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没有持续多久,言逢欢冲着魇阴风雷和长刀接触的地方,挥袖又添了几分力。
封灵子脸色一红,似锦脱手,他则被魇阴风雷击中,一头栽到了地上。
封!于此同时,奚涟略显冷酷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言逢欢周围瞬间出现了无数条血线一样的东西。
在她头顶有一张复杂的血色阵图铺开,血线如同有眼睛一般,不由分说地缠上了言逢欢的四肢和脖颈。
言逢欢垂眸看着,像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以至于没有立即反应。
血线延伸的尽头,奚涟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盯着言逢欢,目光警惕。
封灵子落败的速度,比他们预计的快了无数倍。
你还真是好运。奚涟手里捏着法决,控制着阵图的收缩,眼里涌起些嫉恨之色,以前有我师傅他们护着,如今又随随便便就获得了魔族始神的传承。
言逢欢任由血线绑着,闻言笑了笑:我一向如此好运。
对于奚涟能得知这件事,她丝毫没感觉到意外。
魔主想要驱策奚涟,除了威胁,必然还要给足够的诱惑。
奚涟冷笑:可惜到此为止了。
阵图和血线收束到极限,奚涟已经能感受到言逢欢的血脉力量,她瞬间握紧手掌,万千血线猛然一亮。
然而下一刻,奚涟愣住了,因为血线没有反馈任何生机给她。
怎么回事?
你难道以为,上一次失败,仅仅是因为我阻止了阵图展开吗?言逢欢问。
奚涟脸色骤变,身体比理智还要更快反应,当机立断地撕开空间,身形遁入其中,顷刻间转移到了言逢欢身后的云雾之中。
然而还不等她松口气,却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许多血线一样的东西,像花纹一样,铺满在她的四肢躯干。
奚涟面色一凛。
回来吧。
随着言逢欢的话音落下,奚涟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被什么东西牵引,掠过云雾,又回到了言逢欢面前。
她脚下出现红黑色的阵图,似曾相识的纹路同她如影随形。
这个阵图,是言逢欢起的,而她却没办法破开。
挣扎了一会儿后无果,奚涟不再费功夫,她看着脚下的阵图,突然笑了起来: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到后面竟然无端凄厉。
捆缚在她身上的血线,限制了她的力量,却没有抽取她生机的意思,奚涟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为什么……
言逢欢静静地看着她,而奚涟目光空洞地看着地上的阵图纹路:为什么每次你都有这般好运?阵图一道,我自问天赋并不弱,这噬生图更是我费尽心血,可为什么你一出现,所有的事情都要偏向你……
数千年的心血,她拿来当作杀手锏一样的东西,却被言逢欢如此轻描淡写地击溃。
而她这个创造者,此刻却被言逢欢还以颜色,以一种她无法理解、无从挣脱的方式。
多可笑。
巨大的差距,让奚涟感到极度不真实的同时,还有挫败。
过了一会儿,奚涟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言逢欢依旧没说话,她看上去像是很有耐心,任由奚涟发泄。
就在这时,山巅边缘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陌生男人和温谨方。
而那男子一身广袖飞肩襕衫,大面积的云杉绿色,以银线在胸前刺绣着花枝,腰带同色,以银饰镶边,其下坠了一条流苏玉坠,呈现通透的雪花白。
他黑色长发用简单的银饰发簪束起,剑眉星目,身如玉树,即便是和温谨
方站在一起,也丝毫不输。
男人走在前面,抚掌而笑:不愧是战神,心如冷铁,百折不回。
话尾带着些叹息,似乎是在遗憾。
温谨方略显沉默地跟在身后,仍然穿着他被掳之前的那件银色冲锋衣。
言逢欢目光从男子身上那个掠过,停在了温谨方身上:师兄,还好吗?
男子有一瞬间的愣怔,但却没有打断。
在他身后的温谨方,目光柔和地和言逢欢对视了一眼,淡笑着摇了摇头:注意安全。
好。言逢欢垂眸轻笑,漂亮极了。
他们俩的互动旁若无人,男子倒不觉被轻视。
等言逢欢目光又转回他身上时,他才淡笑着继续开口:还没有自我介绍,失礼。计余凰,见过战神阁下。
魔主倒是比之前更加有礼有节。
言逢欢说的,自然是他之前那附着在言家三长老言秋身上的一缕魔体。
计余凰从容一笑:之前力量未复,战神见笑了。
这么说如今已经恢复完全了?
不及阁下,魔族始神的力量,即便是我,也心怀敬畏。计余凰笑了笑。
看来是恢复了。
言逢欢挑了挑眉,她被困的这十来天,想必外界的虚空之牢已经破了。
就是不知道,外面战况怎么样。
似乎是看出了言逢欢的想法,计余凰十分贴心地道:不用担心,实话说,我族那些不成器的东西,暂时奈何不得人族。您的准备的确令我赞叹,华国如今倒真是像个刺猬,不是很好下嘴的。
言逢欢点点头,算是应答。
计余凰有些意外地笑了声:您竟信我?
你觉得呢?言逢欢挑了挑眉,一边反问,一边往奚涟的方向走去。
计余凰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没有阻止。
言逢欢在奚涟面前站定,她垂眸看着突然憔悴很多的奚涟,轻声道:你知道我真正参破你这噬生图,花了多久么?
奚涟漠然抬目,然而还不待她说话,言逢欢又接着说:一天不到。
奚涟瞳孔猛然一缩。
计余凰挑了挑眉,有些兴味地看着。
你是在羞辱我吗?奚涟讥讽一笑,声音微哑。
不是。言逢欢四平八稳,其实你说的不算错,能破你这阵图,的确是我的运气——因为我也做过同样功效的阵图,在很多年以前,花费了很多时间。这次不过按图索骥罢了。
奚涟愣住了。
然而计余凰却突然鼓起了掌:妙啊哈哈哈哈,您果然是个妙人。
言逢欢静静地瞥了他一眼,计余凰微笑以对。
那你为什么又放弃了?奚涟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嘶哑。
因为结果和目标不符。
什么?
这阵图展开,集天下生灵命脉,要炼制一副容纳神魂的躯体不难。言逢欢低头笑了笑,可他们不会接受。
奚涟脸色一白,争辩道:就为这个?这世间万物延续至今,全因我师傅牺牲换来的生机,我如今拿回来有何不对!况且,就算他无法接受,我也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不知道这一切!
可这世间从此生机断绝,你又要如何瞒?
哼,瞒?笑话。随便寻个小世界就是,管它外界巨浪滔天还是哀鸿遍野!
这话说得冷漠,奚涟表情亦是少见的狠厉,但言逢欢看上去却并不意外。
她只是认真地又
问:那最后,你确定他还是你想救回来的那个人吗?
奚涟猛然一愣,片刻后,她抖着嘴唇道:同一个神魂,为何不是!
然而言逢欢点点头,不再与她争辩这点,又问:奚涟,你是神者的后裔,又天赋异禀,你为此感到荣耀吗?
自然。奚涟一愣,不知道她耍什么花样,顿了顿,还是颇为咬牙切齿地憋出了两个字。
那你觉得他们呢?我是说主神们,或者再具体一点,奉拟。
奚涟脸色白了一瞬,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其实显而易见。
天生神祇,又位列主神,说没有自己的骄傲那绝对是假话。
奚涟有些明白言逢欢要说什么了。
她低低地笑:你是想说,我这样的法子,侮辱了我师傅么?
言逢欢不语。
却见奚涟猛然一挥袖:可生就是生!只要能让他活过来,手段如何又有什么分别!
有啊。言逢欢低眉看她,声音有些缥缈,奉拟他半生游历,行迹最多的就是人世间。人族复杂多变,他早早洞悉了人族的卑劣和弱小,但他最后仍然选择了他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奚涟额头青筋暴起。
我想说,这样的计划不是侮辱,你只是纯粹地在折磨他。
折磨。
很难以想象这个词,会和奉拟放在一起。
奚涟脸上的血色褪尽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只是在找借口而已!你不敢做,就想要阻止我。
如果这样想,你会舒服一点的话,请便。言逢欢神色淡淡。
……奚涟突然抬头瞪向言逢欢,眼底是肉眼可见的血丝,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旁边的计余凰眼睛亮了些,显然也是很有兴趣。
言逢欢低眉看了奚涟一眼,突然脑袋一偏,脸上扬起了些纯真的笑容:因为要拖延时间呀。
奚涟一愣,而计余凰脸上分兴味之色也猛然一变,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懈了防备。
然而已经晚了。
随着言逢欢的话,周围一切,都动荡了起来。
计余凰脸色猛然变化,随即身形不进反退,他朝着言逢欢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身上延伸出无数黑色的气线,气线划过空气,又不断分裂出更多触手,末端像婴孩的手掌一般伸展开。
然而言逢欢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面无表情地呆在原地,任由那万千细小的手掌裹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