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敬也不含糊,卖惨就得有卖惨的样子,他撸起袖子就给张福芸看。
瘦小的胳膊上,青紫淤伤遍布,显然也是真的受伤不轻,张福芸看得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来,先进来,我给你上点药,把淤血化开。张福芸轻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先进房。
平日里小言敬没少受伤,有些是他调皮上蹿下跳得来的,有些是被言家现在的家主,也就是言敬的父亲言唯知亲手揍的,故而言敬母亲这边常年都准备有伤药。
言敬一边顺着张福芸的力道乖巧地走进了屋,一边轻声问道:张姨,我母亲呢?
自前日你赌气冲出去后,夫人因为担心你也跟了出去。
言敬一愣,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一下子没兜住,急急问道:可我没见到她啊!她今日还未归?
她昨日晚间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没寻到你,准备回娘家看看,她以为你受了委屈,可能会去冯家那边也说不定。
言敬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不由得瘪瘪嘴,母亲不在,恐怕他才真得跑了。
身后那个老顽固随时都有可能进来再给他踹上几脚!
想到这儿,言敬有些坐不住了,然而张福芸已经拿来了药箱,满脸都是担忧。
言敬屁股刚离开座位,又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
然而刚一抹上药,言敬立马痛得龇牙咧嘴:哎哟哟,张姨你轻点!疼死我了!
这下倒不是装惨了,他是真的疼。
小少爷,这是灵力造成的淤伤,普通伤药治标不治本,您要是……张福芸叹息了一声,想说些什么。
然而言敬立马打断了她:张姨,您可别也来劝我修行了!小爷就算是痛死,也绝对不修!哎唷——姨,您轻点儿,真的好疼!
……张福芸跟自家小主人这个鬼精也辩不明白,只能放弃游说,手下的力度轻了又轻。
然而言敬还是痛得直冒冷汗,到最后整个人都虚了不少,瘦弱的身体有些哆嗦。
言敬的身体素质,在言家这个灵武家族绝对算是垫底的存在了。
小少爷,您就听张姨一劝吧,跟家主服个软,虽然家主这次是气狠了,但父子俩哪有隔夜仇啊!
言敬闻言皱着小眉头老气横秋地哼了声:他哪里是气狠了,他就是随便逮个机会就想教训我!
我就是觉得那院子环境不错,在那里烤了只山鸡,睡了个午觉,其他的东西我碰都没碰过!这事儿往常我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他从来没有过问过,可这次一来就打人!连母亲都无辜被他迁怒,简直就是个修行修得六亲不认的老顽固!
还说什么冒犯守护神,哪门子的守护神?那院子空落落的,连只蟋蟀声都听不到,鬼才会住在那里吧!
张福芸眼皮一跳,赶紧疯狂摆手,面色焦急:小少爷,这可不能胡说!
我哪里有胡——言敬不服气的话还没说完,没有关的房门突然震动,随即吹进来一股冷风,有些细碎的叶子飘落了进来。
言敬一瞬间汗毛四立。
常年和他爹斗智斗勇的直觉,让他一骨碌翻身下床,直奔窗户准备逃跑。
然而下一刻,刚刚飘落在地的极为纤长的叶片,飞速串起来变成了一道长长的绿叶锁链。
然后迅速将言敬已经扒拉上了窗沿的身子给拉到了地上,撞出嘭得一声响,言敬痛得闷哼一声。
张福芸惊呼出声,赶紧跑上前去——
锁链散开,又安静地漂浮在言敬周身。
然而那绿叶本就纤薄坚韧,刚刚拉他下地的力道没有
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因此言敬的衣服就在那短短时间内被割破开去,青紫交加的皮肤又渗出了血!
幸亏绿叶撤的快,否则割进言敬细嫩的皮肉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言敬刚刚上药痛得龇牙咧嘴,此刻身上添了数道血口却一声未吭,只是脸色扭曲了一瞬间。
他借着张福芸的力道翻身爬起,绿叶在周围虎视眈眈,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转身恶狠狠地盯着从门口踏进来的言家家主,他的父亲言唯知。
言唯知生得一副极为严肃的模样,此刻心情不佳,更是带了三分凶神恶煞。
看来我真是对你下手轻了,才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言唯知沉声道。
言敬死死地盯着他,闻言又被激起了反骨:你还下手轻?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你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
言敬狠狠咬牙,知道他爹刚刚估计听到了他的话,于是也破罐破摔了起来:我到底有什么错?什么劳什子守护神,我看你是修仙修魔障了才对!
张福芸大惊失色,顾不得他身上还有伤,上前一把抱住他。
然后捂住他的嘴,急声道:小少爷,您别说了!家主,小少爷年纪小,这次又受了一身的伤,难免说话冲了点,您千万别跟他计较啊!
她一边对言唯知劝道,一边将言敬往自己身后藏。
然而言敬也是个倔的,此刻在言唯知的注视下,怎么肯有丝毫服软示弱?于是他手上使劲,试图推开张福芸。
然而他人太小,身上又带着伤,力气更是使不上几分,推了半天竟然也没有推开一心护主的张福芸分毫。
他涨的小脸通红,甚至觉得比刚刚被当场拉下窗户还要丢人。
言唯知冷眼看着他的困窘:感受到你自己有多弱了吗?孔家那小子十岁的时候,已经能晋级二阶,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而你却连一个普通妇人都推不开。
言唯知的话对言敬仿佛自带刺激作用,言敬霎时间在张福芸怀里挣扎得更厉害了。
他都伤口崩裂开来,染红了张福芸的衣服,害怕言敬伤势加重,张福芸不由得松了力道。
言敬这才能从她怀里踉跄着跑了出来,撑着墙壁才勉强能稳住身形。
然而他丝毫不想示弱,凶狠地瞪着言唯知:那你趁早去找那孔尽给你当儿子啊!
……
张福芸有些尴尬地看了言唯知一眼,以她的身份实在是不好介入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
你先出去吧。言唯知揉了揉额角,对张福芸说道。
后者看了他一眼,又忧心忡忡地看向小言敬,有些犹豫。
言敬喘了口气,勉强对她笑了笑,语气温和了许多:张姨您先出去吧,不用担心我。
小少爷,跟家主好好说,别置气啊。张福芸轻声劝了一句,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将空间让给了父子二人。
言唯知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跟倔驴一样的言敬有些心累。
顿了顿,言唯知轻声道:过来。
这本来已经算得上是他的服软了,然而言敬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根本没有理他。
一双灵动的眼睛不断地观察着周围,还在寻找有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言唯知闭了闭眼睛,忍下了心里继续教训人的怒意,衣袖一甩,一股灵力就抓住了言敬,将人直接带到了他面前。
言敬一下子小脸就难看了下去,也不求饶,只是不断地挣扎着。
言唯知大概是怕他跑了,禁锢他的灵力一直没散。
眼见着言敬的伤口愈发严重,言唯知抬起右手,木系灵力轻柔地送入言敬伤口处,缓缓给他治疗了起来。
他主修的是攻击而非治疗,对于治愈显然并不算熟练。
但言敬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哼了一声转开脸,挣扎的动作却小了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言敬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言唯知也没有说话,过了约十来分钟,言敬身上被灵植割破的伤口、这两日被他用灵力打出来的淤青也消得差不多了。
禁锢着言敬的灵力散去,言敬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言敬摔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一骨碌站了起来,假意低头拍着自己的衣服没开口。
也没看见言唯知眼底的忧虑之色。
你母亲回了冯家,今日你也过去吧,她这两日没少为你操心。言唯知声音有些淡漠,听得言敬心里又是一阵不爽。
去就去,你以为我想呆在言家啊!言敬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开口回怼。
言唯知似乎也是懒得管他了,摆了摆手:那就滚吧,老子也不想看你这副鬼样子。
这话对于言敬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他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好感被迅速摁灭了下去。
身上这两天阻碍他行动的伤口已经复原,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言唯知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等言敬走远了,他冲着暗处打了一道灵力。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悄悄跟着他,等到了冯家,夫人接到他之后你们再回来。言唯知淡淡道。
是!两人领命,行了个礼后又消失在了原地。
言唯知目色沉沉,身影也从椅子上消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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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言家老宅的另一处院落。
院落分为里外两层。
外层满是郁郁葱茏的高树,干净漂亮的石子铺就了一条进入内院的小径,两侧都环绕着鲜花和翠绿欲滴的草叶。
这里比之言家府邸任何一处都要精美,但如果随意找一个言家人来问,他们都必然对此毫无印象。
这是一处存在于言家,却只有历代言家家主知道的院落,内外都被加固了重重阵法,就是为了能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然而,言家的小少主,前日却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穿过了阵法,还在外层生了火,烤了只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