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坟墓般的幽国王宫只剩下雨声与雷声。“啪啪、啪啪。”拍门声响了起来。荆玉山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听到第二声是才意识到是真有人在敲门,他走到门边,手上握着匕首,问:“谁?”门外是王子阿错的声音:“是我,阿错。”荆玉山把匕首藏进了袖子里握着,另只手打开门。阿错站在门口,他被淋得浑身湿透,像一只落水狗,但是眼睛却十分明亮,笑着说:“他死了。”哐嚓。一道闪电劈过,有那么一瞬间,把这位美貌的王子照得通身明亮。荆玉山问:“谁?”阿错说:“赶紧走吧。我也要走了。”荆玉山用可怖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问:是你杀的?阿错第一次笑得这样开怀:“不是我杀的。他被一个女奴隶杀死了,人还是我二哥送的,等雨一停,他们就会打起来了。“他终于死了。“这个幽国终于要亡了。”第116章 幽王死了。荆玉山来不及去亲自确认,连夜奔逃出王宫。就在他离开王宫后不久,他就看见幽王宫燃起熊熊大火,连雨都湮灭不了,甚至越烧越高,蹿向天空的大火仿佛要把云雾都蒸干。接着,以幽国王宫为中心,整座城都沸腾了起来。好像有人打开了宫门,无数宫人争先恐后地逃出去,连禁宫护卫都无法拦住。荆玉山哪里有空回家整理行囊,他第一时间联系上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接应之人,在夜半时分,从城门的小门逃了出去,越走越远。然而赶路了颇久,火光依然在他的头顶,他走累了,停下来歇两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天都亮了,也不知道染红半边天的究竟是朝阳还是火光。这偌大的幽国从今天开始亡了。荆玉山不得不想起他离开之前,阿错王子与他通知了幽王去世的好消息后,大步走出门口的背影,像是一匹烈驹挣脱了束缚,奔向大雨之中,消失不见了。这场大火说不定也是阿错王子放的吧?他想,十有八九是了。荆玉山望向前方,山高路阔,他当初孑然一身地来到幽国,又孑然一身地走了,却一点也不为幽国的财产感到惋惜。千金散去还复来。他的乐趣本就在得到名利的过程,倒不一定要守住结果。昭太子身边的女官兰药驯了一只传信用的鸟儿,他已经将幽王已死的消息用这只鸟儿送去了昭国。接下来,他是昭国还是去庆国呢?-三天后。渡口。一叶小船卸在岸边。给自己粘上大胡子、扮作一个落魄商人的荆玉山上岸在小贩那儿买了一碗汤饭,以往没觉得干粮那么难吃,大抵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久了,由奢入俭难,竟然觉得干粮难以下咽了。他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渔夫、走卒、小贩正在聊天。稍年轻点的都在咬牙切齿地叫好:“你们有没有听说大王去世了?”“他可算是去世了!我儿子被他征走去打仗,就再也没回家。”“税一年收得比一年重……”“不知道是哪位王子作大王。”“管他是哪位,少收点税就好了。”有个年纪最大的老翁听了,脸上的皱纹都皱得更紧更愁苦了,他吧嗒吧嗒地抽着呛人的水烟,抽空了一管子,在船沿敲了一下烟枪,说:“赶紧买点粮食吧,接下去粮食会卖得越来越贵的。”说罢,他转身就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有点相信,又不想相信。过了一会儿,又说:“这老儿,竟然说要卖了自己的船,带着家人躲到深山里去。”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桃源。荆玉山想。他要是走得晚了,这么孤身一人地被卷进战场,怕是连骨头都不剩吧。危机感再次浮现在心头,让荆玉山没心思再细嚼慢咽、品尝食物,他大口大口地吞完饭,回到船上,正见到有一位年轻妇人扶着个男人来问还不能买个船位,他怔了一怔,停住脚步,仔细打量……啊,怎么瞧着这男人的背影那么像阿错王子?他走上前,听见女子声如莺啼:“行行好吧,船家,我带我夫君去隔壁城镇治病……”船家说:“万一死在我的船上怎么办?太晦气了。”女子连声哀求,又拿出钱财,船家才答应了。荆玉山上前去,不满地说:“不是说好了只接我一个人吗?我可是付了三个人的船资。”船家没好气地说:“不坐拉倒,你坐别人的船去。”男子听见荆玉山的声音,肩膀一颤,竟然撑起身子,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打了个照面,一时沉默。哦,还真是王子阿错。太巧了。哈哈,他就说他认人的本事从不出错嘛。女子也紧张地看向他。荆玉山可淡定多了,他敛袖揖身,笑道:“阿错,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三人乘上一艘船。夜里,阿错烧了起来,因为缺医少药,女子只能不停地去用凉爽的河水浸湿了帕子给阿错擦拭身体,来来回回的动静吵得荆玉山也睡不好。他无奈,叹了口气,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让阿错服下。阿错王子的脸色毫无血色,看上去更是秀美了,眼睛睁开一条缝,虚弱地问:“什么药?”过来救他还这么?荆玉山被气到了,故意说:“吃完马上把你毒死的药。”女子立即紧张起来。阿错说:“把药给我吃吧。”走近以后,荆玉山嗅到了他身上的腐味儿,翕动鼻翼,说:“你的伤口是不是烂起来了?”阿错不吭声,他伸过手去抓住阿错的衣襟就往下扯,女子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荆玉山回头对她说:“我在救他。”女子面对他的目光,到底还是放开了手。荆玉山脱了阿错王子的衣服,发现他的伤口的确有部分腐烂了,他掏出匕首,说:“这会儿可没别的药,我得给你直接把腐肉给刮了。”阿错毫不反抗地躺在那儿,瞥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荆玉山想了想,把自己喝水用的竹筒递到他的嘴边,说:“咬着,不要大喊大叫。”又让女子拿灯:“你把着灯。”刮腐肉持续了一刻钟。女子有些害怕,闭着眼睛,并不敢看。直到结束以后,荆玉山让她可以去照顾阿错了,她才睁开眼睛,赞叹说:“阿错王子真是勇敢,刮骨剔肉都不喊疼。”荆玉山被逗乐了,说:“什么啊?刮了两下他直接疼晕过去了。”女子:“……”说完,荆玉山探了一下阿错的鼻息:“还好,没有疼死。”等船上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荆玉山冷不防地说:“我还以为你应该胆子很大呢。毕竟都敢杀了幽王,结果现在竟然不敢看一个小伤口。”女子浑身一震,抬头不是,不抬头也不是,她屏住呼吸。荆玉山抽丝剥茧地说:“就算你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依然很美,幽国王城的美人没我不知道的,你又带着其他国家的口音,想必不是幽国本地人。“你的脚上有老茧,一般贵族小姐的脚要娇嫩多了,你肯定不是贵族。“而且,你特地在手臂上缠了布条,遮住的是奴隶的刺青吧?“阿错王子还要特地带上的女奴隶,除了杀死幽王的那个,我想不到还有别人了。”女子还是不说话。荆玉山饶有兴趣地问:“你是阿错的情人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有情人。”女子猛地抬起头,她说:“不是,我与阿错王子在此之前素不相识。”荆玉山握住袖中的匕首,循循善诱地说:“不用怕,我没准备把你怎么样。不过,你要是愿意跟我说说,你是谁派来的就好了。”女子沉默了一会儿,他们的身边只有河水荡漾和徐徐微风,她说:“没有谁。我的姐姐被幽王折磨死了,我也沦为女奴,所以我想杀了他,为我姐姐报仇。”荆玉山问:“你姐姐是谁家的女子?”女子报上了自己的家门,并不是什么世家贵族,只是个普通农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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