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四年，长安城内，未央宫中，新帝王莽，在卧榻之上辗转反侧。
王莽曾认为，绿林赤眉之辈，不过是区区盗贼。
东郡太守翟义，西县盗贼赵明，当初不是被轻易扫灭，那还是自己正式接受禅让之前的事。
自从在汉室内库中，第一次获得了符命开始，直到受禅登基，王莽一路走来，都是无比顺畅。
偶尔有些绊脚石，也是不足为虑。就算是姑母怒摔传国玺，自己最终还是成了新朝皇帝。
不过十多年间，天下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昊天抛弃了自己。
太医敬献的汤药开始生效，榻上的帝王双目渐垂，陷入梦乡之中。
在梦境中，王莽出现在一片空寂之处，四方上下空无一物。
突然一片天光，从莫名之处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从未听闻过的天籁之声。
穿越者顾易添加的背景音乐，显然效果明显，梦境中的王莽当即稽首拜下。
“昊天并未弃吾，天命在吾，迟早扫灭乱臣贼子，再现三皇治世。”王莽喜极而涕。
在道标共鸣发生后，顾易的意识很快触及了那个特殊的时空锚点。
这个锚点的依附对象，竟然是那位给后世留下了无数疑点的新朝皇帝王莽，也是本时空中最为天下人所痛恨的篡位者和乱政者。
顾易和王莽，在本时空中，此刻通过梦境产生了跨越空间的连接。
就好像镜子内外的镜像与原型一般，道标同时存在于两人的意识之中。
自此，从昆阳陨石出现的那一刻，到晋末武库焚毁之时，这一段时空形成了闭环。
闭环之内，道标唯一。
其实没有原型，也没有镜像，不过是一体两面罢了
差别在于，源自顾易的道标储能，已达到了百分之五十，而源自王莽一方的，不足百分之十。
双方相差如此之大，主要是王莽推行的各种复古政令，到了执行层面，或是阳奉阴违，或是借机盘剥。
民怨沸腾之下，迫使这十数年间的政令，又被王莽先后废止，这就使得其后续影响力逐渐消散。
没有改变原本的历史轨迹，产生的波动能量自然不足。
当然若是王莽真的能够将天下，变成他想象中的三皇治世，那么由此产生的波动能量，绝不会如此之少。
凭借压过王莽一头的储能，顾易实现了对梦境的完全掌握。
简单的说，就是此刻两人同处一个梦境之中，顾易做的是清醒梦，而且能够针对王莽，自主调制梦境。
而王莽却只能被动接受由顾易调制的梦境，甚至无法知晓幕后调制者的存在。
在时空闭环形成的同时，顾易也知晓了王莽获得道标的缘由。
从其姑母王政君，成为汉元帝的皇后开始，王家逐渐成为大汉最为耀眼的外戚家族，。
少年时就以知书达理闻名于族内的王莽，有一次被当时已成为太后的王政君，召入宫中。在姑母面前应答自如的少年，得到了这位太后的嘉奖，允许他进入皇家内库，自由挑选一件宝物。
他并未选择库内那些奇珍异宝，而是挑选了一柄不起眼的铁如意。
据内库记载，此物是汉初张良在归隐之时，特意留给高祖的，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王莽起初是抱着对留侯的景仰，才选择了此物。
不料后来某日无意间将其放于枕下，于梦中受了如意三击，自此有了与顾易类似的清晰强化记忆能力。
此时的王莽无法理解时空道标的真相，只是将其视为天命赐福。
毕竟让一个封建时代的儒生，去理解科幻时代的时空理念，实在是一件强人所难之事。
事后王莽还特地去寻了张氏后代，根据张家的记载，进一步了解到：
这柄铁如意的打造时间，是在博浪一击失败后不久，张良带回了一块陨铁，委托给了那名打造了大铁椎的工匠。
线索到了这里，王莽仍未放弃，在他锲而不舍的追查下，利用自身的外戚优势，终于在汉室秘档之中，找到了陨铁的来历。
世人皆知，张良行博浪一击，误中副车，始皇帝安然无恙。
但被掩盖在历史中的真相是，那辆被击中的副车之内，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运送着一块陨铁。
就是那块上面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七字谶语的著名陨石。
始皇帝将陨石周围数里内的民众屠杀一空，传言中陨石也被销毁。
其实始皇帝只是命人将石上所刻之字抹去，这块陨石原来是一块难得的天然磁铁。
自从荆轲刺杀事件发生后，始皇帝一向没什么安全感。
始皇帝计划将其送往咸阳，放置于宫门，利用其磁性，检验入宫之人是否隐藏兵刃。
不料中途运送陨铁的副车
，替始皇帝受了一击，当场混乱之下，这块陨铁被张良下属当做宝物，趁乱抢走。
张良归隐之时，将这柄铁如意，留给高祖刘邦，并附有相关来历说明，也许是在提醒高祖不要重蹈覆辙。
刘邦是否接受了张良的警告不得而知，但是这柄铁如意却一直被收藏在皇室内库之中，数百年间不见天日。
王莽也是机缘巧合之下，选择了这件不起眼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说是天命所归。
虽然王莽无法理解道标的真相，但是引发时空波动的具体办法，还是以能够被其理解的方式，被灌输到了王莽的意识之中。
在王莽的理解中，自己的天命就是要让这个天下彻底改变。
再加上自天人感应之说成为汉代官方理论后，汉儒们对上古之制的追捧，渐渐趋于神化。
自觉受了天命的儒生王莽，就此开始，将恢复上古礼制，再现三皇之治，视为了自己的目标。
要实现这一目标，王莽就必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将自己的个人理念，推行天下。
当王莽走到受禅登基的这一步时，他再次感受到了天命的存在。
此刻源自王莽的时空波动，已悄然泛起，还未扩散开来。
其后十多年间，王莽推行的各种复古改制政令，的确是引发了一些时空波动。
但是政令无法持续，扩散中断，使得道标的储能提升日渐停止。
时空闭环的存在，意味着只要时空道标的能量不耗尽，与道标成为一体的个人意识，就不会在这个闭环中消失。
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过这种长生，只能在这段闭合的时空循环中生效。
也许换成其他穿越者，有了这种另类长生保底，这个封闭时空将成为搞事的乐园。
但在顾易看来，想到自己将在两个时空节点之间，循环往复的永远存在下去。这是何等的绝望。
即使是以百年为单位，能够看到尽头的封闭循环，又有何意义，不过是永远在时间长河中的一个漩涡里打转。
此刻，顾易只想跳出去。
而顾易目前能够想到的破局之法，也许就在时空道标储能满额之后。
起码眼下百分之五十储能引起的变动，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顾易在明白自己的优势地位后，开始思考如何利用王莽的特殊身份，在这段封闭时空中，引发尽可能大的时空波动。
在历史上，东汉自建立之初，就深深打上了世家大族的烙印。
光武帝能够一统天下，主要依靠的力量就是南阳和河北两地的豪族世家。
即使刘秀在帝位稳固后，企图学习西汉对世家进行打压，曾下令度天下田，企图对天下土地进行再分配。
这一举措直接遭到豪强地主与地方官员的联合抵制，最后不了了之。
终东汉一朝，世家豪族既通过知识垄断和察举制，把持着朝廷官僚体系，又掌控着地方的人口和土地资源。
到了东汉末年，除了皇家刘氏外的世家，诸如：
汝南袁氏、温县司马氏、弘农杨氏、颍川陈氏、颍川荀氏、颍川钟氏、鲁国孔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扶风马氏、丰县张氏、琅琊诸葛氏、谯县夏侯氏、吴县陆氏、谯县曹氏、富春孙氏等。
趁着黄巾之乱，这些世家大族将摇摇欲坠的汉室江山分割殆尽。
接下来的晋末之乱，五胡乱华几乎断绝了北地的汉人血脉。
从根源上说，世家大族就是始作俑者。
顾易的初步设想是，在光武帝一统天下之前的纷争阶段，利用与王莽的特殊联系渠道，尽量延缓新莽朝廷败亡的时间。
在持续的战争过程中，通过各种手段，最大程度的消耗世家豪族的实力。
使得东汉在建立之初，世家不再具备对抗朝廷中枢的能力。
后续以刘秀的手段，再现西汉强力打压世家的局面，是极有可能的。
这样整个东汉原本的历史轨迹，将发生一连串的变化。
就连后世的三国西晋还会不会出现，都将画上一个问号。
在时空闭环之中，改变终端节点原本的历史状态，所引起的时空波动，道标储能足以满额。
顾易觉得这一计划，也许真的能让自己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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