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对眼前的场景难以接受。
她摇着头:“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怎么可能突破我家的防卫……”
篝火前,那个健壮的女人也在欢呼雀跃,但同时还眼神尖利。
她一眼就看到了安和君川,大叫着指向那边。
欢呼声被压低了几分,并很快爆发出更大的喧嚣。
人潮向君川和安涌动而来。
安下意识想跑,她转身,看到君川依然钉在那里。
她放缓了脚步,强迫自己又转向人群。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总要面对,现在至少她身边站着一个善良且强大的好人。
安迎着人潮,不再后退。
而人群却没有理会安所做的这些思想建树。
那个健壮的妇人手里抓着一根棍子,棍子的顶端还戳着一颗人头,人头已经被烧焦,白骨包着一层皮肉。
她劈头盖脸打向安。
然后被君川一甩衣袖,连棍子带人,一起扇向后方。
人群接住那妇人,一些武器扎到她身上,引起她的痛叫。
袖子带起的狂风硬生生压制住人群的疯狂,让他们没有再进一步。
众人警觉地看着君川,提防地提起手中武器,却不敢攻击。
吃痛中的妇人尖叫:
“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不是人类,他是个仿生人,而且还是个违规的型号,他太强了!那些大公司,还有仿生人自己,一定是在暗中制造这样的同类,他们想奴隶我们!”
“没错。”另一个人站出来,“他是很强,但如果我们现在不抵抗,我们的子女就会被他们奴役,我们的爱人会被他们抢走。当我们在街头乞讨时,他们还会嘲笑我们下贱懒惰!”
冷却的人潮再次沸腾起来,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又有一个人高呼:“我如果死了,帮我照顾我的儿子!”
说着,那人便要冲出来。
君川又一次挥动衣袖,一道看不清的气墙隔绝到他和人群之间,无论他们怎么打砸,也无法突破。
随后君川抬起手,握紧拳头,轻飘飘地挥下。
烈光爆发,摧残着人群的眼睛,随后很快灰尘扬起,遮挡住光芒,整片天地仿佛都弥漫扬沙,只有不远处的篝火还能提供一点光热。
等风沙终于散去,人们睁开双眼,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君川拳头落下的方向,一个看不到边的深坑出现。
安的豪宅,有一半的围墙消失在这个世界,一同消失的是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土地和路面。
豪宅坐落在一个不做的环境里,周围便是一片树林。
而近树林仿佛被爆炸的冲击波洗礼过,全部朝外栽倒。
众人仿佛濒临一个末日场景。
心中的满腔热血,被暴风吹的冷冰冰的。
即使是安,都有些傻眼。
她见识了君川瞬间抵达另一个城市的神奇,却对他的暴力程度没有什么认知。
君川说:“你们确定准备跟我拼命吗?”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君川满意地点点头,又有些无奈。
做这种事情,实在是费力不讨好。
他不仅要释放力量,最重要的是还要约束力量。
不加限制的施展力量,以他的力量,太容易造成伤亡。
他还要小心翼翼,布好限制,用禁气封好一个封闭空间,才能尽情出拳。
就只是为了给眼前这帮暴民一个足够震撼的视觉效果。
他如果不加限制,仅仅是拳风,就能让这些人全灭。
但那有什么意义呢。他完全可以靠力量将整个星球无情镇压,但仅仅是镇压,无法彻底剿灭心中反抗的嫩芽,只能扭曲这些人生存的环境,而他也没时间去教化这些人。
好在这里的情况,也不需要这么麻烦。
君川看他们不说话了,便撤掉气墙,看向安:“看来他们愿意谈谈了。”
安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君川,又看向人群。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本来,她就不是来和谈的。她来这里,是想启动父亲的仿生人。借助那些仿生人的帮助,她想大量生产仿生人,甚至以此实现那些暴民的指控——真的让仿生人取代人类。
但眼下希望已经破灭,而她显然还没转变好情绪,不知道要说什么。
君川看安无话可说,只好自己来:
“我已经用了十分钟,完全地了解了你们这里的情况。”
“你是谁?”那妇人对他喊叫。
“我叫君川。”君川说,“是个外乡人。”
“外乡人就不要对我们的事情指手画脚!”后面有人喊叫,但没露头。
“我只说几句话。”君川说,“你们也可以不听我的,选择跟我动手。”
君川扬了扬洁白如玉的手掌,人群看了看旁边的深坑,不再多嘴。
君川说:“你们在抵抗仿生人,理由我也大概了解了。我有个问题,你们如何分辨人类和仿生人?”
君川的问题带来一阵沉默。
被君川强大的魄力强制冷静下来,人们发现,他们并没有分辨的方法。
妇人说:“别人说是。”
还有人说:“如果他不是,那为什么有人说他是仿生人?”
君川含笑点头:“好理由,我觉得你也是仿生人。”
那人惊慌:“我怎么可能是。”
君川说:“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
那人噎住,不知道说什么。
君川说:“我知道。仿生人身体里还是有些机械零件的,你可以把肚子剌开,如果全是血肉之躯,就证明你是人类了。”
“那我就死了!”那人说。
“但你青白了啊,要留青白在人间嘛。”君川说,“再说,哪有开个膛就死的,你们这医院是摆设吗?”
人潮中一阵骚动,但终究没有人发声。
“不过呢,即使你现在证明了自己,没有意义。”君川说,“更高级的仿生人,已经可以彻底摈弃机械结构,和人类一模一样了。而且即使你现在证明了自己,你依然有可能被替换掉,不是吗?”
君川的话带起一阵新的惊恐。
“那样我们要怎么分辨?”众人窃窃私语。
君川看着这些人,感觉世界之间的参差还是挺大的。有些地方已经没有压力地将仿生人视为人类,但有些地方还要视如洪水猛兽。
不过这不能怪他们,这里的仿生人,确实是洪水猛兽。
君川缓缓说道:“我还有几个问题。”
他指着那妇人:“你以前见过我一次,我教训过你一次,你眼里很好,可以一眼看到我,而且还敢冲上来,是因为勇敢吗?”
他又指向之前慷慨演讲的那位:
“以一个盲从众人讨伐仿生人的标准来说,你的演讲很有条理啊,也很有煽动性。”
君川最后将目光转向那个第一个冲上来,准备抛头颅撒热血的人:
“你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是吗?”
那人缩了缩身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几个人,才是仿生人。”君川淡淡地说,“他们在挑拨你们哦。”
“什么?!”
君川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反应最大的,还是身边的安。
这姑娘刚刚建立起一个仿生人比人类更优越的认知,还没几个时辰,就又被打破了。
“怎么可能。”安带着绝望摇晃君川的衣角。
却摇不动。
君川看向她:“你这家里,应该有不少防御措施,为何会这么简单就被突破了?”
安愣愣看着他。
君川说:“因为是从内部突破的。这些失控的仿生人确实是你父亲制造的,也出自这里。”
“你放屁!”
那妇人怒叱:“你才是仿生人,你全家都是仿生人!”
“就是啊。”有人帮腔,“玛丽大婶在我小时候就在这里了,怎么可能是仿生人。如果不是她丈夫被仿生人害死了,她也不会这么疯狂。”
君川点头:“确实是被仿生人害死了,就是她自己啊。原本的玛丽大婶,被取代了。”
妇人暴怒,再次试图攻击君川,却再度被风墙挡住。
此时被君川点到的三人,都被人群拱出来,脸色都很差。
那个自称要牺牲的人开口:
“没想到,还有你这种试图分化我们的人。好啊,如果能让大家认清你的真面目,我愿意被测试。无论是开膛,还是给我照x光,都可以。”
君川说:“你们确实很先进,几乎和人类无异了。全基因工程,没有任何金属零件。”
先前演讲的人说:“那你不就是在放屁,奥卡姆剃刀懂吗?如果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们是仿生人,那就应该承认我们是人类。”
“你说得对,其他世界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会给仿生人人类证明。”君川说,“但很可惜,你们不行。”
面对天机城的人工智能,看到游梦的卡珊德拉,甚至是苏倚的bt,他都无法分辨人类和人工智能的区别。
曾经他一度认为是这分辨方法没用了。
直到他遇到了这个世界。
发现原来只是因为天机城那边的技术太高超了。
君川说:“你们依然有一点和人类不同。”
“什么?”妇人问。
“你们没有灵魂。”君川说。
君川说完,周围静住了几秒。
随后有几声轻笑从人群中响起。
“以为是中世纪吗?还灵魂,本以为你必有高论,没想到说出这种迷信的话。”之前进行演讲的人说。
“人眼只能分别有限的色彩对吧。”君川点点自己的眼睛,“你们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在我看来,却和木偶没有区别。”
“你怎么证明?”那人说。
“我本不用证明。”君川说,“不过那样显得我很不讲理。好在,我也学到了很多,我可以制造拥有灵魂的人工智能,也可以找到你们的缺陷。”
君川对他们微笑:“需要我给出证据吗?”
那三人面面相觑,还未有动作,君川又说:“但是我也知道,就算我给出论证,你们大多数人也看不懂。我还是给点更直观,你们更能懂的证据吧——在这个房间的秘密地下室,放着你们的制造记录,还有工程文件。那是这姑娘的父亲私藏的,你们没有找到。”
君川又指向另一个方向: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工厂,是你们自己制造自己同类的地方。那里有更详细的记录。”
妇人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君川笑:“我能直接看到啊。”
半个小时后,君川指认的哪几个地方都被人发现了,并且找到了充分的证明。
人类之间的这场惨剧,最后被证明只是仿生人在挑拨离间。
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愤怒地处死了那些仿生人,但仿生人们在临死前对他们发出大声的嘲笑。
嘲笑他们的行为没有任何变化。
君川解决完这些事情,准备离开。
安跟在他身后。她的身体没受到太多摧残,精神却是被破坏了好几次。
暴民在失去理智时对她父亲的无端指控,最后却被证明是真实的。
家也没了,即使没有了仿生人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以后该怎么办?”安有些憔悴,“爸爸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仿生人……”
“想做,就做了吧。”君川猜,“流程不规范,没想到仿生人还失控了。”
“他们为什么失控?你说他们没有灵魂,那是什么意思,是什么在驱动他们?”安问。
“我很难和你解释。”君川说,“这是独属于我的视角。而科学上的证明,倒是可以给你,或许你可以继承你父亲的事业,制造出真正成熟的人工智能。”
安咬着嘴唇:“这技术很邪恶。”
君川乐:“你不是说技术无所谓善恶?”
他找到一块u盘,递给安:
“要不要看,你自己决定,我歇脚歇够了,该离开了。”
君川离开了,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安握着那个u盘,看向无垠的天空。
她神色变得坚毅,找到一台计算机,插进去看了看。
安瞪大眼睛。
里面不仅仅是人工智能的数据,还有星舰制造、超级计算机原理、基础粒子性质……
星际间,君川继续漫游。
从周围的星图来看,他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