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令人心脏揪紧的沉寂过后。
蒋坤礼哑声问道:……天罚?还是,三道?
他的语气里满是惊疑与不可置信,旁边的季鸿智脸色亦是沉重复杂地看着言敬。
什么意思?季临星看着他们几人的样子,莫名地有些焦躁,什么叫天罚?为什么我完全没听过,为什么你们都是这种表情?
这个词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事!而且还跟言逢欢沾上了关系……
众人一颗心直接悬了起来,尤其是言灵,一张小脸上血色都快褪完了。
言敬看向季临星,淡声解释道:这是天道对于神族最严厉的惩戒,普通修士不知道是正常的。
言敬的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季临星更是瞬间瞳孔紧缩,声音都变了:最严厉?
突然,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流星一般从他脑海里飞速划过,速度太快,引来脑子一阵阵尖锐的痛。
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脑子里炸开。
最后,他只看清了一个画面。
一位倒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女子……
还有谁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断续响起,如同破烂的风箱一般嘲哳难听。
下次,见,可得……可得,答应我的,邀、邀请啊,不然……
不知为何,一句话没说完整,声音仿佛被什么截断一般,戛然而止。
天地忽黑。
季临星闷哼一声,身形瞬间往前倒去。
蒋宵月离得最近,反应也不慢,一把拉住了季临星的胳膊,这才免了他失态倒地的窘境:季临星?
临星!季鸿智大惊,奔了过来。
他将灵力往季临星身体里送去,然而转了一圈却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实际损伤,也没有力量的内耗。
季鸿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而被蒋宵月这么一拉,季临星也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的人,喘了两口粗气,样子才好转了过来。
季鸿智将手按上他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季临星看了他一眼,眼底还有些未散的茫然,随即他摇了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
那你刚刚这是怎么回事?
季临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闻言只能神色晦暗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这样子实在是让人忧心,季鸿智还想问些什么,却被蒋坤礼抬手拉了一下:
老季,还是不要勉强了。既然他没事,就不要逼得太紧了,况且他有腓腓在身,不会有大问题的。
季临星明显这会儿心乱得很,此时再问,恐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季鸿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他看了眼季临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终于放弃继续逼问。.
季临星也松了口气。
而他心里还是记着刚刚的事儿,不由得看向言敬:言家主,受了天罚的神,会怎么样?
他这问话瞬间将众人又拉回了刚刚的情绪里,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回了言敬身上。
神体湮灭,神魂会在碎裂归于天地,滋润万物,以作赎罪。言敬声音有些低,显然提起这个,他情绪也不佳。
然而他的话刚落,周围因为极度惊诧而倒吸冷气的声音,在这片天地接连响起。
言灵捂着嘴巴,眼睛里蓄上了些泪水,声音颤抖:怎、怎么可能?爷爷,您不是说……
众人眼底也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刚刚言敬可是说,言小姐受了三道天罚的…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季临星缓缓问道。
天罚的本质,其实是比九品雷劫更酷烈千百倍的紫金雷,魇阴风雷是世间奇珍之最,尊上有魇阴在身,所以勉强保住了性命。
言敬微微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出在因果之梦里看到的场景,他心绪有些难平,不过,她最后也是九死一生,代价惨重。
代价惨重……
众人因为这个词,心头不由得浮现出了刚刚言敬说的话。
这个代价,大概就是言敬所说的,一身重伤和修为了。
一道天罚足以让神灵身死道消,神魂难存,而言小姐她,挨了三道……
就算是傻子也想得到,即便是有魇阴风雷护体,又怎么能完全抵得过那纯正的天地之力?
然而,纵然是逃过了死劫,可一身重伤,修为尽失的情况下,对于修士来说,活着也是受罪。
这么想着,层层的寒意爬上众人身体,一直凉到心底。
刚刚言逢欢那么随意散漫地给出和衷,即便他们心里知道,这定然是很珍贵的东西,却也没想到……
珍贵到了如斯境地。
他们看到的言逢欢,那么强大,坚不可摧,仿佛永远屹立不倒的山峦。
可谁都没想到,她曾经为了一个阵图,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她到底对此抱了多大的决心,才会用这样决绝又极端的方式,来研制这个阵图。
言家主,您刚刚说,言小姐她是为了人族军队能用,才耗费心力研究‘和衷"的?蒋宵月轻声问道。
言敬朝她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那为什么言小姐说,‘和衷"从来没派上用场?
这话一出,一众人霎时恍然。
对哦,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终于研究出来的阵图,为什么会将它束之高阁,从不启用?
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敬看着众人的疑惑,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有些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那时的尊上,能研制出完全违逆天道的‘和衷",却洞悉不了人心的诡谲恶劣,也高看了他们的韧性和勇气。
他声音冷硬了起来,众人都听出了其中隐隐带着的怒意。
他们背弃了尊上,自然别想用的了这浸染了尊上半身血的‘和衷"。所以此后,尊上就一直封存了这个阵图,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不可置信的吸气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言敬看向林晖等人,脸上的怒意散去,添上了几分郑重之色:这样说,想必你们现在也清楚了,尊上今日将‘和衷"交给你们,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林晖等人都不由自主地艰难点头。
虽然言敬说的隐晦,但能让言小姐狠心直接将这个阵图封存,必然是不小的背弃。
然而如今,她却将这图,如此轻描淡写地交给了他们。
关于这图的由来,只字未提,甚至并未要求他们一定要用出个名堂来。
这样的信任,弥足珍贵。
言敬见他们的样子,笑了笑,继续道:她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我却……难免想多唠叨这几句,你们别见怪。
林晖此刻万千心绪难平,闻言缓缓地摇了摇头,郑重地低声道:很感谢您告诉我们这件事。
在他身后,七十余人同样神情郑重地道谢。
虽然他们对于言逢欢所赠之物从不会看轻,可当知道了和衷的来历后,终归是不一样的。
您放心,我们必
然会拼尽全力,用好‘和衷"的!林晖郑重地向言敬道。
身后的百人团队成员亦是纷纷应道。
最后,林晖微微握紧了手中古朴的纸卷,随即并步抬手——
同他身后的队伍成员们一起,对言敬,又或者说,对着刚刚言逢欢离开的方向,郑重地敬了一礼。
安静又庄重的礼节,他们做的干净流畅,赏心悦目。
而他们步调一致,呼吸同步,在月色下,隐隐有了一种镇人心魄的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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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此时正值夏日时节,本就是昼长夜短的日子。
然而太阳光还没冒头,阖眼休息的言逢欢就只能无奈地起了身。
她慢条斯理地打开门,入目便是四个门神,直直地杵立在她房门前。
言灵两兄妹,外加一个季临星和蒋宵月,眼底都挂着些青黑。
此刻见她开门,几人一瞬间眼睛都亮了,直直地望了过来。
看着四人的模样,言逢欢太阳穴突突突的。
她扶额,无奈至极:这么早,你们不好生休息,来我这儿干什么?
尊上,我们是想早点来等您,然后一起去比赛场的……言灵小声地解释道。
你们几人约好的?言逢欢好笑地看着他们。
不是。几人异口同声,恍若商量好了似的。
言灵接着轻声解释道:我们在路上遇到的,想着既然都是来等您,于是就一起过来了。
……言逢欢眼神自几人身上扫过,一阵失语。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比赛之前,养精蓄锐方为正经事,你们却这么早,就一通往我这儿挤,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若仅仅是等人,没有必要来这么早。
见她看出了端倪,言灵也不隐瞒,有些心虚地凑到言逢欢面前,轻声问道:我们都是想来问问……您今日,会跟哪个赛道啊?
什么‘跟"赛道?言逢欢疑惑地问道。
您还不知道?言灵有些意外。
知道什么?
赛场共赛道区,每个赛道区都被分配了一定数额的赛场指导啊……您是不知道自己在哪个赛道区吗?
……这话言逢欢没法儿接。
她压根儿不知道赛场指导这个身份,竟然还是有活干的。
这还怎么玩儿?她只想要闲着看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