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尔萨娜并不认可贝鲁夫的说法,她摇了摇头,轻声道:
“但高夫军团的行动是异常的,我相信你也有所发现,还有那些对平民的大规模袭击。”
“他就是那个德性,俺自有安排。”
“不,事情不止是这样,而且我足够了解格拉克,所以我知道你也不相信事情仅仅是这样。”
“是么?”
贝鲁夫直起腰,咆哮着问道:
“你觉得你那么了解格拉克?”
“足够了解,大人。”
奎尔萨娜坚定的回答。
“足够!格拉克绝不是看上去那么无脑而野蛮,那只是他的一张面具,他有着很重的心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一点,但事实如此……你也知道。”
“是么?”
“都消消气,没必要为了一头肌肉怪物而恼怒。”
卡蜜尔此言一出,贝鲁夫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他将视线转向一边,但仍难以掩盖胸中的怒气。
那个暴躁格拉克,一直以来都是个麻烦,他最擅长的便是敢于毫无忌讳地表达自己想法,说出那些令人不快但无法回避的事儿。
更为关键的是,庇佑他的是古克。
“我认识的一个记录者被杀害了,米娜,她一直跟着跛罗。”
奎尔萨娜继续说着,不愿因贝鲁夫的沉默而放弃,
“她和我一样,都在记录着你统治下的推罗发生的一切,她对十九号农场发生的那场屠杀感到愤怒,于是写了下来……她对很多事情都感到愤怒,而且从不惧怕讨论那些事,现在她死了,而且并不是
唯一一个。”
“不只是她?还有谁?”
“萝尔,那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吵闹小家伙,她们说她比任何人都更接近近卫首领查尔金,而现在她也不在了,我可不认为她是回烈焰高原去了。”
贝鲁夫眼皮跳了一下,他知道奎尔萨娜说的是近卫首领身边一个记录者,她是个烦人精,很难想象查尔金这样的家伙是怎么忍受她的。
另一方面,这些记录者大多都被卡蜜尔用各种手段控制着,她们也等同于贝鲁夫的耳目,随时监听着各个军阀首领的动向。
现在,这样的眼睛瞎了一只,而且是在这个当口,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我记得她,但你说话该小心一些,你要表达清楚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奎尔萨娜并没有被贝鲁夫的目光所压制。
“我认为那些记录者正在被谋杀。”
奎尔萨娜是个瘦弱的鹰身女妖,但现在她正毫无惧色地面对一个欧克军阀,说着一些那位军阀并不喜欢听的话,卡蜜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自己结识了这个人而感到骄傲。
说完那些,奎尔萨娜停了下来,给贝鲁夫足够的时间来驳斥她所宣称的事情,并提醒他黑暗中正在酝酿某种无法想象的狂风暴雨。
但一分钟之后,贝鲁夫什么都没说。
奎尔萨娜的心情骤然变得沉重。
“我读到过不计其数的类似情景。”
她值得继续说下去。
“比如在编年史里,那些暴君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害了所有向他们的暴政提出质疑的人,听好我说的,君权的陨落就是在质疑声的消逝中开始的,而现在同样的事情正在这里发生。”
“你的话出格了,格拉克的鸟,俺们从没有什么虾米君权,即便有……也不该在这。”
贝鲁夫以一种罕见的平静语气缓慢说道:
“俺们现在正身处一场战争中,已经有足够多的敌人,你没必要再来寻找新的……这对你很危险,你不会喜欢你最终所找到的,俺不想看到你们都死在这,这对谁都不算好事。”
“现在你开始对我说教了,贝鲁夫大人。”
奎尔萨娜叹息道。
“已经太多事情改变了,比如你不再只是一个战士了,对么?”
“而你也不只是一个鸟儿了?”
“我想是的,一个记录者该忠实的记录下自己目睹的一切,不是么?不会在其中寻找漏洞,不会散播谣言,但还有……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奎尔萨娜。”
卡蜜尔带着警告的语气忽然插了进来,但对方并不打算停下。
“好了,卡蜜尔,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贝鲁夫继续追问。
“谎言。”
奎尔萨娜低声回答。
“某天格拉克在荒野外发现一个生物,来自虚空的生物……不知怎么,那个如同鳐鱼一样的东西具有复活人类尸体的能力,那也是我的错,那是…那是巫术,格拉克本该把它杀掉的,但当他发现这个
生物是来自人类的方向后,便放跑了它。”
“怎么会?”
“关于这个部分,我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好吧,你觉得发生了什么?”
奎尔萨娜看了看卡蜜尔,显然对方很希望他能够不要再说任何东西了,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当你战胜你的敌人时,你用的是你的枪,但格拉克并不喜欢枪,他觉得那个东西效率太低,我……我认为他打算利用这种生物。”
“利用它做什么?”
“杀死推罗城里所有的人类……”
“这不可能!”
贝鲁夫砰的一声站了起来,身上披挂的毛巾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他或许是个疯子,但绝不是神经病,满城的尸体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还是些会动的尸体!”
“如果……”
奎尔萨娜垂下头,长发遮住脸,幽幽说道:
“下命令的不是他呢?”
“俺……俺不相信。”
闻言,贝鲁夫也明白对方暗示的是什么,顿时颓然坐回到沙发上,摇了摇脑袋。
“相信,亲爱的?”
卡蜜尔带着苍白的笑容摇了摇头。
“或许‘相信’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在很久以前,古代的哲学家试图解释天上的繁星以及他们周围的世界,其中一个人提出,宇宙被装在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球体里,并由一架巨大的机器操纵,这
样就解释了星辰的运动,人们嘲笑他,说那样一个机器会如此之大,并且如此之喧闹,每个人都应该能听到它,而那位哲学家只是简单地回答说,我们每个人一出生就被这巨大的喧嚣所包围,我们早
已习惯了这声音,于是就完全听不到了。”
贝鲁夫听完之后没有说话,两个鹰身女妖也只能跟着沉默,这样凝固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十分钟。
“从查尔金那个混蛋的态度俺就猜到了。”
最终,贝鲁夫深吸一口气候说道,
“他也是听从了命令。”
“关键是下达命令的时间,是几天前,还是几周前?”
“这都不重要。”
贝鲁夫的话语中带着平静的坚定。
“那么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们必须搞清楚推罗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并阻止它……我们可以抵抗它,亲爱的,我们有你,我们拥有庞大的军团,而且我们没理由——”
打断卡蜜尔的是门被撞开的声音,以及金属踏在金属上的沉重脚步声。
奎尔萨娜在那难以置信的巨大阴影笼罩住她之前就意识到那是一个庞大的欧克。
她转身,看到穿着猩红色战甲的格拉克站在她身后,他的脸上阴云密布,怒火仿佛正从他身上流淌出来。
“俺的鸟。”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可真爱乱飞。”
“俺邀请她来的。”
贝鲁夫站起身,平等地和格拉克对话,卡蜜尔无法想象与这样一个屠夫对峙需要何等的勇气。
“可能你还不了解俺的脾气,贝鲁夫。”
格拉克嘶哑而低沉的声音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岩浆翻滚,他的眼角也开始习惯性的抽搐,奎尔萨娜知道那是对方即将控制不住怒火的前兆。
“俺的东西,你碰也别碰,俺的小子,你也别想使唤,你最应该明白这一点,俺不能允许任何例外。”
“那俺也直说,这地方你不该来,也不配来,这是俺的地盘,让你滚你就得滚。”
贝鲁夫和格拉克面对面站着,獠牙几乎贴在一起,在令她眩晕的一瞬间里,奎尔萨娜觉得格拉克几乎要向贝鲁夫出手了。
“俺们都在为老大干活,格拉克。”
贝鲁夫率先用紧绷的声音发声。
“没有那些虾米,那些鸟,战争不会那么顺利。”
“虾米和鸟不会战斗,他们只会追问和抱怨,当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们更时候用骨头装饰俺的大车,直到那时,他们才算是战争的一部分。”
“你错了,而且你知道你错了,老大安排俺们在这,肯定不是为了让俺们盲目地征战。”
“老大?”
格拉克向门的方向摆了摆手。
“他离这里很远。”
十二名高夫军团的小子走进训练室里,他们的身体异常高大,肌肉也极端发达,远超他身边随后涌入的血斧军团小子。
“跟俺走!”
确认没谁再干预后,格拉克迈向前来。
奎尔萨娜试图躲开他,但他动作迅速而身体强壮,眨眼间便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把她拖向门口。
“放……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贝鲁夫看到了卡蜜尔的眼神,但他没办法行动,除非真拼着与格拉克全面火拼。
但随着今天知晓的一切,他无法确定真的动起手来,查尔金和跛罗是否还站在自己这边。
“贝鲁夫大人。”
奎尔萨娜被押着离开训练室的时候高喊道: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就想想第二次阿斯旺战争是因为什么而失败的!”
她越过重重身影看到了贝鲁夫,他如同一只被囚禁的野兽一般,蓄势待发。
随着训练室的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奎尔萨娜停止了挣扎,格拉克也松开了手。
“烦人,痛死啦!”
奎尔萨娜揉了揉肩膀,瞪了格拉克一眼,对方耸了耸肩,然后右手一捞,顺势把她抗在肩膀上。
“别……别杀我!”
随即鹰身女妖又叫了起来,之后她几乎是尖叫了一路,直到离开了宫殿叫声才逐渐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