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3章 死志

桐城的五月,还带着阵阵的寒意。

玉辰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狐皮大氅,还感觉很冷。玉辰忍不住说道:“现在都这么冷,冬天更难熬了。亏得阿赤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这孩子真是受苦了。”其实孩子多磨炼是好事,像阿赤现在的适应能力极强。到了狮子岛,半点不适都没有。像燕恒忠,到狮子岛就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

孟年说道:“其实常年待在这里,习惯也没觉得有什么的。”不过南方的人来这里,那就很难适应了。

不说南方,她在盛京呆了数年都不习惯这里的低温了。

燕无双在军营,而军营不准闲杂人进入了。其实之前军营不准女子入内,可因为出了紫堇跟枣枣这些女将,这条规定就取消了。

燕无双如今正在仇大山身边当差。

看到穿着亲卫兵衣裳的燕无双,孟年的眼睛忍不住晃了晃。

燕无双见到孟年,眼神不善地问道:“不是让你好好辅佐阿赤吗?怎么跑桐城来了?”阿赤毕竟年轻,身边没个人指点肯定会多走很多弯路的。

“我是跟着夫人来的。”他也没想到,玉辰竟然会冒着性命危险来寻燕无双。

燕无双气恼道:“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她能来的?”这里常年打仗,日子过得极为艰辛。但凡有路子,这里的人都会选择离开。

孟年说道:“三爷劝阻不了夫人,只得派我陪他来了。”

人都来了,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了。燕无双问道:“你们是从琼州直接来的桐城?”韩玉熙在沿海布置了那么多的人,也不知道发现没发现玉辰了。

孟年摇头说道:“不是,我们听到主子你被抓就去了京城。得知你来了桐城,才跟着过来的。”

“你们见到了韩玉熙了?”他来桐城这事属于机密,知道这事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孟年跟玉辰能知道,只可能是韩玉熙告诉的,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自己打听到的。

孟年点头。

虽然说他现在知道玉熙不是睚眦必报的主,但对于差点害死云启浩的玉辰,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付出了什么代价?”这个代价,肯定很大。

孟年看了一眼燕无双,然后才低声说道:“夫人将宋家的藏宝地告诉了韩玉熙,她这才派人送我们的桐城。”

“藏宝地?藏了多少金银?”想来数额不少,否则韩玉熙不会那般好说话。

这个,孟年还真知道。主要是这钱送到户部,听到这事自然要问出处了。玉熙也没隐瞒,只是隐去了玉辰。

“一百二十万两黄金?”说完以后,燕无双笑了起来:“韩玉熙还真是好运,总能发偏财。”先是得了纪玄的私库,后又将邬家的家底弄到手,现在又拿到了宋家藏起来的金银。想不羡慕,都难。

孟年忍不住说道:“若是主子也有这样的财运,那现在这个天下就是主子你的了。”

燕无双摇头说道:“我也发了很多偏财,可当时的朝廷根子已经烂了,再多的钱也挽救不了的。”最多,就是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他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杀了周琰自己当皇帝。当年报完仇捞足了钱,就该带着大军退回辽东,而不是接手那个烂摊子。若退回辽东,他就有足够的精力治理好辽东了。

一步错,步步错。

“不说这个了,夫人在哪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听到住在租用的民宅之中,燕无双说道:“放着夫人一个人在家,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虽说玉辰年岁大了,可就她那容貌在这基本没女人的桐城,也容易招事。

孟年说道:“不用担心,韩玉熙派来的护卫还在呢!”

“你在这里等下,我去跟大山说一声。”得跟大山报备一声,否则寻不到他人,仇大山肯定会着急的。

桐城普通百姓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石头砌起来的,都不是很高。做的窗户也不大,所以屋子采光不行,显得有些暗。

见到燕无双时,玉辰非常高兴,忙放下手中的水瓢迎了上来:“老爷……”

看着穿着一声细布衣裳头上包着青色头巾的玉辰,燕无双心头闪现过一分内疚。

“老爷,你怎么了?”

燕无双回过神来说道:“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

“不过是打个水。”玉辰讲究惯了,虽然这屋子很干净,但不再擦洗一遍她心头就是不舒坦。可这里这会还很冷,得用热水擦洗家具,要用冷水肯定会冻坏手。

进了屋,看着屋内除了床跟柜子上面都没有的房间,燕无双立即叫来了孟年:“去买棉被过来,另外再寻几个婆子过来帮忙做杂事。”在这里想特别讲究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让玉辰过得舒坦一些。

一路上,玉辰非常担心燕无双。如今见到他安然无恙,玉辰也是松了一口气:“老爷,你是什么时候到桐城的?”

“二十天前就到了。”说完,燕无双道:“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要打仗了。你在这里歇几日,然后启程回狮子岛。”

玉辰摇头说道:“老爷在哪,我就在哪。”好不容易找照着燕无双,她又怎么愿意回去。

“这里太危险了。”见玉辰坚持要留下,燕无双很头疼,怎么以前没发现玉辰如此倔强。阿宝这点,肯定是像着玉辰了。

“你留在这里也无用,我住在军中。”作为一位亲卫兵,他肯定是要待在军中,不能****出来的。

玉辰笑着道:“我等着老爷。打完这一仗,老爷就能与我一起回狮子岛。”

顿了下,玉辰说道:“老爷,我答应了阿赤要带你回去的。”

沉默了许久,燕无双说道:“玉辰,这次出来我就没打算再回去的。”

玉辰大惊失色:“老爷这话是何意?”打仗自然少不了伤亡,可听这话燕无双好像笃定自己必死无疑。

燕无双也跟她透了底:“燕家儿郎,只有战死的,没有当逃兵的。”这次出来,他就已经存了死意。若不是为了阿赤跟阿宝他们,他不会投降更不会前往狮子岛。虽然投降,但他内心深处是从没想过离开这块养育了他的热土。哪怕死,也要死在这里。

玉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可她没有哀求。因为他知道,燕无双当日投降带着他们离开盛京,就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

平复了心情,玉辰说道:“老爷,就算你真有个万一,我也要带你回去。”这意思是要带了燕无双的尸身回去。

燕无双摇头说道:“我死后,会葬入燕家的祖坟。”云擎受云老爷子的影响,自小就特别敬佩燕家人。打下盛京,他还去燕家祖坟给燕家的英烈们扫墓。

玉辰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燕无双的决定:“老爷,你若死了我也跟着你去。”

“不行。你若也没了,让阿赤跟阿宝怎么办?特别是阿宝,若是你在规定时间没回去,她一定会返回中原来寻的。若是她有个万一,那我们之前的退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阿宝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能阻止她的,只有自己跟玉辰。

玉辰眼泪,又滚滚而落。

燕无双大声叫道:“来人,打水进来。”

很快,孟年采买东西回来了。玉辰要的香膏跟咦皂没买到。这里物资匮乏,香膏跟咦皂都没有。想也知道,这里女人极少哪有这些东西卖。

“这里条件艰苦,你将就下吧!”来这里,想讲究也讲究不了。

日常用度可以将究,可这饭菜不好玉辰却将就不了。让孟年请回来的那婆子去外院给段晓寒他们做饭,他们的饭玉辰带着侍香亲自做。

因为食材有限,玉辰只做了四个简单的家常菜。坐下后,燕无双说道:“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辛苦。”

玉辰的厨艺跟得月楼的大厨是比不了的,可比军用里的厨子,那就高了好几个档次了。

不过燕无双还是舍不得玉辰受累,朝着孟年说道:“等会出去寻个手艺好的厨子来。”

玉辰摇头拒绝了:“我平日在家也无事,做做饭还能打发下时间。”为心爱的人做饭,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吃过饭,玉辰低着头说道:“老爷,对不起。”宋家宝藏的事,孟年肯定已经告诉燕无双了。她以为燕无双会质问她,可半天过去燕无双提都没提。

燕无双自然知道玉辰说的是什么事,苦笑一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当年我那么对周琰,丝毫没考虑过你的感受,让你一直饱受煎熬。”

说到这里,燕无双叹了一口气说道:“在这一点上,我确实不如韩玉熙。”

玉辰正伤心,听到这话抬头一脸狐疑地看着燕无双。

“你可能不知道,于惜语跟周玹还活着。他们能活下来,是得了韩玉熙的庇护的。那****问她宋家那毒妇要置她于死地,为何还要保护于惜语跟周玹。”周玹身上,也流着宋贵妃的血。

这事,玉辰还真不知道:“她怎么说?”

燕无双轻轻说道:“她说稚子无辜。既于惜语愿隐瞒周玹的身份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又何必斩尽杀绝。”周玹无辜,周琰同样无辜。

想着她骂玉熙的那些话,玉辰脸烧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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