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冬闻言,转头狠狠地瞪着容静秋,容静秋朝她挑眉笑了笑,那种胜券在握的姿态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她气得当场就想要发飙,哪知刚想动手,手就被容静秋给一把拽住了,顿时,手腕传来一阵疼痛,她疼得脸都略有些扭曲了。
容胸秋的笑容依旧,但笑意不达眼底,“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过不去吗?”
她没有这么好的耐心,那声乌鸦叫一直在脑海里徘徊,心情就一直处于烦躁的边缘,这会儿颇有些一点就炸的架式。
容静冬被容静秋的表情吓到了,她愤然地抽回自己的手,但没有再试图去挑衅容静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一定有机会除掉容静秋,不让她有机会跟她争九皇子。
“你们俩在闹什么?”容金氏一转头就到俩女儿不对付的样子,又开始感到头疼了,她是真不明白,一向通情达理的大女儿为什么不能让让妹妹?而刁蛮任性的小女儿为什么就学不会尊敬姐姐?
如果说她的人生最大的缺陷是什么,那一定是这对互不对盘的女儿。
“没有什么,在跟四妹妹说几句悄悄话。”容静秋率先笑道,并且转头看向容静冬,示意她配合。
容静冬心里气得不轻,但面上还是假笑了一下,道,“三姐姐说得没错。”
容金氏不知道她们俩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只要不闹得太难看,哪怕是虚情假意地互相谦让,她也会感到欣慰的,至少家丑不外扬。
于是,她说了几句夸奖姐妹二人的话。
容静秋状似认真地听了,但实际上是左耳进右耳出,此时已经进了大殿,她看到漠北使节团的人进来,额尔泰一脸笑意正与齐宰相攀谈,一身盛装的朵拉公主似乎在左顾右盼,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七皇子,但看得出来她似乎有几分烦躁。
至于额尔齐,则是一下子就在大殿中锁定了她的身影,朝她微微一笑,这笑容让容静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非常不友好的笑容,她不甘示弱地也微微一笑回应,心里却是把防备提到最高点。
越是这种场合就越容易会出事,所以她也没有到处乱跑找人攀谈,而是乖乖地坐在容金氏的身后,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越是不起眼越好。
无奈与满场乱跑的容静冬相比,容静秋的安静反而更得在场贵夫人的心,与容金氏说话的人少不得要赞几句容静秋一声淑女,容静秋忍住面容抽搐地笑了笑,她这是装的好不好?她也不想这样的,可形势比人强,她就怕会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正在这时候,朵拉公主的侍女过来请她过去说话,她皱了皱眉,这朵拉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那侍女看她不动,于是又催促了一声。
容金氏皱紧眉头,想要替女儿拒绝,但这会儿玉安公主正进入大殿,一眼就看到这边,过来一问,于是朝容静秋道,“那容三姑娘就过去陪她说说话,好歹来者是客。”
容静秋无奈,皇权压死人,只好起身行了一礼,这才随着那侍女去与朵拉公主说话,越是靠近漠北使节团的人,她内心的排斥厌恶就多升一分。
“公主。”她站在朵拉公主的面前朝她行了一礼。
朵拉公主笑了笑,伸手拉起容静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我有好些天没见你了,怪想你的,容三,你说我怎么就跟你这么有缘份呢?”
容静秋心想,谁想跟你有缘份呢?不过面上却还是道,“那是公主抬爱。”
朵拉公主笑着直说“是的,是的”,仿佛她们真的是相见欢。
可容静秋一向颇为敏感,朵拉公主这回见她颇为热情,与上回最后见面时的样子相差甚远,事出反常即为妖,可是如今猜不到她的用意,心里再戒备也没用,瞬间,她有了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这会儿她淡定了。
朵拉公主微敛眉掩去自己的心思,眼角却是狠狠地瞪了眼额尔齐,这个可恶的家伙,她实在是太小瞧他了,思及此,她暗暗地深呼吸一下,再面对容静秋的时候,她扬起了甜甜的笑容。
容静秋一直被朵拉公主给绊住,走也走不不了,此时好姐妹清澜郡主正陪着诚王妃进来,她忙给她使个眼色,清澜郡主一下子就意会了,正要过去解救容静秋,哪知道这会儿传来外头太监托着长长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这声音的,是殿里众人都已经各归各位,而容静秋却是走不了,因为她的手被朵拉公主紧紧紧地拽着,她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双眼紧紧地看着朵拉公主,似在问她要干什么?
“我喜欢你啊。”朵拉公主笑道,“你们大安王朝不是有句成语叫做宾至如归,你看,我可是来你们这儿做客的哦。”
容静秋这会儿已经有些生气了,恨不得一脚把这朵拉公主给踹到天边去,但帝后偏在这时候进来,众人都下跪了,她也得跟着下跪,朵拉公主是漠北使节,倒是弯腰躬身右手置于左胸上,倒不用跪地相迎。
容静秋生生地比朵拉公主矮了半戴,心里再不爽,她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哪能由着自己的情绪乱来?
皇帝已经年过半百了,看起来仍旧精神爽朗,而且积威甚深满脸都是威仪,让人不敢抬头看他,容静秋对他的印象也是模糊的。
上辈子第一次面见帝王,就是成亲后进宫觐见之时,当时她是新媳妇,哪怕抬头直视君王加公爹,只能低着头应声,所以她压根就没看清这君王加公爹的长相,只知道声音极其威严,让人不由地打冷颤。
后来再见面不是家宴就是这类的宫宴,她也没有直视帝王的资格,最多就是远远地瞄上了一眼,也没敢看清什么,所以真问她皇帝长啥样啊,她是答不出来的。
问她皇后长啥样,她能用不少负面的词语去形容她,这个人她太熟悉了。
一阵香味飘过,她知道皇帝与皇后已经走了过去,她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没多时,大殿里响起了众人三呼万岁的声音,随后就是太监那尖利的声音,“起——”
容静秋这才慢慢地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一身大安王朝女子的装扮混迹在漠北使节团里,所以她感觉到不少目光看向她,如芒在背,此时她只能选择忽略,在看到朵拉公主朝她微笑的时候,她低声回了一句,“只怕公主没听过另一个词语,叫做客随主便。”意思是你终究是客,要害人之前最好想清楚。
朵拉公主的笑容一窒,假装没听懂容静秋话里的意思,从额尔齐那儿她知道容静秋所有的背景,这样的身份不足以让她忌惮,大安王朝的公侯千金不过如此而已。
容静秋也不跟她多说废话,如今就等着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再着急也没用。
突然,她感觉到高台上有人在看她,她想要微抬眼看过去,但最后只能做罢,对这道目光不予理会,在这种场合,她做什么都不适宜,还不如安静如鸡。
额尔泰正笑着回应皇帝的问话,容静秋没有细听这些客套话,和谈一事是不会拿到这场合来细说的,在这里只能谈些无关痛痒的话,儿女婚事包括其中。
在七皇子了出列表示对朵拉公主有倾慕之情,而朵拉公主又是一脸的羞涩,高台上的皇帝哈哈大笑,“朕有成人之美,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朕在这此就给你们赐婚,结两国之好。”
七皇子一脸大喜地跪下来谢恩,朵拉公主也行礼谢恩。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条件什么的早就谈妥了,这些是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但他默许了,那这婚事就过了明路。
大千岁脸现笑容,直接朝七皇子道,“七弟,恭喜了。”
七皇子咽下苦果,不管何时,他都能笑得得体,“谢大哥。”
太子也朝七皇子祝贺,其他的兄弟也纷纷祝贺,显然大家都乐见其成,这不是废话吗?少一个帝位的争夺者,他们当然高兴。
朵拉公主一个番邦女人,谁娶她都不是好事,看这七弟笑得多勉强啊,一众兄长们都交流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
七皇子有苦自己知,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直接娶了蓝家姑娘,那好歹还是大安王朝的女人,而且对他一往情深,这样的婚姻于他更为有利,只是事过境迁,他再想这些也是没用了。
八皇子却是悄然地攀上了赵裕的肩膀,低声笑道,“九弟真是逃了一劫。”
赵裕看了这八哥一眼,“八哥,你这话弟弟听不懂。”然后瞟了眼七皇子的方向,人家两情相悦,与他何干?
八皇子笑笑不语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赵裕与玉安公主分别在父皇面前提过七皇子与朵拉公主,一个说得隐晦,一个说得张扬,算是间接促成了这桩婚事,当然父皇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父皇知道了,他可不敢过多的去猜疑。
赵裕却是隐晦地看了眼大千岁,在这桩婚事定下之前,大千岁在御书房与父皇谈了一个多时辰,具体说了什么,没人能打听得出来,但他却是隐隐地猜到什么,他这个大哥可不是省油的灯。
以为他真与额尔泰勾结,那就是只看到表面,真正幕后掌控的人是父皇,连太子在这件事上都没有知情权,大千岁是奉旨与额尔泰“勾结”。
大千岁此时心里却是痛快不已,对于当初逼死妻子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阴暗的目光里潜藏着一抹疯狂。
容静秋不由得感叹一声这皇家子弟的演技是真的好啊,一个个的其实面和心不和,却还能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尤其是太子和大千岁,这对近些年实力相当的兄弟,此时却能给彼此敬酒,没让人看出半点不和的迹象。
突然,皇后的声音响起,只见她笑看向朵拉公主的方向,“朵拉公主,你身边的女子不是漠北人吧?”
容静秋的头皮一紧,这会儿她不待朵拉公主开口,抢先跪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子乃定远侯之女,奉玉安公主的命令招待朵拉公主。”
短短一句话就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给说明白了,源头在玉安公主身上,皇后可不能随便给她扣帽子。
朵拉公主正要说的话被容静秋给截胡了,心里颇为不爽,暗暗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容静秋,然后才笑道,“正是呢,容三颇得我心,这段时间招呼我看了不少京城美景,品了不少京城美食,皇后娘娘,我实在是太喜欢她了,恨不得她能成为我的嫂子。”
容静秋的面容一僵,此时她知道心里那块石头落地了,朵拉公主说出了最终目的,她暗暗攥紧了拳头,不能慌,此时她若是自乱阵脚,那一切都玩完了。
“公主说笑了,小女何德何能能成为您的嫂子?”容澄安抚地看了眼暴躁的妻子,立即出列道,“小女早已定下了亲事……”
皇后还没有发话,朵拉公主却是笑着看容澄,这人一看就是容静秋的亲爹,“定远侯是吧,我听说你们大安王朝的女子定亲都要三书六礼,这个过程是不能省的,敢问容三是否已经走完了这个过程?男方家正式下聘了吗?”
这些成婚的习俗,朵拉公主是不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但有一人却是知道,而且还有人脉能把她定亲的情况查得一清二楚,那就是额尔齐。
容静秋转头看向额尔齐,只见到对方朝她嗜血一笑,一副你逃不了的样子。
同一时间,薄景然这时候才从码头接到家中的使者,只见这使者一身的伤,明显是九死一死才逃到了京城。
薄小叔见状,眉头紧皱,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使者是家中的老仆,身上带有薄老太爷的亲笔信,这也是薄小叔坚持一定要等到这封信才能到容家正式下聘,这会儿他却顾不上看这封信,而是问询这老仆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这老仆却是抹了一把辛酸泪,将他在路上遇到了水贼,然后被对方掳到山寨去关了起来,财物都被洗劫一空,而这封信他一直缝在里衣里,这才能保存完好。
再然后就是他如何千辛万苦地从水贼那里逃出来,身上再无分文,这一路都是靠乞讨才能进京,所以这封家信才来得这么迟。
薄小叔叹息一声,只能骂那些水贼太猖狂。
薄景然却是详细地问了这老仆其中的一些细节,这老仆也一一详细回答,不过对于绑架了他的水贼是长啥样的,他却是答不上来。
“老奴哪敢暴露身份?就怕会被人给盯上,只敢说是个行商,所以也没见过这群水贼的大当家,能见到的都是些还有点权的喽罗。”
薄景然见状,只能做罢,尽管心中有所猜测,但没有证据,任何猜测都是枉然的,他也不能真的去找人对质。
这个亏只能吃下了,这会儿他从薄小叔的手中接过祖父的亲笔信,信里祖父做了自我检讨,说他不该轻信人言,否定了容三姑娘,让他代为向容三姑娘致歉,然后就是同意两人成婚,原先的安排一切照旧,还说期待他带着孙媳妇回来,到时候一定给他们大办婚礼云云。
“小叔,您看到了,祖父并没有反对我们成婚。”他这会儿脸上才有了几分高兴,“那这婚事就此定下来了,我们明天就到容家去下聘。”
薄小叔自然是不反对的,但还是皱眉道,“要这么赶吗?这么些日子都等过来了,下聘也得跟容家商量一下取个好日子才行啊。”
“小叔,这回听我的,好事不宜迟,我们早点下聘把名份定下来,就能早点安心。”薄景然坚持道。
他此时有股说不上来的惊慌,这事拖得太久了,他不怕好事多磨,就怕最终是有缘无份,要不是顾及到家里的意见,他早就私自下聘了。
薄小叔这会倒是笑了了,“一向看你做事都是胸中成竹的,从来没见你行事如此急切的,看来你是极喜欢那容三姑娘的,也罢,我待会儿就遣冰人到定远侯府去跟他们相商,然后再与充做媒人的窦太师确定明日的流程,这一次一定风风光光地给容三姑娘下聘,表现我们家的诚意。”
“小叔,谢谢你。”
薄景然打小就老成,如今看到他喜形于色,薄小叔也欣慰地抚摸了下刚留的胡子,看来这桩婚事日后定能和和美美的。
殊不知,变故就从此时开始。
大殿上朵拉公主的这个问话,让容澄的脸色黑了下来,容金氏生怕女儿会被封个什么和亲公主的名头嫁到漠北去,那是生生地在剜她的心,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出列跪道,“启禀皇后娘娘,小女早已与薄家交换了庚帖,这婚事是已经商定好了的,只不过江南路远,一来一回颇耗费些时日……”
“那就是说还没有下定了喽?”朵拉公主笑得一派天真。
“小女与薄家的婚事是请了窦太师做媒的。”容澄沉声道。
皇后这才转脸看向窦太师,“太师,可有此事?”
窦太师已是老态龙钟了,由儿子扶着起身出列回话,“回皇后娘娘的话,确有此事,这是薄老太爷请臣做的媒,此事有信件为凭证。”
他少年时与薄老太爷相交甚笃,所以这种事情,薄老太爷一说,他二话没说就应下了,本以为是玉成一桩好事,哪曾想会变成如今这局面?
不过让他一个老人家看着容家那娇滴滴的女娃去当和亲公主,他于心不忍,所以话都是说得对容静秋极为有利的。
皇后此时叹息一声,看向朵拉公主的时候可惜道,“朵拉公主,你都听到了,这定了亲的女子,就已经算是有了夫家,本宫虽说想成全你的心愿,但这强抢有婚约的女子是为不妥,此事休莫再提了。”
朵拉公主却是不依不饶,她直接道,“他们都还没有正式下聘呢,如何算是定了婚事?只是交换庚帖而已,仪式不全,那都不算是定亲,还是说你们大安王朝是在欺负我们漠北……”
“朵拉。”额尔泰出声喝住眼见要口出狂言的妹妹。
“哥,我又没有说错,就算她不愿意嫁给大哥你当侧室,还是可以嫁给额尔齐嘛。”顿了顿,似漫不经心地道,“我们已经表现出了我们的诚意,这下子该轮到他们表现出诚意了。”
额尔齐适时地站出来,单膝下跪,“我心仪容三姑娘,愿意娶她为正妻,请大安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应允。”
容静秋恨不得把这一对异母兄妹的头给拧下来当球踢,他们闹的这出双簧是要把她逼入绝路,对于皇家而言,牺牲一个臣子之女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况且她的这桩婚事还有个很重要的程序没有走完,她一直为此心有不安,而且提防着赵裕会使什么阴招,结果,赵裕没跳出来,却跳出来个恶心人的玩意儿。
怪不得这个额尔齐一直胸有成竹,原来等在这儿呢。
容静秋此时开口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让额尔齐王子心仪?”这会儿她抬头直视帝后二人,“小女子已经定下了夫家,早已视自己为薄家之人,一女不侍二夫,若是要小女子违背婚约改嫁他人,小女子愿意一死以明志,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
说完,她低头行了一个大礼。
赵裕半起的身子正被太子给按住,他眯了眯眼看着似乎准备以死明志的容静秋,半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
太子赵初这时候才低声说了一句,“静观其变,九弟,要想抱得美人归,你得先沉住气。”
“是,五哥。”赵裕道。
容静秋这个骗子哪会舍得死?她的话得听一半留一半。
她这是以退为进拒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