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以神魂封印了魔族吗?
不是现如今,已经算是身死道消了吗?
曾经我也以为,他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言逢欢敛下眉睫,面色也有些复杂,
然而从你这件事之后,我才明白策算主神能力确实大的无边,万年之后的事情也能运算于股掌之间;而另外两位,也是义气朋友,配合无遗。
不知为什么,言敬莫名从中听出了些无奈和怒火,这让得他浑身的鸡皮疙瘩莫名消了一些。
所以,打破磐石护卫的,其实是主神他们的力量,而我那日那种诡异的自愈能力,难道是因为……生命主神?
他如今既然知道这背后有主神的手笔,一下子许多无解的地方也变得豁然开朗。
能让他从两位神级强者手底下活命的力量,他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生命主神。
然而他一时激动,提及了奉拟,等刚刚说完,理智回笼时,不由得紧张地去看言逢欢的脸色。
但言逢欢对此却并没有什么忌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话,但末了又补充道:不过,你能活下来,准确来说,除了奉拟之外,还有一位也出了力。
言敬愣住,想了想,他有些试探地问道:是……‘往生主神"?
言逢欢颔首:他们二人,一主生一主死,当年那种情况,也只能是他们合力,才能保你性命。否则,换了谁来,你都是等不到我的。你看,多能耐。
……
原本还十分正经的话,却偏偏最后加了一句幽幽的轻嘲。
这让得言敬啥话都不敢说。
尊上和主神之间的事,尤其是牵涉到生命主神,他要是敢多嘴评价一句,言家历代老祖宗非得气的活过来不可。
而且他其实也难以想象,他这条命,曾经有两位主神同时出手保下。
虽然很大程度上,这场祸事就是由他们搅起的。
静了一会儿,言敬本来想稍稍转一下话题:那……为什么是我呢?
却没想到言逢欢闻言,只是微微耸了耸肩,然后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了句:不知道。
言敬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他真的极为难得地从尊上这里听到这样的答案。
言逢欢自然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笑道:我当年微不足道,许多事情,主神们不会告诉我也是合理的。而且宿虚明那人,走一步动辄就能算到千百步,我至今也没有猜透过他想干什么。
言敬几不可闻地、轻轻倒吸了口冷气。
他算是确定了,尊上是真的对这几位有怨气的。
什么微不足道,这话要是别人听了,或许还真的会当真。
然而他身为言家家主,自然知道尊上的身份。
要是她在主神面前都算微不足道,那后灵时代,大概没有几个是有头有脸的了。
但纵使言敬再大胆,也不敢多打听这些事儿。
至于被策算主神安排了的这件事……
他既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能耐追究。
不过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言逢欢说:
这事儿呢,虽然我一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他们若只算计我倒便罢了,却将注意打到了你的身上,原本我是打算日后,怎么着也要帮你讨一讨的。
……言敬咽了口口水,连忙道,不、不用了。
他绝对不愿意看到尊上因为他的事情,和主神生了嫌隙。
然而言逢欢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之前是这样想的,不过这几日之后,
倒确实作罢了这个想法。
这几日……
言敬听出了她这话意有所指,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这几日的梦魇,难道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言逢欢点头,也没瞒他:往生主神,主幽冥,擅造梦,梦聚魇而通生死,可杀人,亦可渡人。
因为震惊于这个从来没听过的说法,言敬呼吸有一会儿的停滞。
好半响,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的意思是……我这几日这梦……
不错,是他的手笔。言逢欢嘴角抿起了些笑意,当年我就在疑惑,为什么事情告一段落了,你身上却独独还留了一道他的力量,没想到今日用到了这儿。
这梦境全然依照你的心魔塑成,你只需反复在梦里磨砺灵识心神,终有一日能将其化解。他将这个原本是麻烦的东西,费心转成了这种造化,大概……算是给你的赔礼。
话到最后,言逢欢语气里带着些自嘲的轻笑。
她活了万年,自诩一双眼睛也还算灵光,却始终都没看懂过他们设下的局。
每每棋子落在了位置上,才能后知后觉主神大人们的深谋远虑远瞩。
以前还会真的恼一恼,如今除了嘴上过点瘾,倒是不太能气的起来了。
于是她也这么劝言敬:这事儿想想也算赚了,往生主神的梦境,渡过去就是前途无量,而他想渡人,就没有半道翻船的道理。
简单说来,言敬此番心魔之劫,言逢欢就算没有察觉,对言敬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业画灵留在他身上的力量,心魔对他来说,却正好是个脱胎换骨的机会。
而且是必然会成功的那种。
这是万载难逢的机遇。
这三位虽然把主意打到了言敬身上,但一系列事情下来也算给了丰厚的回报。
的确是赚了。
这也是言逢欢打消了讨债想法的原因。
而言敬听完这番话后,只是有些愣怔地点了点头。
他本就没有什么讨债的想法。
而此刻,他其实还被这一连串消息惊得有些回不过神。
能将这局,这般随意又精准地布控到万年之后,足以窥见这几位主神,当年到底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吓到了?言逢欢看着他的神情,温声问了一句。
言敬缓缓地点头,也不掩饰自己的惊愕:有一些。这般精妙的预知能力,策算主神,实在是……
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
隔着万年光景,都准确地落在他头上的谋算,即便他们已经全力顾及到了他,也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他也好奇,既然有这样的能耐,为何后灵时代还会……
言逢欢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直言道:宿虚明他……并非是轻易就能通晓万物,预知演算得越精确,时间跨度越大,所耗费的力量越恐怖。况且,很多事情,即便是预知到了,也并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言敬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仍有不解:难道他……完全算准了我会怎么选择么?
到底进不进那个院子,何时进,在哪里生火,在不在里面休息……
所有的事情都是被料定了的?
可他可以肯定,所有的选择都是他临时起意的,若让毫无记忆的他再来一次,凭他小时候那随心所欲的性子,一切的选择很难保持原样。
演算求得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结论,我虽然搞不清楚这里面的门路,但他推演的是千变万化的命数本身,就像是当年,即便我做了不同的选择,他们想要促成的结果,大
概率还是不会变的。
言敬听完她的话,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轻声问:您当年,是什么时候知道这是他们的安排的吗?.
言逢欢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但还是照实说了:找你之前,我去了趟内院,那个时候发现的。
内院的磐石护卫是被宿虚明的力量震碎的。
而宿虚明做的所有神神叨叨的事情,必然少不了另外两个人的助力。
这么早?言敬眼底闪过一些不可置信:您这么相信他们吗?
当知道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有着主神的手笔时,即便是敬重他们,言敬都不由得怀疑他们的意图。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整件事情的核心,可冷静下来再看看,这一系列的安排,最终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引出言逢欢。
引她出现在奚涟和封灵子的面前。
一切摆在一起,像极了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
那时的尊上,即便没有正面迎上奚涟,都在鬼门关兜兜转转了半年。
如果她当时……言敬完全不敢多想。
以尊上的聪慧,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言逢欢轻轻笑了下:信。
您就不怕……是陷阱?言敬脸上有着不解之色,但更多的是忧心。
言逢欢见他这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若是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跨越万年时间,只是为了取我性命,那我倒也轻松不少,懒得跟他们费这么多脑子。
……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言逢欢将性命看得这么轻飘飘,还是让言敬有些无语凝噎。
而且纵然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可毕竟事关言逢欢,言敬还是有些犹豫:当年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这个可能……
言逢欢嘴角的笑意大了一些,突然问道:在言家眼里,我可信吗?
言敬神色一凛,脱口而出:自然可信!
然而在大部分人眼里,我并不可信。言逢欢仍旧笑眯眯的。
言敬一下子懂了她想说的话。
真正的信任,不需要证据支撑。
言家信她,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所以哪怕过往诋毁滔天,他们也从来只当过耳云烟。
言敬静默了一瞬间,对言逢欢行了个礼,极为认真地道:尊上,我明白了。
他这话说得太郑重,言逢欢有些忧心他又是瞎悟了什么东西,不由得好笑地多问了一嘴:你这是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