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曾经一模一样的天上巨幕,是熟悉的脸，是李晓诗——是一如记忆里数年前的轮廓。
但在熟悉的轮廓之外，女孩儿的面容与气质却有大不相同之处。
虽然还是那样的五官,但随着年岁的增长，面庞逐渐长开，看起来比过往要精致漂亮了一些；
而气质方面……与多年前第一次出现在天幕中时的咋咋呼呼、呼之欲出的天真相比,现在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沉静了许多。
连此时的蹙眉思索,都自带一股水样的宁静。
——细细数来,离她第一次出现在天幕上，也过去了六年有余了。
女大十八变,少女成长过程中变化最大的，恐怕也就是这几年了。
许多家中有孩子的、年纪大些的人，看着李晓诗时已忍不住感慨时光飞逝。
这是多么清晰的体现啊……当年灰头土脸的小女孩,现在温和恬静的大姑娘，时间就藏在里边。
朱棣很想拉着李晓诗好好一叙这几年的无聊，但在见到李晓诗后，却忍不住一顿,难得起了些踌躇之意：她现在看着很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像是会对他口中那些练兵啊马场啊感兴趣的女孩儿……
可转念,他就又摇了摇头，把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给甩掉了。
李晓诗就是李晓诗,时间过去,她应该也是没变的，从来不会敷衍什么，认真又可靠。
那等之后跟她唠唠？
现在先打个招呼算了。
打定主意，朱棣像曾经那样对着天幕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诗。”
话说出去的瞬间，他脑海中就响起了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
【抱歉,目前直播间暂未正式面向主播开放。】
【弹幕功能已禁用。】
【请待开放后重试。】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不是少数，毕竟很多人都在和李晓诗打招呼。
“这是什么意思？”听着那陌生的提示音，李承乾愣了愣。
李世民蹭了蹭下巴，沉吟：“看李晓诗的样子，应当是不知道直播已经‘开放’，不然不会不打招呼的。”他思考了片刻，“我们能够看到这场‘直播’，但它说‘未面向主播开放’，那可能是这样：李晓诗并不知道直播已经重新开始——这是一个单向的、只能我们看到她情况的天幕。我们知道天幕的存在，她却察觉不到，并且我们无法沟通。”
李承乾点头：“这样确实就说得通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中途又出了什么岔子，但眼下的情况证明了，这大概真的是个单向的直播——
李晓诗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他们，也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
画面中，李晓诗手里拿着一根笔，她低头看着面前桌上一本厚厚的书，然后翻书的动作停下，单手托着腮，视线落定在书本上的某一页，逐渐失了焦，但久久没有移开。只是她手中的笔转啊转，一圈又一圈，断断续续，始终没停。
她口中还在自言自语地呢喃：“国内大学也太多了吧……这么多，
得琢磨到什么时候去啊。”
一开口，
熟悉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让刚刚些许觉得她有些陌生的观众们顿时找回了曾经。
而且听到这些话，渐渐回过味儿来明白她大概不知道这边有直播的观众们也琢磨过来了：大学，还是学校吧？
李晓诗这是又升学了啊？
好事啊！
三载的初中，三载的高中，现在重新相见，又会是几载？还会有限制吗？
挑选大学，到底是有多少可以挑，才会让她挑得这样烦恼……等等，难道这厚厚的一本书全是现代的大学吗？
刘彻已经命人去搬了他专属的老板椅出来，就那么坐在了大殿外的台阶最上层——他试了一下，小天幕召不出来，那现在就只能先看大的了，那当然要看得舒服。
“去弄些点心来。”
吩咐完，听到李晓诗的嘟囔，刘彻连停都没停，就道：“当然是选最好的啊，这还有什么挑的。”
身为他们的妹妹，李晓诗学习成绩也不错吧应该，人又优秀，当然什么都得要最好的啊，档次差一点的，那能配得上他妹妹吗？
殊不知这件事本就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
在成绩还没出来的时候，李晓诗就已经翻来覆去把估分后感觉差不多的学校挑出来看了好多遍了，现在成绩出来了，考得确实不错，比预估的分还要高上三四十分，于是在父母和老师的建议下筛筛减减，又添上了几所，现在到她手里可供挑选的还是有很多。
但即便早早就开始做准备，现在到了事头上，还是有种无从选择的手忙脚乱之感。
除了学校本身的区别，还有学校所在的城市各有不同、学校的专精方向也有不同，再加上就业啊口碑啊宿舍环境啊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能影响她做出选择的因素。
而且最最最最重要的问题是——专业。
就像是学汉语言那国内毫无疑问首屈一指就是某所大学，学机器人又是某所某所大学一样，不同学校的优选专业也不一样，想要选大学，不排除部分学生是奔着一个学校去的，然后在学校里选专业或调剂的，但大多数人的做法肯定都是先选专业，再根据专业去择优选取相关的学校。
李晓诗之所以觉得报学校是一件无从下手的事——全因为她现在根本还没选好专业！！
想到这个，李晓诗“嗒”地把笔放下，忧愁无比地揉了揉脸。
“中文，历史，师范……”
她小声念着旁边笔记本上记下的几个专业方向，幽幽叹气。
爸爸妈妈推荐她去学中文，报个汉语言文学不错的大学，因为她在这方面天赋还不错，读读背背查文献什么的也很细心，整个人静得下来、也坐得住，而且作为偏文科方向的学生，学这个本身就也不算太吃力，至于出来之后好不好就业……四年之后的事了，不急。
而且爸爸妈妈都认为，她学得开心就好，
学习压力别太大，大学重要的是当做一种经历，并不是一种“培训”——李晓诗出来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完全不用局限于上学时候学什么专业毕业就一定要做什么的。
老师给的建议则是往历史方面靠一靠，毕竟李晓诗历史成绩出挑得不像话，简直就是出类拔萃，顶顶拔剑的那一批，在她都超出平均水平的成绩中，历史也是最优秀的那一门。
老师认为，只有发自内心的喜爱才是学习一门课程一个专业的不竭动力，李晓诗既然这样喜欢历史，那完全可以把这个当做之后的专业。而且还是那个道理：她擅长，所以学起来不会吃力，说不定能走得更远，本硕博一路走下来都顺利呢？
至于师范，那是李珉给的建议。
除了李晓诗，只有李珉知道她曾经做过几年跨时空主播的事情。李珉给李晓诗剖析得也很清楚——既然都能给那么多古人担任老师，而且听李小诗说担任得还不错，自己也很高兴，那为什么不去做老师呢？
工资多少不是问题，重点是兴趣和能力，李小诗喜欢最重要。毕竟她的小金库有多厚实他可是知道的，完全不用全指望工资过活。
而且做老师的话，不管是小学老师还是以后上完学去做大学老师，时间上都很充裕，完全可以把业余时间拿来做别的事情——是的，他在推荐师范类大学的时候就说了，不想让李晓诗去带初高中，太累。
如果是大学老师，那比如说李小诗喜欢的读书啊，游古建筑找历史痕迹啊，看展逛博物馆啊什么的，到时候不就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了？要是去坐办公室996，哪有这舒服的？女孩子嘛，爱好多一些，时间多一些，不就能更好地享受生活、更好地爱自己了吗？他们全家都捧着的小姑娘，当然要做自己喜欢的事，万事顺心。
所以，李晓诗就综合了一下他们的意见——师范类的学校是可以无缝和汉语言文学以及历史组合搭配的，配哪个都可以。
按理来说这样一组合，那就是个简单的二选一了。
然而李晓诗盯着纸上的字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只是有点疲惫地叠起双臂、把下巴垫在了胳膊上，眼神散开，不知道在看哪里在想什么。
秦。
嬴政坐在球场边的树荫下，手中捏着半块不明品种的甜瓜，斯文地咬了一口。
他身旁，跟父亲来打球活动身体的公主们交头接耳起来，低声讨论着李晓诗刚刚自言自语的一些词语和句子，琢磨着她现在这表现是什么意思。
“这是以后学习的方向吧？她这样纠结，是那几个都很好、所以不知道选哪个了吗？”
“听着都熟悉，当初应该在一些直播里听她说起过吧？”
“我觉得汉语言很不错。历史有什么学的呀，不是都和我们一起学过一遍了？”
“我觉得也是，历史不就是那些事吗？大事都学习过了，还能学什么呀？难道是要研究我们这些‘古人’每天都吃什么喝什么？”
“……咦，还真有可能哦。”
……
她们嘀嘀咕咕，阴嫚倒没插话，她听了一会儿，来到了嬴政面前：“父觉得，小诗会选哪个？”
嬴政吐出两粒瓜子到巾帕上，收回看着天幕的视线，半垂下眼：“不知道。”
阴嫚一怔。
嬴政又拿过一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唇角有些弧度。
“没准，她哪个都不想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