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踟蹰,不太相信地说:“但是,我听说那个仙人有时半夜会过来找您,一待就是一整夜。”真是冤枉啊!澹台莲州在心底喊冤,正儿八经为自己辩解:“谁跟你说的……哦,一定是兰药。唉,我跟他什么都没做,他来找我都是为了公事,我们顶多喝个酒,旁的什么事都没干。”秦夫人虽未明言,眼神却像是在说:没做床笫之事,也不代表没有余情未了。澹台莲州百口莫辩:“我早已与他断了那方面的关系,更不可能让他干涉我。若是时机到了,遇见了合适的人,我自然会再与人成亲。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只是没有遇见罢了。”秦夫人甚是不解:“我从没见过像您这样的人。“王后苦恼地与我说,您一定要找个相爱的人才肯成亲,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成亲生子是为了传宗接代、繁衍香火,您明明在其他时候都无比英明。”澹台莲州不欲认真回答,开玩笑地说:“我随我母后,只想选个喜欢的。”秦夫人:“可是就算是王上与王后之间也还有其他两个妃子。”澹台莲州笑不出来了,冷了冷,问:“秦夫人,你信这世间有爱情吗?”秦夫人摇头:“我是因为门当户对才与我前夫成亲的,我不信爱情。”澹台莲州:“但是我信。“……这是我心中的魔障。我无法将就,若要结缡,我只想与我所爱的人相结。若是明年能遇见这个人的话很好,若是在我一百岁才能遇见,那我就等到一百岁,若是遇不见,那就一直遇不见。”秦夫人不再劝,感叹:“您可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澹台莲州看得开:“这世间众人本就是千奇百怪,谁没点怪处?”秦夫人告辞离去。离去之前,她想起了什么,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坐在澹台莲州怀里的白狼。因为缩小了身形,它看上去甚是可爱,又闭上眼睛团起身子睡觉,一点儿都不凶了。这小畜生,刚才在凶什么呢?她纳闷地想。接下去的几天。几位身带任务的女子时不时地借机到澹台莲州身边晃悠。尽管没有明说,可澹台莲州身边聪明些的都能猜出大概,知道这是送来给太子“相亲”的女子。黎东先生尤其乐见其成,还把两个被澹台莲州送出来的又塞回去,冠冕堂皇地说:“既然太子您说您心中没有男女之分,那又何必避嫌?我看殷娘子的文学这么好,若是由她来为您整理笔书和寝务,说不定比男子还好。男子粗手粗脚的,哪有女子细心。”澹台莲州反驳不了,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位名叫殷音的殷小娘子不光把他的竹卷重新排了一遍,还把他的箱笼都整理了,她在此方面颇有门道,比别人整理的都要好。而且行止规矩,并无妖娆作娇之举。澹台莲州逐渐没那么排斥了。这天夜里要休息了,澹台莲州回到卧室,一摸被子,被子里已经被烘暖了不说,还用香料熏过。敲门声响起。殷小娘子在门外说:“太子,我送热水来给您洗脚。”澹台莲州说:“哦,进来吧。”白狼本来在矮榻上休息,听见他说话,起身三两步跳到他身边,不悦地“呜”了一声。澹台莲州不解:“干吗?”他习惯地伸手摸一把白狼的脑袋。白狼却不像平时一样随他抚摸,而是不快地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澹台莲州哈哈笑:“你吃醋吗?”正说着,殷小娘子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第98章 先前军营里人手紧张,军营里的内务由孟白乙代为操办,他有管理一个大家族的经验。孟白乙找了两个小兵作他的贴身勤务兵,负责伺候他的起居,帮他穿衣叠被。寻常的贵族身边起码要有五六个人,按昭国的王家典礼书籍,太子身边应该配十二个人。因为澹台莲州交代了不要铺张浪费,最后只安排了两个。两个都是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身姿纤弱。当时澹台莲州还纳闷,这两个小新兵蛋子他怎么都不认识,问了说是新来的,便也没往心里去。两个小兵轮班值夜,一个姓林,一个姓陈。小林来的第一天就被大白狼吓了一跳,澹台莲州发现的时候,这小孩已经被吓得四仰八叉地摔地上了,而白狼变大了许多,站起来得有两米多那么高,整个儿地站在床上,龇牙咧嘴,凶气四溢。当时澹台莲州愣了愣,用了言灵咒:“缩小!趴下!”白狼瞬间变回了平时的大小,如被掐住后颈按着头似的趴了下去,但是一脸不服气,还是冲小兵哈气。澹台莲州走过去揍了一下它的脑袋,这非常罕见,却没有训斥它,纳闷且好笑地说:“你今天怎么了?平时不是都不爱到我的床上,我抓你上来你都不来,今天不光跳上来,还凶小孩。这小孩哪里招你惹你了?”白狼忠心护主这一点,澹台莲州是毫不怀疑的。澹台莲州转念一想,难道是这个小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被白狼发现了?于是把人叫起来,亲自搜身一遍,什么都没发现。这小细胳膊摸上去仿佛他轻轻一用力就能折算了,小身板也跟瘦精精的排骨似的,一点肌肉都没有,左看右看也不像是会对他造成威胁啊?他在检查的时候,白狼还跳过来,不高兴地围着他转,时不时地低而短促地嗷叫两声。澹台莲州心想:孟白乙办事细心,一定已经仔细调查过身世背景了,应该不会有危险啊。他问小兵:“你刚才想做什么?”这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面红耳赤,跟喝酒醉透了似的,别说脸,脖子都红透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按孟将军吩咐,我打算躺上去给太子您暖、暖床。”澹台莲州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哪里不对,他思忖自己有深厚内力,最近天气也不冷,也没到需要暖被窝的季节啊。接着他才在对方亮晶晶的目光和略带娇态的神态中明白过来,心下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意思啊!澹台莲州一本正经地说:“最近天不冷,不用暖床,你整理下床铺就好。”回头他就去问了孟白乙。孟白乙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臣听说您喜欢男子。那两个少年正是送给您解闷的,虽不甚美貌,但是懂事听话,都是调教过的,您随意用就是。”澹台莲州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得被雷劈中似的,从头到脚一阵一阵地发麻。孟白乙机敏,立时察觉出他的异色,善解人意、小心翼翼地问:“太子可是不中意?那我再给您换两个。”澹台莲州嘴唇嚅动,想辩解,却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便见孟白乙试探地问:“莫非,太子是喜欢那种个子高、身体健康的?只是,若是按照与您成过亲的那位来找人的话……那等姿色实在难找,还请太子将就一下。”他说这话时一派坦然,像是在说重要的公事一样,眼神的意思仿佛是: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太子您喜欢怎样的,我都有办法给您搞定。这什么意思?这是按照岑云谏的标准来给他找男宠?澹台莲州连忙板起脸,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不用,不用,不用给我找。我何时说我需要暖床的了?叫他们只做打扫就行了。我又不是废人,不至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孟白乙一听,知道他不喜欢,也正色起来:“是,我会嘱咐下去。”但那两个小孩还是留了下来。澹台莲州不把他们当成个玩意儿,却也不爱时时与别人说教。他自己也明白,他的许多想法不光是与昆仑的人不同,也与世间的万千凡人不同。他一直知道,黎东先生、孟白乙他们有另一套看待世界的想法,求同存异便是。上辈子加这辈子,他也三十几岁了。许多平民人家的男人在这个岁数都已经作父母了,他看着两个少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好不慈祥和蔼。而后若是得空,还会让他们学文习武,不知不觉成了他的半个学生。澹台莲州看少年小兵是孩子,他看殷音也是。小姑娘把水倒在了木盆中之后,低眉顺目地跪下来,伸手要给他洗脚,刚摸到他的鞋背,都没脱下来,澹台莲州就把脚给挪开了。殷音说:“太子,让我给您脱掉鞋子洗脚吧。”澹台莲州讪讪回答:“不用,你倒水就可以了,我会自己洗脚的。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起来,不用跪在地上伺候,站着就行。”殷音恭顺地说:“是。”白狼绕过她身旁,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床,刚跳上去就挨了澹台莲州一巴掌,嫌弃地说:“滚下去。你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沾了那么多尘土,脚也没擦,还敢上我的床?”话音刚落,白狼就一个骨碌从床上摔了下去。澹台莲州一看它出洋相,忍俊不禁。殷音接话道:“太子,等您洗完脚,我给您换床干净的床单被子吧。”澹台莲州回过神:“呃,好。”他低头看一眼床单已经印上去的两个灰扑扑的脚印,对白狼说:“算了,踩都踩脏了,你上来就上来吧。”又对殷音说:“再端一盆水来,要一块巾帕。”殷音转身离开,很快给他弄来热水和巾帕。澹台莲州命令小白变小了些,一边自个儿泡脚,一边用巾帕给小白擦爪子,感慨:“你的肉垫一点都不可爱,怎么不是粉色是黑色的呢?”小白好像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的样子。澹台莲州觉得可爱,强行把小白当成小狗崽地抱在怀里把玩,还时不时捏捏肉垫,一捏,锋利的爪子就会亮出来:“你看你的爪子,这么尖,啧啧。”殷音站在一旁悄不作声地看着,看到这只白狼变大变小,心下也觉得新奇,却不敢多看。她多看一眼,那只白狼就会瞪过来,总让她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这个畜生给扑上来咬住喉咙的错觉。但是再一眨眼,白狼在太子的怀里却是那么地温驯。澹台莲州玩了两下白狼,一边继续泡脚,一边跟殷音说话。“你今年几岁了?看上去还很小啊。”“奴家今年十七岁。与亡夫育有一女,今年两岁,身子康健。”“孩子呢?在王都吗?”“带过来了,现在在洛城的秦夫人府上,由她代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