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之乡(二)

“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经典鬼故事场景与台词.....乌鸦看着白得晃眼的加百列,忽然陷入沉思。片刻,他一砸方向盘:“我悟了!

“昼伏夜出”、似“人”非“人”,畏惧“人气”,戏耍落单者一一乌鸦回想这一路所作所为,他自己分明才是鬼,大惊小怪什么?果然是刚“死”还不习惯,讲个鬼故事也能代错视角,又不由自主地站到“人”那一队了。他们就应该学习天使长阁下的觉悟,放飞想象,努力作祟!

加百列眨眨眼,就见乌鸦摇下车窗,冲他举起一只手。天使没看明白这是什么风俗,迟疑了一下,还是模仿着乌鸦的动作,跟着举起了一只手。乌鸦“啪”一下跟他一击掌:

“庆祝阶段性胜利!

清脆的一声,好像打碎了一层透明的囚笼

加百列眼前乱晃的虚影被他一巴掌拍散,视野比刚被洒水车喷过的挡风玻璃还澄澈,他那嘈杂的耳畔骤然清静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加百列甚至以为自己聋了,直到他听见汽车的引擎声、白夜风穿过榉木的“沙沙”声、不远处的水声.....乌鸦击完掌把手往回一撤,加百列下意识地捉住了那正在远离他的体温

乌鸦

他又试着撤了撤,还是没撤回来

乌鸦有点困惑,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要求握手?

于是他就着这姿势,把手上下晃了晃:“您好,幸会,呃....您辛苦了?

加百列对治安官的失望忽然被一句“辛苦”勾起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把乌鸦的手一揣,据为己有“怎么一脸沉痛?你的目标.....唔,那个‘洞察’治安官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难道是血族内讧.....”乌鸦话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加百列银发上沾的灰尘,挽起一边的袖口,感受了一下对方比之前更低的体温,“不对,看起来像得手了。所以你是对‘洞察’很失望,感觉费这么大劲不划算?

加百列眉梢都垂了下来:“是啊,传闻是谣言,因为他,我的存货都快用完了。

茉莉这会儿也从惊吓中缓过来了:虽然她总拿不准这白毛是敌是友,但他好歹是个人。在血族的地盘上,是个人总比是个鬼强,遂犹犹豫豫地收了神通。她竖起耳朵听乌鸦和加百列说话,越听越困惑,总感觉自己可能是间歇性聋了一要不怎么明明她一直在场,却总觉得漏了不少信息呢?“什么意思?”茉莉不懂就问,“什么叫‘对洞察很失望’,‘存货’是什么?‘快用完了’是什么意思?‘加百列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听睡前故事吗?

茉莉:“......谢谢,我不困。

“你可以睡午觉,”乌鸦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茉莉,又给天使商量,“移个驾,你去那边给他们进,我得开夜车’.....不行,这只手不能切下来给你,没法防腐,这么热的天一会儿会皇的。加百列被“臭”说服了,不怎么情愿地把手还给乌鸦,他在货车缓缓发动后,挪到了副驾驶一边。这回不是倒吊了,他像只雪白盘蛛,用“高级定制”制衣的金线把自己挂在了车窗外。靠车窗坐的五月立刻变成一种“液体”,硬是在呼吸都没空间的副驾驶小座位上辗转腾挪,成功跟茉莉换了位置在小路的微风中,加百列平铺直叙地讲了他的壮举

乌鸦瞄了一眼副驾驶那边的倒车镜:“天使”在絮语,神子一样美丽的少女专注地听一这一幕像从米开朗基罗的画里抠出来的。要是他俩聊的不是“如何策划一场凶杀案”,就更有那味了

乌鸦发现加百列有两个状态,其中一个状态下,这位雪白的先生会有很强的非人感和距离感,别说交流,天使阁下那会儿看人的眼神跟看猫狗差不多。乌鸦还注意到,这种时候他目光有时候会聚焦在没人的地方,好像魂魄有一半在别处出差,回话也会慢半拍。世上任何东西都有代价,茉莉他们那火种能力的代价隐蔽一点,这么看,加百列盗用血族能力的代价可能更直接“幻视、幻听,”乌鸦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敲了敲方向盘,心想,“现实检验能力下降。

而进入另一种状态时,加百列的眼神会灵动很多,这时的天使大概是“下凡版本”,虽然三观依然和凡人们格格不入,但至少有活气。乌鸦发现这位其实算蛮健谈的,好奇心旺盛,被人问及自己干的“好事”,还挺愿意显摆,比如一“存货不是血族的‘天赋物’,我能从他们的天赋物里抽取一部分,但一般只能现场用,用完就没了,不能带走。‘存货’是血族脑髓,我其他存货都用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魅力’,‘裁缝’还有个瓶底,‘洞察’太没用了,我都倒了。你们要看吗?“乌鸦早有准备地一伸手,挡住快挤到他身上的三个孩子一比如像这样,又凶残又耐心,还带着点“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把名词“马赛克”一下,别人大概还得以为他开的不是脑壳,是颗椰子“脑花儿童不宜,”乌鸦插话,“说说就算了,别分享实物。

加百列虚心请教:“为什么?

乌鸦胡说八道:“胆固醇太高。

培养箱毕业的天使信以为真:“哦,好的。

茉莉克服了最初的不适,有点向往:“一瓶......呃......那什么,能用多久?”

“不一定,看用来做了什么事,”加百列说,“比如绞死你们领主要用半瓶,缝一件衣服两三滴就够。茉莉喉咙动了一下,看着也想来一口

加百列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微笑起来:“你喝了会死。

缺乏常识的小姑娘只当这是特殊的火种技能,没深究,又转头问乌:“那你呢?

凡俗男人就没有天使那么坦荡了,乌鸦毫无诚意地反省了一下,没打算改:“就那么回事,你不都看出来了吗,大概就跟那没用的‘洞察”差不多。茉莉:“有名字吗,叫什么?

乌鸦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只好现场取名:“呃.....你可以叫‘偷窥’。

茉莉的五官皱到了一起:还有这么猥琐的火种

”你到底是哪条路....

乌鸦打断她:“我们要到了。

茉莉扭头望向前路,发现货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拐进了一条沿河小路。车轮下路况不佳,坑坑洼洼的,大约刚下过雨,有的地方颇为泥泞一加百列往天上升了一点河对岸是一片山坡,是片未规划的荒地

两岸间架差桥,桥下的河水一眼看不见底。森森地映姜桥的倒影

茉莉一眼看见了桥头的路牌,念出声

:“安息桥。

草莓忽然“啊”地一声:“我好像听城堡的女仆聊过,她们说这里是自杀胜地!好多人到这跳桥,桥上还经常闹鬼。乌鸦笑了,从旁边拿起一台小对讲机,对集装箱里的人们说:“女士们先生们,请扶稳坐好,我们即将开进一段非常颠簸的路,可能会有摔倒和挤压风险,麻烦大朋友照顾一下小朋友,迅猛龙兄,照顾一下可以吗?迅猛龙坐过他的“过山车”,想起来就心有余悸,不敢急慢。对讲机里嘈杂了片刻,传来警果先生的声音:“我把小的和行动不便的都固定好了,但你能不能尽量......乌鸦把对讲机关了

集装箱里传来“咚”一声愤怒的撞击,五月紧张地问他:“我们要干吗?

乌鸦:“自杀。

“什......啊啊啊!

乌鸦忽然把油门踩到底,冲上了安息桥,开到最高点,他猛一打方向盘,撞开栏杆,往桥下冲去!

货车从高处自申落体。在五目高亢的障叫中,一头扎进河水里

驾驶和副驾驶两侧车窗都开差,涌进来的河水给五目泼了一大口凉水

加百列早在车子突然转向时就用金线把自己吊在了桥边栏杆上,等货车入水时溅起的大水花落下,他才慢一步跳到车顶上。他的脚刚碰到货车,脚下忽然一空,水中好像有个漩涡,将原本至少两分钟才能沉下去的大货车整个吸了进去。车身一百八十度旋转,将加百列从车顶上甩了下去,他手心大量金线喷涌而出,像突然绽开的剧毒水母,露出准备捕猎的狰狞触手。没等那些金色“融手”捉到什么,一只手从打开的车窗里伸出来,穿过大团的金线,精确地抓住加百列的手腕。他微微睁大眼睛,膨胀着弹出的金线一滞,又温顺地垂了下去下一刻,加百列跟着货车一起头脚倒立,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感,他们“着陆”了,

所有人身上一轻,水压骤减,涌进车里的河水飞快地倒退出去,“哗啦”一下砸得水花四溅,

在五月剧烈的咳嗽声里,他们重见了天目,

他们好像穿过水面,进入了“倒影”的世界

众人环顾周遭,植被,道路、山坡,今和另一边一模一样,河面上也有一条架在那的桥,连他们“跳桥”时撞倒的栏杆都一模一样。但又有差别,比如河水深度

另一边不见底的水,这一边才没过人脚踝

另一边的安息桥两头,一头是年久失修的小路,一头是荒无人烟的山坡:这一边的山坡树林间却有路,路口还有个箭头指示牌风吹过来,远处似有人声

一时间没人说话,直到集装箱的门“砰”一下打开,身上挂着两个胖孩子的迅猛龙踉跄着跳下来:“出什么事了,翻车.....不是,怎么还掉水里了?!我就说你这浆果开车....他的话音被一阵狗叫声打断,迅猛龙循声望去,看见一条脖子上戴着项圈的猎犬在河边朝他们大声咆哮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汉跑过来,手里端着猎枪对准了他们:“站住!什么人?

“神啊.....”警果先生目瞪口呆

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老的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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