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什么东西?太快了。澹台莲州没看清。夜晚沉静暗淡的湖泊被点燃似的,整个铄亮起来!尤其是湖心,光从这里疯狂地流溢出来,光彩变幻,澹台莲州眼睛都没眨一下,眼睁睁地看着一方数楹之大的琉璃竹屋在光中被搭建起来。澹台莲州若有所思,登上竹屋的悬廊。他伸手推开门,萦绕白雾扑面而来,渐而看清屋内的陈设。不,屋内就没有陈设。这扇门后面压根不是一间房子,而是岑云谏的洞府。再熟悉不过了。澹台莲州一眼就认了出来。岑云谏落后半步,没看见澹台莲州的表情,在他身后,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这扇门不用仙力,你推开门就是我们的家。除了你,别人都打不开。“莲州,你想回昆仑的话,就从这里回来。想从昆仑到昭国王宫去见你父母,就从这里过去。两边都可以来去。很方便。”第33章 只要澹台莲州往前走一步,就能回到仙境缥缈的昆仑。多少凡人梦而不及的仙山,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唾手可得。那时仙魔两族间战争演变得愈发激烈,作为修真界主帅的仙君自然要坐镇前线,一年也回不来几趟。在他死前几天,仙君还特地回了一趟昆仑。澹台莲州怕给别人添麻烦,一直安静老实地待在昆仑,实在憋得慌也只是去后山逛逛、练剑、抚琴。见到仙君突然回来,当时他很惊喜。仙君风尘仆仆,带着淡淡的倦色,微笑地道:“我实在是想见你。”澹台莲州高兴得不知所措,问:“那送只信蝶回来就好了,怎么还特意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住一天吗?还是得走?”仙君遗憾地说:“没时间留宿,这几个月我都很想见你,但实在抽不开身,想想干脆忍到今天再来见你好了。”“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澹台莲州纳闷地自问,倏忽记起来了,笑说:“噢!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真是天天闷在洞府都被闷傻了,连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话音还未落。仙君的气息靠近,暧昧轻浮,微微偏过头,熟稔地寻一个接吻的好角度。这大半年不见面,一来就接吻,澹台莲州有点不好意思,但肯定没拒绝,闭上眼睛,就这样顺从地接受了。仙君的一只手隔着衣服贴在他的后腰腰窝凹处,另只手原在后背,沿着脊骨往上,滑至他的后颈,不自觉地轻捏这块软肉,又或是摸一下耳垂。好几个吻仍然不解情燥。仙君却停下来,意犹未尽地啄吻两下,道:“只能见你这么久,我该回去了。”澹台莲州:“那你快回去吧。”仙君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澹台莲州的错觉,总觉得他好像有点闷闷不乐。澹台莲州满是关心地说:“我听他们说好像打得很厉害?我不能过去,也不清楚。只怕耽误前线战机。”仙君:“还好。”并不多说,叮咛说:“那我走了。你待在昆仑,不要乱走。”我何时乱走过?澹台莲州在心底嘀咕。“我就去后山逛逛,这总没事吧?”仙君:“这倒无妨。”几天后。有昆仑弟子刚刚从前线回来,澹台莲州在洞府看到他们从天上御剑飞过,因为实在是太想知道仙君在前线的安危如何,便特地前去北宸宫那边询问。他所住的洞府离北宸宫很远,要翻过几座山,以他的脚程也得一整天,他不会御剑飞行,只能跋山涉水地用一双脚寻过去。等到了那里,还差点被人拦了下来,新来的弟子不认识他:“你是谁?怎么一个凡人会在昆仑,还找到这里?”旁边的人提点:“我们昆仑还能有几个凡人?上回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是仙君的那位。”澹台莲州问:“请问从前线回来的弟子可还在?若是在的话是在哪儿?”好不容易找到几个人,他们忙得很,澹台莲州又不敢插嘴,在边上罚站半天,才有人问他:“你要问什么?”他问:“仙君可还一切安好?”那人的态度有点不大耐烦,像是听到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仙君能有什么事?自然一切安好。”澹台莲州连声说:“哦哦,谢谢,谢谢。”他知道多半没事,但知道归知道,还是会忍不住地担心,不问一句就焦急难耐,即便这在别人看来是一句废话,只有对他来说很重要。仙君每周都会给他送一两封信蝶回来,信中一向不提任何的公事。那人问:“还有别的事吗?”澹台莲州说:“没有了。”在这里,澹台莲州自知无趣且多余,起身离开。半路遇见几个昆仑弟子,他为了避开人,特意绕了路,换一座不会遇见人的山路。傍晚,他停下来弄点东西吃。树林里的小动物仿佛都认识他,在他身边蹦来跳去,一只小鸟飞下来,停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下颌,叽啾两声。这是一只很漂亮的小鸟,巴掌大,圆滚滚,通体棕黑,羽端有青蓝色的渐染,装饰着星星点点的珍珠斑。澹台莲州觉得甚是可爱,这整天一个人待在昆仑的一座山里,要不是还有鸟雀狐兔作伴,那更得无聊死。小鸟蹭了他两下,他伸手要摸时,却飞了起来。澹台莲州刚笑了一笑。这只小鸟已站在他面前松树的树枝上,眨眼间,忽然幻化成一个青蓝色长发的男人,他生一双妖异的鸳鸯眼,一金一红。澹台莲州陡然一惊,如坠冰窖,遍体生寒,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剑。鸟妖冷冷地睥睨着他,说:“我闻出来了,你身上有仙君的味道。你是他特地藏起来的心爱之人。”……心爱之人。他算吗?澹台莲州自觉不算,他想:岑云谏最心爱的还是仙道,是天下。他看着敞开的“金丝雀笼”之门,完全没有往前走一步回到昆仑的念想,他说:“仙君,你所言差矣。那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昭国,在王都,在紫微宫,在我的父母亲人身边。这里才是‘回来’,而不是‘回去’。“我下山的时候没有回头,现在也不会。”说完,澹台莲州施施然地转过身,直面着岑云谏,道:“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已经一拍两散了。你要是没听懂,那我就再说一次。仙君。”岑云谏脸色沉下来,他用十分冷静的劝告的口吻说:“我还没说我答应了,这就是没达成共识。“你不想继续修真,好,那就不修了;你想做凡人,生活在凡间,好,那我也接受。你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跟我商量,去哪儿也不告诉我,澹台莲州,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澹台莲州:“你在这里开个回昆仑的门不是也没跟我商量?你不跟我商量的事还少了?“两个人在一起需要双方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但分开不用,其中一个觉得过不下去了,难道他们还能安稳无恙地继续过下去?”澹台莲州摇头,不紧不慢地说:“你无非是觉得你被落了面子吧。若是这样,你就当是你离弃了我,我不介意。”岑云谏紧抓住这句话:“我没有要离弃你!”他沉声耐气:“别那么冲动,莲州,你再好好想想,反正我把这个门放在这里,你要是想回来,随时可以用这里回来。不要太着急。”澹台莲州都快不耐烦了:“我们真的已经离了。”岑云谏向他走过去,逼近,一锤定音似的说:“没离。有噬心劫在,你我之间就离不了。你忘了吗?澹台莲州,我们的命已经被这个禁术给系在了一起。“你知道这个禁术解不开。”澹台莲州却在这时,脸色突然发白起来。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狠狠攥住揉捏,疼得他差点摔在地上。岑云谏的脸色立时也变了,伸手抱扶住他:“莲州,怎么了?”这个疼痛他还挺熟悉的,岑云谏杀了他的时候,他的心脏也是这样的疼法,只是比现在要更疼许多。澹台莲州半晌才缓过来,他冷汗涔涔,虚弱而愤怒地抬头瞪着岑云谏,一时失言,单刀直入地道:“你又要杀了我吗?就因为我想离开你?”其实,就在岑云谏抱住他的时候,这种疼痛就迅速地消减了。岑云谏道:“我哪有要杀了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皱眉想了一会儿,猜测地说:“大概是因为你惹我生气,噬心劫才发作了。”他闷声说:“早知你会这样,我就忍住不生气了。”真有这么回事吗?澹台莲州将信将疑,那为什么上辈子一次都没有过?岑云谏哄着他说:“你再想想吧,你看,有这个噬心劫在,我们俩的命是分不开的。怎么可能说分就分?你要住在人间就住在人间,我来见你就是了。”澹台莲州原先没觉得不想见到他,因为既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此时此刻,是真有点不想见到他了。毕竟,谁都会介意一个掌心捏着自己性命的人这样在眼前晃来晃去。仿似在威胁他乖乖驯从。真是令人焦躁。岑云谏说:“我得先回去了。反正,这扇门放在这儿,你要找我就进去。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澹台莲州看着岑云谏走入门中。他已经从疼痛中恢复过来,但仍然心有余悸,他想:必须得把噬心劫给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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