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仅是半盏茶的光景不到。
原本拥塞嘈杂的海殿,便已是残碎不堪。
鲜血染红的暗流,混杂着泥沙翻腾不止,极为浓郁的腥甜融于渊海。
森白的骨刺与血髓被冰冷的海水卷动着……
除却赵庆和楚欣之外,此间唯一还存活的生命,便也只是那位唤作奚潇的美妇了。
不过女人眼下凄惨无比,被楚欣摘了婴身,磅礴修为尽去,魂魄具残的境况下,就连眸子中的一抹灵光都无法汇聚。
只是呆怔怔的匍匐在两人脚下,涣散目光望着这无间地狱一般的修罗场,泥沙卷动的残肢中,还有自己男人留下的半截血身。
任奚潇如何也没有想到。
他们招至搜魂的一群小修中,竟有如此修为强横的存在,那般地位尊贵而又神秘之人。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有如此元婴跟在身边随侍!?
玉京天地内大族的嫡传?
难不成,还当真是古族的后裔?
是海外妖庭的残续传承吗……
渐渐地,奚潇也不再多想这些了,求生的欲望使得她瘫软匍匐间,身躯都颤抖不止。
那神秘冷艳的小姐轻语,音犹在耳,让她这纵横荒海的元婴真修,如今想来都毛骨悚然!
所谓杀了他们……
竟是杀了这海殿内外的所有生灵!
所谓留下自己……
也全然不是将自己的命留在这深海中。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而是所有生灵都葬下,唯独留自己一个活人!
……
赵庆神情有些淡漠,方才接连出手间近乎屠戮一般,却又与以往的境遇全然不同。
在龙渊之中,那是生死之争。
在天香城,即便他倾力搏杀任何孱弱,那些人也都能够活着离开。
可至此化外……死在他手中,便是真的死了。
赵庆此刻,并未去琢磨青影太多用意。
依化外的规矩,即便是要他做决定,犹豫过后也会选择留下这其中所有人。
毕竟尘刹海眼下可是有化神存在的。
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即便他们称得上有恃无恐,可也是尽力规避危险才好,万一真有什么意外呢?
不想苦自己,不想苦清欢,就只能苦一苦这些人了。
他如今只是思索着……这趟过来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原本以为,是青影小符女跟随夜魂国,到化外收集资源历练,自己跟清欢随侍身边。
可近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
似乎都在说明,这尘刹海,其实是给自己历练用的!?
青影只管吩咐,根本都不会出手,真说出手也是教导或整治自己,平时在外真就是个看客。
哦豁,完蛋。
还以为是青影的副本,没想到是特么自己的副本……
赵庆渐渐认清了现实,却心绪复杂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欣慰,有如此师尊带着出门历练,的确是值得任何人都庆幸的事。
“接小姐和清欢过来吧。”
他开启了避水阵法,如此跟楚欣轻语。
且垂首看了一眼脚下凄惨女人,分明前不久,还是个妖娆又放肆的元婴美妇。
曾几何时,这般修为的真修,是他如此匍匐都未必能见到的。
虽说眼下也比起元婴,也依旧孱弱就是,但却也渐渐司空见惯了。
秦楚欣美眸平静,心中带着少许疑惑,俨然跟赵庆一眼,还不知小姐留下这奚潇有什么用。
她轻轻点头,神识很快锁定,将小姐和清欢传渡接引。
转瞬间,晦暗血海深处的残殿中,那两道曼妙倩影重新出现。
清艳小姐依旧显得冷漠高贵,随意扫视这到处都是泥浆血沙的深海。
顾清欢则暗自留意着主人,心知主人身上还有师尊留下的血伤,传音关切仔细查探后,才渐渐放松了些担忧的心绪。
得见神秘女子去而复返,奚潇涣散的眸子渐渐多了神采,却又惶恐而又畏惧,努力仰起凄惨面颊望着,根本无力也不敢说出什么。
赵庆和清欢楚欣,也安静望着青影注视。
却不曾想……
清艳女子美眸回望赵庆,竟是多了几分随和慵倦,随意踱步临近徒儿。
赵庆与师尊对望间,更是不自知的脚下退了一步。
!!!
这般境况,着实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
——那时龙渊之下碎骨裂筋。
如今乱海之间随处可见的血髓残骨,一眼望去,与当初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青影身处血海之下,仅是随意抬眸笑他一眼,都似能感受到那凌驾于玉京的无上气场。
这般气场,楚欣感受不到,清欢感受不到。
但他能……
他成为行走之后,没少去龙渊。
青影在天门屿,看上去还是个小符女。
可在这血海乱渊之下,不管赵庆怎么看,也都觉得心里发慌。
乃至分明身处避水残殿之中,他都开始感觉到窒息的压力,被师尊盯的近乎无法对视。
即便是司禾,眼下感受着这一幕,也没由来的怂了。
青影当真是这般。
给她丢万象门,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可给她丢海里……
清倦女子美眸幽幽,三两步临近赵庆美眸相对,近乎身子都快贴在了一起。
她身段高挑,轻轻仰着螓首与徒儿对视,且还浅笑疑惑:“你方才在本小姐耳边吹息什么?”
“再说一遍。”
赵庆:……
我不吹了。
我知道错了。
他神情恭敬却又有些闪躲带笑,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想要搪塞过去。
可青影不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
纤手优雅拢起侧颜青丝,露出精巧玲珑的小耳朵,侧身阖眸迎上赵庆,似乎是等着他去耳边吹息低语。
可这幅清倦侧着绝艳容颜的姿态,却又更像是等着男人去吻她。
清欢凤眸含笑不语,暗自跟楚欣解释了两句。
这分明就是主人贱兮兮的扒拉师尊,给师尊扒拉的有些不悦了。
清欢想是这么想,可说肯定不会这么说,她只是心下明白而已。
赵庆凝眸盯着近在眼前的绝色容颜。
可谓是心中一点儿冲动都没有。
莫说去真的亲一亲师尊脸颊了,即便是他现在一动不动,可能都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这可是玉京血衣楼主啊!
他稍稍犹豫一瞬,仔细思索揣摩,感触分明师尊只是惩治自己,还不至于弄死自己,更不会迁怒清欢后……
直接就僵着笑脸,缓缓凑近了女子耳畔低语,不过声音显得多少有些干涩:“小姐……现在怎么办?”
再次重复之前的话语,赵庆只觉得自己耳根都有些滚烫。
作孽啊!
跟师尊捉对厮杀,亦或摸摸手,摸摸肩……可这便宜占着占着,遭报应了不是?
不过赵庆却也没有后悔什么。
毕竟前不久……
他就是故意在师尊耳边吹气的,随便找个由头撩拨一下。
清艳小姐美眸闭阖着,感受到耳边明显有些距离,不似那么温热挑逗的声息。
便也就神情变得平静,随意点了点头,看向脚下的半死不活的凄惨妇人。
对赵庆轻语吩咐道:“现在要了她。”
“这么想亲近女人,本小姐还给得起。”
赵庆:???
谁?
她?
我?
不是,你——
他刹那间,整个人都有些木在原地了。
实在是这惩治太过匪夷所思。
脚下的妇人之前看上去,的确有几分妖娆姿色,可眼下惨的都快没了人形。
而且她男人的尸体都还特么是热乎的!
最主要的。
且不说自己看不看得上,小姨和姝月还都在家里看着呢。
我的冷艳师尊大小姐……您一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赵庆皱眉疑惑看向了青影。
青影则神情平静如常,随意俯身拽起了凄惨妇人,直接就将那一滩烂泥般的躯体,强硬塞到了赵庆怀里。
继而转身留下曼妙倩影:“耳边吹息,本小姐也不怪你,她有几分水性体质。”
所谓特殊的水属性体质。
赵庆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与自己天道残片有关。
至于师尊言说不怪自己,那肯定是……听话才不怪罪自己,否则她弄不死自己才怪。
清欢和楚欣双双蹙起黛眉,沉默着安静观望。
切实来说,赵庆怀中的女人,即便被摘了元婴,也犹非寻常青楼教坊可比。
但……也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与此同时。
寿云山下玄机阁中。
柠妹和叶曦一起去了香痕海,筹备各州杂乱曲谱,日后仙路或许有用。
姝月到山上浅陪两位娘亲。
独留下小姨皱眉观望着,眼看光影中那哀求惶恐的妇人面颊,心里别提有多么不是滋味儿了。
周晓怡从不曾想过,夫君离开家中追随师尊。
即便沾花惹草甚至再带回来一个,也就真的笑笑不说什么了。
可眼下这……她只觉得无比憋屈。
那至高无上的血衣楼主,怎么竟是这些恶心人的手段?
不说清欢楚欣临近看着,自己在家里有苦难言,可那奚潇男人的尸身,可都还依稀残断在泥沙之间啊!
即便退一万步,夫君真要了她,那该成什么了?
……
“公子……”
“公子——奚潇愿意跟你。”
“……奴家养伤收拾干净。”
“奴家还有用,丹田还在……能修行很快的。”
妇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抱着眼前的男人,用仅存的余力与丰盈的身子,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有些价值。
此刻哪还顾得上自己死去道侣?
哪还顾得上周遭三个女子。
挣扎间凄惨匍匐垂首,颤巍巍便去解弄长歌公子的袍带,哪怕眼下命如残烛,也需得先抓住活下去的机会才是。
她能看出来……只要自己服侍了眼前男人,或许自己真的不用死了。
赵庆皱着眉头安静垂首,幽幽目光盯着脚下狼狈笨拙的女人。
分明前不久,这还是一位风姿妖娆元婴前辈。
“呼……”
他深深呼吸轻叹一声。
思衬分明过后,周身磅礴气血一镇。
当场便使得妇人如遭雷击一般,双眸骇然惊恐,脸上还带着最后的凄惨哀求……
残喘呓语间死不瞑目,瘫软在血乱泥沙之间。
一位化外的元婴美妇,一个想要挣扎着取悦赵庆的女人,被他亲手斩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刹那间的出手过后。
赵庆神情多了几许繁杂,抬眸望向青影疑惑的目光,终是叹息无奈轻语:“小姐还是惩处我吧。”
清倦女子随意望向女人尸身,继而抬眸望向赵庆笑了笑:“惩处过了,走吧。”
嗯!?
惩处过了?
赵庆心中顿时一懵,不过却并未表现出来。
清欢和楚欣默不作声的对视,俨然也没能思索明白,青影这是有什么深意?
还是说,仅是如此浅浅惩戒,并未在意徒儿忤逆师命?
……
及至夜幕遮天。
一道银色小舟载着四人,才自遍布矿窟的烈鹰岛而起,兜兜转转返回了天门屿的家中。
若按寻常来说,接连捅了这么多篓子。
他们早该跑远远的躲起来,青影作为夜魂国的小符女,也该是多多走动一二了。
不过很显然……倒也说不上什么有恃无恐。
这趟化外,实则是给赵庆的历练,至于到底在历练些什么,全都由青影安排。
似乎看上去,化外之行结束后,青影也不打算在夜魂国修行下去了,可能又去其他的地方随波逐流。
毕竟木城城主,金城城主,都已经死了,她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逛矿窟……
便如同,二十年前丹霞内外的纷乱中,她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带着顾清欢的粥桶在寿云山下观望。
春夜清凉。
微冷的海风穿过青葱岛屿。
静谧庭院之中,月光在积水之间流淌摇曳。
只不过似是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气氛,笼罩着这处超然物外的院落。
秦楚欣回到了客房修行,示意等赵庆忙碌结束,便可去客房寻她养伤,她也会用自己少见的温柔,去抚平夫君的杂乱心境。
顾清欢没再跟随小姐服侍,而是在门房小室借助独特阵法,与留在家里的姝月传讯浅语。
赵庆独自整理好书房,默默体悟师尊交予的书卷后。
总觉得心中有些空空落落的,时而抬眸望一眼寝卧窗间的模糊倩影,对实在的心绪繁杂难明。
似乎这些日子,他真的被青影改变了不少。
此刻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迈步起身离开书房,第二次站在了师尊寝卧之外。
低语轻声唤道:“小姐。”
这大半夜的,去叫自家小姐的寝卧房门,放在任何人都要心生不少旖旎。
不过赵庆此刻却是出奇的平静。
他知道……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也很清楚,师尊应该不会不见自己。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室内果真传来了女子的轻语:“来吧。”
赵庆闻言推门而入。
入目第一眼,便是美貌师尊有些倦懒的迎来。
女子身着紧身丰盈的素白内衬,身下则是如同往常的雪绒绸裤,乌发披散随意垂肩,一副寻常女子的居卧姿情。
绸裤的系带紧紧束缚着纤腰,由宽松变得紧致的裤脚,轻轻咬合着白皙精致的脚踝。
“坐,怎么了?”
她轻语看了赵庆一眼,随意赤足迈步,入座外室茶案,且亲自动手为两人冲茶。
赵庆收回了目光,轻轻点头平静入座。
滚烫的茶水潺潺冲入青盏,清淡的茗香随着水雾飘散,却又混杂着一抹沁人心脾的暗香,是师尊发丝的味道。
赵庆轻嗅继而出神,望着师尊略显随和的容颜,无奈轻语道:“……小姐还是罚我吧。”
“嗯?”
女子似乎有些疑惑,纤手推过热茶低语:“不是已经罚过了?怎么?”
赵庆沉默少许。
与师尊四目相对间,竟是鬼使神差的笑了笑,心绪仿若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调笑吐槽道:“我的良心……会痛。”
“呵哼!”
青影不屑笑哼,随意瞥了一眼徒儿,开口就怼:“你有良心?”
赵庆:……
他一时心绪繁杂难明,当真不知在面对自己想要的女人,还是面对世间极好的师尊了。
怎么会特么这样呢?
他神情带笑有些疑惑:“我有意接连冒犯小姐,小姐难道不会动怒?”
青影浅笑安静抿茶,继而施施然美腿交叠,轻松抬眸看向男子。
“不算如何恼火,你我本就可以亲近些。”
她说的自然是师尊与徒儿的关系。
当然,赵庆此刻也不会想歪。
他只是佯装错愕,继而轻语调笑道:“那我可要将亲近小姐,当做寻常事了。”
“……”
清倦女子莞尔浅笑,无声盯上赵庆的笑眸。
赵庆便也安静望着师尊的容颜……升腾的水雾隔断视线,成熟而高贵的师尊落在眼中,仿若愈发模糊。
两人足足对望七八息光景后。
青影才幽幽笑语:“本小姐不罚你,并非便是应允你。”
“只是不想罚你。”
“你有几条命,敢念着触怒本小姐惹罚?”
对此,赵庆深以为然的笑着点头。
谁说不是呢?
好在他也没做什么,看样子这尺度,还不至于被师尊弄死。
可实在是青影的态度,仿佛在不停的暗示他……没作到死的话,还可以继续作下去。
极为诡异的给赵庆一种,并非面对什么血衣楼主的感觉,反倒更像是……直面夏皇界某位成熟优雅的女总裁。
强牌慢打,故作姿态。
女总裁真要勾搭小保安,想来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只不过,师尊并没有勾搭自己,是自己在勾搭师尊。
“小姐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却不知……小姐的底线在哪儿?”
赵庆轻松笑语,直接选择当场摆烂。
特么的,谁跟你这么玩?
玩个鸡儿?
玩儿不好小命就没了,还不如拍拍屁股回家。
听闻此言。
清倦小姐烟眉微蹙,俨然也对徒儿的言辞很是意外。
她甚至心中有些暗笑。
你疯了?
无需任何遮掩,女子心中的笑意,便已浮于清艳眉眼之间,随意轻语道:“我不知道。”
“或许哪一天,你真惹动了本小姐的注视,便将你清理掉了。”
“——在你,不在我。”
青影笑吟吟的言辞直白,为师好端端惩处你做什么?
除非你自己找死——
紧接着,她心中也认真思索回味,轻语拒绝道:“不允再触碰本小姐肩颈。”
“极为厌恶有人在身后看我。”
赵庆闻言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既然师尊都说了,怎么能再去冒犯师尊?
但……拉你手呢?吹你耳朵呢?
你没说啊?
赵庆握起寻常紫玉壶,为师尊身前的小盏续杯。
似乎带着几分无奈,轻叹低语道:“天香某位姑娘,素爱吹弄我耳朵,只是觉得舒适……便分享给小姐了。”
青影:?
被徒儿炙热吹弄那一下,她的确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酥麻间略微有些不适,温软却又能够让人心痒尝试。
她当真从未感受过这种体悟。
不过眼下哪儿不知赵庆什么小心思?
也并未应他自顾自的轻语,而是浅笑抬眸直言道:“怎么,你是打算服侍戏弄本小姐?”
“还不如强硬些,居高临下压服本小姐一个女人。”
听此笑语。
赵庆心中顿时一跳,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仿佛上辈子早些年,所有面对姑娘该有的青雉,都落在这化外留给血衣楼主了。
“小姐如此宽容,究竟是想教我什么?”
他皱起了眉头,微微倾身问询,意有所指。
青影浅浅抬眸一眼,随口轻语:“并非本小姐需要你如何,而是你活下去……需要不择手段。”
“即便是面对我。”
赵庆闻言,心绪不免有些沉重繁杂。
……即便是面对血衣楼主,也得不择手段,才能活下去。
他是相信的。
也曾有过类似念想。
可以往的他,又如何能抬头做到?
即便是如今,乃至给他千年光景,他与司禾哪怕加上张瑾一,也无法直视那颗耀眼的血星。
不过虽说血星无法直视。
但眼前的清艳师尊,赵庆却是可以多看两眼。
……他不光满目灼热的看了。
且还极为诚挚的倾身临近,迎着师尊藏在瀑发下的小耳低语:“赵庆谢过小姐了。”
“小姐此间的宽容与教诲,赵庆此生铭记于心。”
赵庆鼻息有些温缓,喷吐在师尊发丝上,心下如危弦绷紧,悸动而又忐忑期待。
他当然明白知道自己在作死!
可不作这个死,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
师尊教的嘛……不择手段。
可眼下自己却也无法分明,到底是在试探一个姑娘,还是在亵渎自己师尊了。
清艳女子并未闪躲丝毫,只是美眸微眯弯弯的睫毛扑闪。
待到徒儿话音落下,她才从容倾身拉开了距离,略显清冷平静的盯着赵庆……也不说话。
不过这次。
突如起来的压迫感,却并未使得赵庆如何闪躲目光。
只是无奈笑了笑:“小姐很美。”
“嗯。”
青影平静点头,随意轻语:“去楚欣那边养伤吧。”
“后半夜,罚你在院中静立。”
赵庆闻言心中一喜,绷紧的心绪骤然放松下来。
态度端正诚恳领罚之后,帮师尊收拾了茶案……这才离去。
静谧寝卧中。
便只剩下了清倦女子优雅端坐。
她平静扫了一眼窗外男人的身影,继而起身随意迈步,将刚被赵庆收拾好的茶壶提起,悠闲煮水自饮一二。
时而思及徒儿凑近自己,死皮赖脸一样的姿态,便会不自觉勾起几分笑容。
耳边温炙的确舒适,也就任由如此揭过了。
她当真是不想惩处这小徒。
谨一若没能自七界带回来什么,赵庆便是自己的关门弟子了。
她可以对谨一严厉些,但很难对赵庆严厉。
毕竟是个男人。
男人的尊严,她不想去拂弄,更不想去打压。
徒儿的脊梁这种东西,在他人手中偶尔弯了不算什么。
可在她手中折了,那便是真的折了。
不知不觉间,青影美眸渐渐变得冷漠,遥遥远眺幽邃长夜,出神望着无垠沧海。
最近调教小徒的日子,没由来竟让她又念起了翠鸳水岭。
却并非,水岭注收录什么龙性本淫。
而是翠鸳所布下弥天大荒,连她……都没办法去戳破,只能任由这长夜永远压在世间……
没多久,寝殿外再次传来了男人的轻语:“小姐。”
青影心中诧异,无奈再唤小徒进来,还以为又有什么事儿找自己。
却不想,只是送来了一些骸月岛的瓜果。
笑语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跑去的骸月岛。
不过青影也并未在意这些,反而是留意到,原本悬在徒儿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小蛛自然不会收回那块掌印玉。
想来是小徒自己藏了起来,就像是野兽夹起来的尾巴……
清艳女子独立窗前,思衬少许莞尔笑笑。
妖庭少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
即便有自己教导,小徒穷极此生,恐怕都未必能站在自己面前。
思及一切不可知的未来,女子眸光渐渐变得深邃而落寞,安静靠在床头望着长夜无声。
春月未满,高悬与无垠沧海之上。
乱海浮屿纷乱,诸多势力混杂此间。
可天门之上,也不过是……
有人雕玉。
有玉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