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待季澜意识稍作回拢,准备靠着椅背睡上一觉之际,房门蓦地被敲响,连续好几声,有些急促。  一名弟子低着头,端着热茶进来,恭敬说道:“这是入寝前的宵夜茶水,柳公子叮咛我定要准时送上。”  季澜表示让他放在桌上,待会儿再饮。  可那弟子却迟迟未离去。  季澜忍不住朝他多瞄了几眼,对方忽地扑通一跪,双目通红朝他说道:“仙尊!青冥等你许久了!我原隶属花令门,如今情势所逼,只能潜藏于巫凤教上,当个没没无闻的打扫弟子,还请霜雪门替我讨回公道!”  这一开口,便是劈啪地说上一通。  季澜被这架式给吓了跳,回神后才重新想了遍。  脑海也勾出一丝丝记忆。  由于对方姓氏稀少,故他留了点印象,在《仙尊嗷嗷叫》里,原主逃离夜焰宫的某一回,即遇上花令门弟子。  对方与花青冥相同,血泪泣诉,恳求原主替他主持正义,这话也字字句句敲打在原主心坎上,因救济世人即是原主心怀所向,故在花青冥差点断指立誓时,原主便一口答应。  倘若巫凤教与花孔雀是隐藏大礼包之一,这花令门的弟子,则是《仙尊嗷嗷叫》里实打实出现的人物。  季澜努力的思索着,逼迫自己赶紧想起,这灭门到底和哪个仙门教派有关…  眼前人突地一声大喊:“便是夜焰宫!!”  花青冥跪于地面,声泪俱下,“事情就发生在两个月前!夜焰宫魔尊,与他那两个护法,夜袭花令门,将整门赶尽杀绝!如今花令门上下只剩我独身一人,其于已命丧。”  季澜闻言,一脸茫然。  原文里分明是某个打酱油的教派屠了花令门,甚至打酱油的程度,到他努力想也想不起来教派名称。  锅又怎会突然甩至夜焰宫上?  季澜不禁疑问:“你说,这是两个月前的事?”  花青冥瞬间伸掌,朝天比出三指,立誓道:“青冥发誓,确实是两个月前的夜晚,我花令门一甘弟子,被人所害。”  季澜见他泪诉,听起来不假。  可对方所述的这段期间,他早已身在夜焰宫,时时刻刻和某人待在一起。  这当头,怎会变成夜宇带着安赐安爻去屠杀这小小的仙门?  还搞什么夜袭?  退一步说,倘若夜焰宫真要动手,压根不可能搞这种阴暗小招,肯定是白日直接踹翻对方大门。  季澜总觉得事有蹊跷,便确认道:“能否确认屠杀花令门之人便是夜焰宫?”  花青冥用力颔首:“那日我门中留有大量入魔之气,传闻中夜焰宫魔尊是道上唯一修魔,肯定是他所为!”  季澜听见这番荒唐之语,顿时闭了闭眼,半晌后才道:“那你为何要躲藏于巫凤教上?”  花青冥:“两个月前我被灭教后,便伪装成老百姓藏匿于此,本想寻找机会与教主巫傲谈合作,可巫教主终日沉迷于花花衣袍中,与柳卿也时刻不分离,故我迟迟找不到机会,私下谈话。幸亏天降奇迹给我,此刻仙尊来到巫凤教坐客,定是上天要助我一臂之力!”  季澜:唉。你想多了。  不瞒你说,本仙尊是被掳来的。  他浅咳了几声,道:“你先别跪了,起来吧。”  花青冥却朝他说:“还望仙尊能帮忙,否则我便长跪于此。”  季澜自是应首。此事发展离奇,确实需要厘清。  花青冥这才破涕为笑,撑着地站起身,朝季澜问道:“我们这就去夜焰宫寻仇吗? ”  季澜:“……”  这位公子,你身上可有武器?  并且先不论凶手是谁,单枪匹马闯夜焰宫可还行?  季澜放缓语气,试图让他先行冷静,“青冥,你还有当日的印象吗?能否将记得的事情简略说上一遍。”  花青冥颔首,缓慢回忆起数十天以前的事,眉心也逐渐聚拢。  “那日夜里,我起床倒水喝,乍听外头有惨叫声。出房一看,四处皆是血迹斑斑,许多弟子表情停滞在惊恐畏惧,却是身首分家。我绕了整整一圈,见无人生还,就连我爹…我爹…”  他讲述至此已是哽咽,季澜也不忍对方继续回忆,便拍了拍他肩示意不必再说下去。  好一会儿后,花青冥才将面上泪液擦去,恢复些精神。  季澜见他情绪收拾的还行,道:“你可曾想过,为何对方赶尽杀绝,却又要留下你?”  既然想厘清始末,他便直指异处。  拐弯抹角不过自欺欺人。  花青冥一个怔愣,刹那间答不上来,一会儿后才不确定道:“也许是夜焰宫正好忽略了我房间,我方能保命。”  “既是夜焰宫出手,这说法似乎不怎么合理,夜焰宫左右护法修为皆不低,倘若真要下手,怎会有疏漏。”季澜斟酌着用词,可事态严重,又无法说得不明不白。  花青冥默默低下头,似在思考他的话。  季澜又道:“况且留下你一人,应是别有用心,或是是需要有个人活着出来传声。倘若全门尽灭,待白日太阳一出,气息全散之后,便无人知晓那股杀害花令门的气息属修魔者。”  花青冥又是一愣:“…仙尊这说法确实有道理…!可道上修魔之人,除了夜焰首座之外,难不成还有其他?”  季澜心底叹了口气,并不想在此刻与对方争论夜宇有无休魔一事,只道:“入魔之气虽少见,可并非没有,不过是某些仙门不愿相信罢了。”  花青冥:“还请仙尊指点。”  季澜没正面回答,反而蓦地问道:“你以往可曾听过虫烟潭境?传闻中,里头便有修魔之人。”  花青冥惊惧的睁大眼:“仙尊说的…可、可是鬼尊?但那毕竟是传说,无人真的见识过。”  “也许所谓的无人看过,不过是因进入深潭者根本出不来,无法告知罢了。” 季澜语气不重,眼眸望着墙上缤纷色泽的挂画。  如今他已连结起一些事端,连同花妖不断复述的种子,也几乎能确定是何物。  花青冥见他出神,便道:“仙尊,您当真认为,鬼尊赤屠还活在世上,活在虫烟深潭之中?”  季澜望向对方:“这只是我的猜测,可最近许多事情连结起来,便是如此结果,只是还得经过证实。”  画落,他目光又转至墙面。  那儿挂了一幅字画,便是柳卿所提笔,上头工整的笔迹写着--“世间如潭深千尺,仅镜花水月之幻。”  花青冥应首,眼见时辰入夜,担心被廊上巡逻的弟子发现,便朝季澜道上晚安,表示有机会会再过来谈话。  转身出房时,忽地又有些迟疑,忍不住回身问道:“仙尊,倘若鬼尊一事为真,又该如何证实?”  季澜慢慢地将目光看向门口,说道:“只要愿意,自有办法。”  待门扉终于被阖上后,季澜才慢条斯理地坐回躺椅,脑袋不断浮现《仙尊嗷嗷叫》的段落。  此次花令门一事,更让他确定,虫烟潭境一程,是绝境将至。  而花青冥要的证实,自然只有唯一方法。  便是亲身进入,双眼所见。  季澜淡睫半垂,雪白长发静止于背后,坐在位上好半晌没动。  虽然早已知晓,不论花青冥是否出现,他与夜宇最终都会进入虫烟。  可他以为…以为此事仍远在天边。  没想到如今竟是伸手可及。  似乎冥冥之中,总会有些东西发生,推着他往原本的方向走去。  思及于此,季澜不禁闭了闭眼,心中不断抗拒。  只因虫烟深潭这一段。  便是原文当中,他与夜宇,最终交战的地方。  --  --  同一时刻,荫兰峰上。  马房外头,立了道极高的身影,浑身冷厉。  池缎凝重道:“宇,仙尊定是安全无虞,巫傲带走他约莫是想给那小情人见见,扳弄扳弄面子。”  过去一天,这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  此时誉仙大会早已结束,仙门茶会依照往例,谈聊至三经半夜才散场,吵闹声覆盖整座荫兰峰。  夜焰宫后来虽未参加,却是留于峰上的最后一群人。  池缎笃定,要不是踏湮驹躁动难消,眼前好友肯定已上马飞骑过去。单独到达巫羽城不过半天的事情。  安赐在旁摸着踏湮驹背上光亮皮毛,方才踏湮驹仍是满马房的横冲直撞,一刻也静不住,全是躁动之气,还是夜宇用丹灵压过,让其沉睡。  他道:“宫主,踏湮驹发狂既与花妖有关,眼下是否得先找寻花妖,将其封回画卷中。”  夜宇低沉道:“花妖已离开荫兰峰,整座峰上寻不到一丝妖气。”  眼下季澜被带走,而他心底清楚,巫傲定不敢对季澜动手,然而这头的事又牵动着季澜那一头,故他只能暂留在峰上。  打从花妖现世后,一切便不对劲起来。  而对方口中的种子,他已隐约知道是什么了。  池缎:“那只妖当初干嘛满山峰的找莫潇?”  安爻:“他不是说和什么种子有关?莫兄身上也许真有这东西。”  安赐身旁的何凉凉也终于发声:“可我见莫兄一头雾水,明摆着他也不清楚。”  安赐:“今日一早,莫潇便与双悦一同带双掌门下峰,回教上疗伤,他让医堂弟子留话给安爻,说若有事能直接到双刀门找他。”  对方应也不放心花妖一事,可因老丈人的身体需静养,只能先行离峰。  何凉凉:“那副花妖画卷如今我随身携带,倘若见了花妖,定要他立即滚回画中!”  安赐从他随身包袱中拿出画,摊开一看,上头仍是空空荡荡,只剩下画卷最下方一群跪拜的老百姓。  安爻神情差劲,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夜宇:“这画卷长年被锁起,如今展开挂于墙,房中又有了紫焉,便能活起。”  池缎皱眉:“如今我只想知道他口中的种子是何物,以及他现在在哪,自老掌门之后,各家仙门教派表现都极为正常,应是没附身在那堆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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