢,但也听明白了,儿子突然被召回长安,自己要负一大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