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迁都

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谷而山死。故尚书仆射杜畿,于孟津试船,遂至覆没,忠之至也。朕甚愍焉,追赠太仆,谥曰戴侯。”

六月,魏国尚书仆射杜畿因风大船沉没黄河而溺死,曹丕下诏追赠。

“三世为将,道家所忌。穷兵黩武,古有成戒。况连年水旱,士民损耗,进不灭贼,退不和民。夫屋漏在上,知之在下。然迷而知反,失道不远;过而能改,谓之不过。今将休息,栖备高山,沉权九渊,割除摈弃,投之画外。车驾当以今月下旬到邺。河北众军,亦各还反。”

同时又有一系列的诏书发布,正式解除前线战备,曹丕率大魏朝廷迁往邺都,开始收缩兵力。

抵达邺都后,曹丕又继续下诏:“今事多而民少,上下相弊以文法,百姓无所措其手足。昔太山之哭者,以为苛政甚于猛虎。吾备儒者之风,服圣人之遗教,岂可以目玩其辞,行违其诫者哉!广议轻刑,以惠百姓。”

追赠杜畿、迁移邺都收缩兵力后,曹丕又下达了减缓刑罚的诏令。

这道诏令主要是为了赦免、减轻逃亡军士、徭役的罪行,使这些人主动回归原籍,恢复生产。

至于为什么迁都回邺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洛阳是都城,邺城也是都城,轮流入住。

回到邺都,曹丕才松一口气,此前整个大魏构筑的防线,唯一凶险的致命要害就在洛阳。

在汉军强大攻坚能力面前,洛阳防御体系也就那么回事,不能盲目信赖。

现在撤归邺都,可以避免皇帝、朝廷百官被汉军俘虏的尴尬情况事情发生。

刘晔、董昭这些门下省的近侍、谋臣也都松一口气;之前最担心北府兵孤注一掷,独自向洛阳进兵,那样的话,大魏朝廷就尴尬了。

坚守的话,很可能被北府兵一网打尽;主动退兵,那大魏的士气就会瓦解。

终于撑到刘备病死,魏国朝野信心渐渐恢复,曹丕、大魏朝廷终于可以体面离开洛都,前往邺都,巡视河北。

现在把洛阳丢出去,汉军也不见得想要。

要了,那皇帝、朝廷要不要迁移到雒阳?

迁移到雒阳后,人吃马嚼那么多耗费,从哪里运输、补充生活物资消耗?

雒阳周边早已经被打烂了,魏军主动放弃,汉军得到时,绝不会有人口方面的收益。

雒阳将成为汉军的包袱……所以目前,汉军会无视守军薄弱的雒阳地区,继续维持休养,等待一个新的决战机会。

“魏人倒是会选时机。”

七月初四日,南阳邓邑,北府长史陆议与信任征北将军田纪巡视府兵各坊的武库,己方斥候终于探得曹丕迁都的消息。

陆议感慨莫名,此前雒阳始终在北府的威慑范围内,可迫于形势、政治考虑,曹丕不敢轻举妄动,既不敢轻易撤离雒阳,也不敢在其他方面搞大动作。

现在曹丕迁回邺都,许多方面再无顾忌,会采用一些激进计谋。

田纪左手按剑,右臂负在背后,站在原地垂目沉思:“伯言先生,魏人欲施离间计?”

“也不尽然。”

陆议微微欠身展臂,两人一同漫步在一尘不染的武库内,一套套擦拭鱼油保养的北府铠甲纵横有序,俨然如兵阵。

陆议右手抬起轻轻抚须,拇指挂在短而硬的髭须上:“今岁又旱,魏人边塞多事,今迁都河北,有统合河北士民,威慑鲜卑之意。至于离间、反间,两国各有计较,不便发动。”

高层在相互策反,为下一场决战做铺垫。

曹丕现在带着魏国中枢跑到河北,或许会再一次血腥处理国内被策反的嫌疑群体。

显然,目前魏国掌控的关陇地区是渗透重灾区,其雍凉都督吴质无法团结关陇大姓、豪强,那只好将这些离心群体找个借口清洗。

有了决心,理由是很好找的,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动手时机。

这个清洗时间要选择好,不能引发北府兵反攻。

要给汉军找个事情,让汉军无力干预、救援关陇大姓、豪强。

计谋从来都是顺势而起妙手施为,越是自然越好,往往都是连环计,组合拳。

田纪担心魏人设计引发汉朝廷内乱;陆议却在担心更为长远的事情。

如果有内应配合,北府无法出兵威慑关中,那么吴质就有把握将关陇大姓、豪强清洗一空。

如果……关陇大姓、豪强被吴质清洗一空,北府兵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救援、干预,那么绝对会气炸。

不仅北府吏士会被愤怒支配,田信也会被极大的愤怒支配。

越想,越觉得魏人沉寂这么久,肯定会酝酿一个大惊喜。

论计谋,特别是算计人心、引导形势的本事,魏国那帮乱世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老臣才是行家里手,业务精英。

这个强大的谋略班底,被关羽、田信不讲理的大成功战术打懵了,打的晕头转向……可脑袋又没砍下来,总能恢复冷静,思考破局、应对的办法。

陆议越发觉得事态危机,不能靠寻常手段应付,要用非常规手段应急。

关羽已经被政务拖住,再锋利的刀,被人事工作拖住、磨合,也会迟钝。

唯有田信,还保持着锐意,几乎不怎么算计朝堂上的得失。

手握宝剑,真的没必要在朝堂上斤斤计较……你如果真的去斤斤计较,反倒会被牵着鼻子走。

这种时候,始终握着宝剑就好。

宝剑在手,谁又敢让你吃大亏?哪怕吃了闷亏,也是能悔棋的,谁又敢说个不字?

例如北府番号一事,板上钉钉的事情,田信反悔,还不是只能顺着田信、北府的意志重新规划?

陆议很有信心,陪同田纪检查各部坊、营坊武库时,向田信书写一道《请勿取夷州及琼崖疏》:“臣愚以为四海未定,当需民力,以济时务。今兵兴历年,见众损减,公上忧劳顾虑,忘寝与食,将远规夷州,以定大事。”

“臣反覆思惟,未见其利,万里袭取,风波难测,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驱见众,经涉不毛,欲益更损,欲利反害。又琼崖绝险,民犹禽兽,得其民不足济事,无其兵不足亏众。”

“今岭南渐众,自足图事,但乏畜力而后动耳。”

“臣闻治乱讨逆,须兵为威,农桑衣食,民之本业,而干戈未戢,民有饥寒。臣愚以为宜育养士民,宽其租赋,众克在和,义以劝勇,则关陇可平,天下可定矣。”

这份奏表,以及今年秋收时的物资预计数据一起送去岭南。

以南阳地区丰沛的人力、生产力,已经足够发动一场中等规模的战役。

至于跟诸葛亮约定的竞争……这就是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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