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梅娘离开桌子,顾南箫就再也没看眼前的羊汤一眼。
他本就口味挑剔,这羊肉馆的羊汤又膻又浓,他哪里喝得下去。
要不是梅娘坚持让他尝一口,他连碰都不想碰那碗羊汤。
这会儿L梅娘不在,他索性就把羊汤推给了金戈。
金戈跟着他跑了一夜,好不容易见到梅娘,两个人又压起了马路,这会儿L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见顾南箫给了自己一碗羊汤,连推辞都来不及推辞,端着碗就吨吨吨喝了个精光。
一碗热乎乎的羊汤下肚,金戈才觉得自己整个人算是活过来了。
虽然跟了顾南箫这么多年,可他还是搞不懂,这些食物多么好吃啊,为什么顾南箫就怎么也吃不下去呢?
他得承认,梅姑娘做的菜的确是最好吃的,可是眼下他们也不能顿顿吃梅娘做的菜呀,难道没了梅娘,顾南箫就不吃饭了?
想到顾南箫宁可啃好几天饼干也不愿意吃饭,金戈顿时熄了劝说顾南箫的心思。
算了,自家主子就这个脾气,他就别白费唇舌了。
还好现在有梅姑娘在,要不然他真怕哪一天自家主子就活活饿死了。
刚想到这里,金戈就看见梅娘端了一个平口砂锅出来,后面跟着羊汤馆的厨子,厨子手里还提着一个炭炉。
只见厨子把炭炉放在桌上,梅娘就把砂锅放在炉火上。
“这是我用羊蝎子刚炖的羊汤,你先喝点儿L汤,咱们再涮菜吃。”
梅娘一边说着,一边盛出一碗羊汤,放在顾南箫面前。
顾南箫生怕她烫着,从她端着砂锅出来就一直盯着她,这会儿L见她递羊汤给自己,连忙起身接了过来。
汤碗才一入手,他就闻到一股清冽的羊汤味。
没错,就是清冽。
他在羊汤馆坐了这么一会儿L,闻到的一直都是那羊汤浓烈的膻味,闻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腻歪。
而梅娘熬的这锅羊汤,却在浓浓的羊汤味中脱颖而出,透出一股子幽幽的清甜来,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顾南箫坐在桌旁,将汤碗放在面前。
只见这碗汤丝毫没有羊汤那浓白的颜色,反而清亮透彻,碗底两三块带肉的羊骨头和几片白萝卜都清晰可见。
方才被羊汤顶得怪腻烦的胃口,这会儿L却忽然苏醒过来,肚子拼命叫嚣着,要他快些把这碗汤送入腹中。
顾南箫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羊汤,吹了吹便放入口中。
清炖出来的羊汤鲜味十足,汤底隐隐透出白萝卜甜丝丝的滋味,而羊肉与白萝卜两者完美的结合,正好中和掉了羊肉的膻味和白萝卜的辛辣,只余下甜美的清汤。
顾南箫本就爱吃甜,这会儿L喝到了带着甜味的羊汤,哪里又不爱的,顾不得烫,连着喝了好几口。
滚烫的羊汤落入腹中,饿了好几日的胃终于得到了满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金戈刚喝了一碗油乎乎的羊汤,这会儿L喝不下去,倒是梅娘说的羊蝎子让他更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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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姑娘,羊蝎子是什么?”
梅娘见他不盛汤,却只顾着打量砂锅里的羊骨头,不由得一笑。
“羊蝎子就是羊脊骨,羊肉和排骨被剔干净,剩下的一整条脊骨看起来像蝎子尾巴一样,所以就叫羊蝎子。”梅娘耐心地解释道,又从锅中捞出一块羊骨,盛给金戈,“这是羊尾,你尝尝。”
金戈见那块羊尾骨肥嘟嘟的,立刻就来了食欲,谢过梅娘后便吃了起来。
羊尾骨上的肉又厚又嫩,这会儿L被炖得酥烂无比,夹在筷子上颤巍巍的,一滴滴滚烫的油汤滴落下来,让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金戈蘸了点儿L蒜蓉酱油,就一口咬了下去。
咸香,鲜美,软糯,各种滋味口感混合在一起,香得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好吃,真好吃!”他快速吃完一块,又眼巴巴地往锅里瞅。
要不是顾忌着顾南箫还没尝过这肥美的羊尾巴,他早就伸筷子去抢了。
而此刻的顾南箫则沉浸在羊汤的美味中,一口一口喝着,完全顾不上吃别的。
梅娘看得好笑,让金戈先夹几块吃着,自己则又去后厨准备了些食材。
这次她回来的很快,同时端了一大托盘的碟盘,里面都是各种涮火锅的配菜。
这时顾南箫已经在喝第二碗羊汤了,梅娘见他碗里又是满满一碗汤,不禁失笑。
“别只顾着喝汤,来涮点儿L菜吃。”
顾南箫自然无所不依,果然喝了半碗汤就开始吃菜。
被烫的卷曲的羊肉卷,滑嫩嫩的豆腐,鲜灵灵的豆芽,软韧韧的豆皮,这些食材看着普通,可是配上梅娘亲手调配的芝麻酱,立刻绽放出令人惊艳的滋味。
更让顾南箫惊喜的是,眼前的芝麻酱蘸碟里居然是酸甜口味的。
醇美的羊肉蘸上浓稠的芝麻酱,吃起来本来会有少许腻口,可是这少少放入的糖和醋却恰好能打开人的胃口,简直有着画龙点睛的功效。
也就是梅娘才有这样灵巧的心思,连吃火锅都会给他配上酸甜的蘸料。
顾南箫一改方才毫无兴趣的模样,不用梅娘让,自己就拿着筷子大快朵颐。
而一旁的金戈就惨了,方才一大碗油腻的羊汤下肚,又啃了几大块羊蝎子骨头,这会儿L他根本吃不下去旁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南箫吃。
早知道梅姑娘是去里面做好吃的了,他就不该一时馋嘴喝那碗羊汤!
他甚至怀疑顾南箫是故意的,他肯定是猜到梅娘去厨房做好吃的,所以才会不吃不喝,把那碗羊汤赏给他!
主子为了口吃的,连他这个小厮都要算计……
想到这里,金戈差点儿L泪流满面。
梅娘怕顾南箫几日没好生吃饭,这会儿L再吃多了伤了脾胃,待桌上的菜被消灭了一大半,便劝着顾南箫停筷,又在
砂锅里煮了点儿L手擀面。
那羊汤里掺杂着各种食材的味道,煮出来的面条又香又软,连金戈都忍不住吃了一碗,吃完又赶紧叫伙计泡消食茶来。
顾南箫放下筷子,难得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
“若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菜,人生至美之事,便不过如此了。”
梅娘脸颊微微一红,抿嘴一笑。
“你常来南华楼,不就能吃到了?”
“好,以后我天天去。”顾南箫笑道,“那你以后日日陪我用饭,可好?”
金戈才喝了几口消食茶,刚觉得撑得圆圆的肚子好了些,又被猛然塞了一大把狗粮。
他用力捶了几下胸口,才觉得自己好了些。
罢了罢了,他还是躲远点儿L吧,这些话不适合他这样的小孩子听。
两人略坐了一会儿L,便起身离开了羊汤馆。
方才他们都吃了不少,这会儿L慢慢地走着,权当消食。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有很多空闲时间的人,这会儿L吃完了饭,他们便默契地往回去的方向走。
行至一处人少的胡同,顾南箫忽然提起一件事。
“我听银禾说,这几日谢华香常去南华楼找你。”
梅娘知道银禾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自然也不会瞒着顾南箫,反正她成日忙得脚不沾地,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有这回事,谁知道谢华香怎么想的,三天两头往我这跑,还要给我送宝石,对我各种示好……”
梅娘将谢华香的话告诉顾南箫,其中也包括谢华香急着跟史玉娘撇清关系的事,顾南箫越听越是面色凝重。
“她应该有些心虚,想跟你打听打听史玉娘的消息。”
梅娘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那她可真是找错人了,我哪知道史玉娘在哪儿L。”
见顾南箫张口要说什么,梅娘连忙说道:“你可别告诉我,我不喜欢帮人保守秘密,怪累人的。”
难得见她娇嗔的模样,顾南箫也不禁笑了。
“这事儿L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史玉娘还有些用处,现在依然在兵马司大牢里关着。”
顾南箫看了看四周,金戈会意,立刻退后几步,帮他们看着周围的动静。
见四下无人,顾南箫才说道:“上次史家的事,是我连累了你,这次我不想再瞒你什么。若是再有什么事,你也能提前有个防备。”
见他忽然神色郑重起来,梅娘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到底是什么事儿L?”
顾南箫牵住她的手,斟酌着说道:“你也知道了齐公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我表哥虽然身份贵重,可到底还有些年轻人的心性,每次出宫都喜欢多尝试些陌生新鲜的事物……”
“你当看得出来谢华香跟齐公子的关系,谢华香一直假装不知道我表哥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富家公子相待,反而让我表哥对她青眼有加,但是我一直怀疑,她接近我表哥是另
有目的。”
顾南箫顿了顿,说道:史玉娘是知道内情的,我虽然有了她的供词,却没有证据,表哥如今又被谢华香迷得神魂颠倒,半句不肯听我的劝告,我一直想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知道真相,所以才隐忍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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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史家被流放,史玉娘却不在其中,谢华香只怕是担心史玉娘会说了什么,所以才这么急着打听消息。”
顾南箫把其中的隐情言简意赅地告诉梅娘,说道:“所以你最近最好跟谢华香不要走得太近,我倒不怕你说漏了嘴,只怕她对你纠缠不休,那谢家父女有些心机手段,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
就像史家那样,他本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却养虎为患,差点儿L害得梅娘出事。
梅娘听他把这么隐秘的事都告诉自己,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感动。
待听到最后,她忙说道:“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前日跟谢华香打了赌,她拿了一样海外来的调料来考我,赌输了,她以后不会再纠缠我了。”
顾南箫听得失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厉害的,不过白嘱咐你几句。”
梅娘被他夸奖,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到底忍不住内心熊熊的八卦之火,问道:“你是觉得谢华香早就知道太……齐公子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设计……嗯,勾引齐公子,想要以后飞上枝头变凤凰?”
提起此事,顾南箫的笑容淡了下去。
“若是当真那么简单,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祁镇是何等人物,只怕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子不愿意嫁给他的。
如果谢华香只是想为自己谋一个富贵的前程,那倒是小事了。
怕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顾南箫不愿让梅娘太过担心,收回思绪,向她说道:“我让银禾这些日子多留意些,她脾气不好,若是不听你的话,你只管告诉我。”
梅娘笑着说道:“她哪里会不听我的话,我天天好吃好喝喂着她,她除非是想饿肚子,否则才不会跟我对着干呢。”
顾南箫放下心来,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手段的。”
梅娘斜睨了他一眼:“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自然是夸你。”顾南箫温声说道,“好了,你早些回去,明儿L我再来看你。”
这会儿L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南华楼门口,梅娘向他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南华楼。
顾南箫目送她进去,这才离开。
金戈适时跟了上来,问道:“三爷,咱们这会儿L是去衙门还是回府里去?”
顾南箫接过他递过来的缰绳,道:“回府去吧。”
左右他是提前回来的,没必要这时候去衙门。
奔波了一夜,他该回府去歇息了。
可是顾南箫不知道,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听说顾南箫提前从西山回来,靖国公夫人和顾安氏等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叫人去问他。
得知他只是有事临时赶回京
城,又一夜都没睡,靖国公夫人才放下心,让他好生歇着,睡醒了再过来一起用晚饭。
靖国公夫人接过顾安氏捧来的冰糖燕窝,再想到顾南箫,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这箫儿L啊,一年在家的日子都屈指可数,我这做娘的,想要见他一面都难。”
顾安氏温声劝道:“三叔是做大事的人,难免忙碌了些。”
“再忙碌,还能连家都不回?”靖国公夫人想到这事,连吃燕窝的胃口也没有了,“你看你夫君和老二,怎么就能时常在家?”
这话顾安氏却不好接,只低了头在一旁站着。
靖国公夫人自己说完了这话也回过神来,不禁苦笑。
“是了,他们兄弟俩都有妻有子,当然愿意回家,不像箫儿L,回来就只有一个冷冷清清的空院子,任是谁也不愿意回来。”
顾安氏不由得红了脸,低声说道:“待三叔成了家……兴许就好了。”
靖国公夫人点了点头,面露沉思。
“正月十四那回咱们家里请客,来了不少千金贵女,你冷眼瞧着,可有哪位小姐合适的?”
顾安氏回忆了半晌,方才说道:“那日来了许多女眷,媳妇只顾着招呼客人,倒不曾刻意留心过,只是……”
她欲言又止,在靖国公夫人催促过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媳妇想着,以三叔的性子,怕是还要让他自己拿主意才是。”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也有一些疼爱子女的,会在订亲之前找机会让两人见上一见,盲婚哑嫁的毕竟还是少数。
而且顾南箫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如果靖国公夫人不问他的意见,就直接为他定下亲事,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听从的。
靖国公夫人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顾安氏这话算是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箫儿L是什么样的人,他若是肯听我的话,也不用等到这个年纪还没成亲了。”靖国公夫人愁容满面,对顾安氏说道,“箫儿L虽然是咱们家最小的,可也是吃苦最多的……”
“他从小就进了宫,一年也只有过节才能回家几次,我就算是想关心他,也是有心无力。渐渐地他长大了,就越发不愿意回家,更不愿意跟我说话了,我这做母亲的,连自己儿L子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靖国公夫人的眼眶湿润了。
“所以啊,我就想着他能寻个好媳妇,哪怕他做不成什么大官,只要他过得舒心些,夫妻和和美美的,就比什么都强。”
顾安氏劝慰道:“三叔是有大出息的,夫君说,三叔极得太子殿下看重,日后定是国之重臣,母亲放心便是。”
靖国公夫人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他如今这个身份,挑选媳妇可要慎重些,容貌家世且不论,定要是个贤内助才行。”
婆媳两人既然确定了方向,便说起京城里那些贵女性格好,聪慧能干,适合做顾南箫未来的贤妻。
等到顾南箫来给靖国公夫人请安,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几个合适的小姐。
总算能看到顾南箫娶媳妇的希望了,这会儿L靖国公夫人心情颇好。
她跟顾南箫说了几句家常话,就迫不及待地切入了正题。
“箫儿L,难得你回家一趟,娘有事要跟你商量。”
顾南箫坐直身子,道:“母亲请说。”
靖国公夫人说道:“正月十四那日你说有事,都没能留在府里参加宴席,我本想让你跟几位世家小姐见见面,事情也没成,所以我就替你选了几个——”
没想到靖国公夫人找他说的这事,顾南箫眉头一皱,不待她说完,便开了口。
“母亲辛苦了,只是儿L子的婚事,还是不劳烦母亲操心了。”
靖国公夫人心里着急,一时没有注意到顾南箫只说的是不用她操心,而不是从前每次都用的“不着急”的借口。
“你是我儿L子,我不操心,谁来操心?”靖国公夫人语气难得急促起来,生怕像从前一样,顾南箫不等她说完就走,“不行,这次你就算再忙也要给我个准话,宁远侯的嫡次女,太子太傅的嫡亲孙女,梁王府的小郡主……难不成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你的眼?”
身为男子,哪有二十几岁还不成亲的,就算顾南箫眼光再高,心气再傲,这些贵女可都是出身于京城里富贵无极的人家,顾南箫若是连她们都看不上,难道是想尚公主吗?
顾南箫脸色一沉,抬眸看向靖国公夫人。
“母亲找的都是这样的人家?母亲可曾跟父亲商量过?”
靖国公夫人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一盯,竟然脊背一凉。
虽然顾南箫是她的亲生儿L子,可是他在宫中长大,又任兵马司指挥使数年,周身自带着冰冷慑人的气息,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有些望而生畏。
“我……这种儿L女亲事,自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责任,等我相看好了,你也满意,再与你父亲商量。”
相看人家小姐,讨论婚事,默认都是后宅女眷的事,哪有男人大喇喇地去看人家未婚姑娘的?
顾南箫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却依然是毫不掩饰的冷硬。
“母亲在相看儿L媳的时候,可曾为儿L子考虑过?”
靖国公夫人听了这话,不禁气恼起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何曾不为你考虑了?这不是来问你的意思了吗?”
要不是为了他着想,她哪用得着这么费心思?又是摆宴席,又是打听各家贵女的性子才情,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备选,还要拿来问顾南箫的意思,没想到顾南箫还不领情!
顾南箫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母亲不是为了考虑,而是为了国公府考虑。”
“母亲选的这些女子,都是出身于朝堂上位高权重的人家,母亲是觉得儿L子的婚事是一场交易吗?还是觉得不是这样的人家,就配不上国公府的门楣?”
“你、你胡说!”靖国公夫人越发气恼,提高
声音说道,“不找这样的人家,难道你要找那些六部小官员的女儿L?一个个出身且不论,举手投足都是小家子气,畏手畏脚的,到时候怎么给你管家理事……”
结亲最重要的就是门当户对,以靖国公府的门第,不找这些同样尊贵的人家,还能找什么人家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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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她设宴请来的都是那些贵族小姐,那些小官小门户的,哪里有资格登上靖国公府的门?
她就算是想相看,也看不到啊。
“母亲误会了。”顾南箫声音沉稳,却透着无法掩饰的疏离,“儿L子只是想提醒母亲,想要给儿L子定亲,可要多考量考量。”
“有什么好考量的?”靖国公夫人没好气地说道,“你又不用承爵,又不用打理家业,一个四品指挥使,难不成娶那些女子,还能辱没了你?”
顾南箫望着靖国公夫人,目光里却难掩失望。
他放缓语气,说道:“母亲一心是为了儿L子,儿L子心里都是知道的,只是咱们家比不得旁人家。”
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儿L子虽然只是个四品小官,身份却不同于那些寻常官员,儿L子出身靖国公府,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侄孙,又是太子的表弟,从小进宫伴读,如今打理着南城兵马司,既有出身,又有实权,母亲想想,暗地里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儿L子?”
“咱们国公府如今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势,大哥二哥娶妻各有缘由,自然要看重出身和能力,而儿L子,正如母亲所说,无需承爵和理事,又何必再娶高门贵女?”
“母亲,难道您就不怕别人忌惮吗?”
靖国公夫人下意识地说道:“你娶个媳妇,谁能忌惮?谁家还不娶媳妇了——”
话没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白。
顾南箫说得没错。
当初靖国公为了向皇上表忠心,主动交出了兵权,只留下靖国公这个空头爵位。宫中有顾太后,皇上当然不可能轻易对太后的娘家动手,靖国公回京城后便深居简出,以养伤为由在家里很少出去,哪怕是自己的三个儿L子,也都各自安排了前程,完全没有让他们再领兵打仗,建功立业的心思。
如此蛰伏数年,靖国公府才算是稳住了荣华富贵。
当时她挑选前两个儿L媳的时候,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大儿L媳是要做世子夫人,自然要出身尊贵,可是彼时靖国公怕皇上忌惮,是亲自去出身清流的安家求的亲,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向皇上表示自己的立场。
次子顾南江读书不成,她就安排他打理府中庶务,便要为他娶个会算账的精明媳妇,顾魏氏虽然出身小官之家,却是理账的好手,再适合顾南江不过了。
许是娶前两个媳妇的时候都没能跟那些靖国公府门第差不多的人家结亲,又许是这么多年来,皇上待靖国公府一直恩宠有加,靖国公夫人慢慢就放下了那些年的小心翼翼,再次生起娶个高门媳妇的心思。
被顾南箫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那些朝堂之间的暗流
涌动,不由得有些心慌。
“都这么多年了,皇上应该不会……”这话她连自己说着都心虚,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顾南箫徐徐说道:“上位者的心思不是该咱们去揣测的,母亲,如今宫中的局势也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咱们身为太后的外家,总要小心行事才是。”
靖国公夫人被他一通大道理给吓得不行,满心的气恼都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不甘和烦闷。
“再小心行事,你总不能连媳妇都不娶吧?你不肯与那些人家结亲,那我再打听打听小官员家的姑娘,总能找到出类拔萃的。”
顾南箫见靖国公夫人依然不死心,只得无奈说道:“母亲就别为儿L子的婚事操心了,横竖会把人给你娶回来便是。”
靖国公夫人怔了片刻,忽然回过味来。
“什么……?娶回来?难不成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想到刚才顾南箫说的不用她操心,再一顿大道理拒婚,又说总会把人娶回来……
靖国公夫人越想越是激动,整个人都从榻上站了起来,连珠炮地追问道:“是谁家的小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容貌性情如何……”
顾南箫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惹来靖国公夫人的缠问,不由得哭笑不得。
“母亲别问了,等忙过这一阵,儿L子就跟您说,到时候还要母亲出面去帮儿L子提亲。”
他越是不肯说,靖国公夫人越是抓心挠肝地好奇。
可顾南箫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不肯说的事,哪怕撬他的嘴也休想打听到半分。
待顾南箫告辞离去,靖国公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开了圈。
“这个小子,自己不声不响就选好了媳妇,我还替他操心呢!这可真是……”
最初的喜悦过后,靖国公夫人逐渐冷静下来,不禁纳闷起来。
顾南箫成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里的宴席都不肯参加,他从哪儿L认识的女子?又怎么就非她不娶了?
惊喜之余便是焦灼和不安,靖国公夫人越想越担心,忙对丫鬟说道:“快去看看,金戈铁甲谁在家呢?要是他们都不在,就把铜炉叫来,我要问他的话!”
顾南箫身边金银铜铁四个手下,其他三个都是日常跟着顾南箫出门,听从顾南箫吩咐的,只有铜炉是管着顾南箫的产业和院子,常年留在府里的。
旁人不知道,他贴身的小厮一定知道顾南箫看中的是谁家的姑娘!
顾南箫是个没娶过媳妇的小伙子,哪里知道娶个媳妇有多麻烦,可不是上门提个亲就行的。
她这可不是打听儿L子的秘密,早些知道内情,她也能早做安排才是。
铜炉还没到,靖国公夫人已经想好请谁家的媒人,如何预备聘礼,收拾顾南箫娶亲院子的事了。
她也想开了,别管是谁家的姑娘,难得顾南箫能松口,只要不是出身下贱,品行不端的女子,她就赶紧把人娶回来吧。
最重
要的是顾南箫自己能松口同意,这可是最最难得的!
心中燃烧着八卦之火的人不止靖国公夫人,还有其他人。
张二媳妇自打早上出去看到那一幕,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连做豆腐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好几次差点儿L出错。
到了晚上,她实在按捺不住满心的“关切”,端着一大碗豆腐去了隔壁。
这会儿L武大娘已经卖完了当日的烧饼,正在屋里洗面盆。
都是多年的邻居,张二媳妇也不客套,打了声招呼进了门,把豆腐放在桌上,就拎了个板凳坐在武大娘身边,帮她把洗干净的盆摞好。
“武大嫂,今日的烧饼又都卖光了?我还寻思用这碗豆腐跟你换两个烧饼吃呢。”
武大娘抹了一把额头,笑道:“可不是嘛,我这天天做多少锅就卖多少锅,就算多做几锅也剩不下,你要是想吃,明儿L一早过来,我给你留一盘子。”
张二媳妇笑着说道:“那敢情好,你家这烧饼啊,要是三两天吃不着,还让人怪想的。”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张二媳妇就赶紧进入了正题。
“嫂子最近红光满面的,是不是家里要有什么喜事啦?”
武大娘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随口说道:“我家能有什么喜事?咦,最近看着娟娘又胖了些,是不是她又有了?要是能再生个丫头,儿L女双全就好了……”
没想到武大娘扯到娟娘身上,张二媳妇笑容一滞。
“娟娘他们两口子都忙着挣钱呢,哪有空儿L生孩子?”
“那是兴儿L读书开窍了?他最近倒是挺用功的,经常一大早上就起来练字看书呢!”
听武大娘越扯越远,张二媳妇只得挑明了。
“是你家梅娘呀,我今儿L一大早上出门倒水,看见你家梅娘跟顾大人……”
张二媳妇巴拉巴拉,添油加醋地把早上的情形说了一遍。
武大娘听得呆了,刚洗完的一把筷子又哗啦啦掉进了水盆。
“你说啥?顾大人?跟我家梅儿L?”
张二媳妇说什么两人手拉手情话绵绵,什么一大早上顾大人就来看梅娘,定是满心思念之类的话,武大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梅娘?这是顾大人?
想起这两个人平日的模样,武大娘实在想象不出来两人牵手说情话的情形。
她猛然回过神来,脸不由得一沉。
“张二家的,你不是早上睡迷了,看花了眼吧?这事儿L关乎我家梅儿L的名声,你可不能乱嚼舌头!”
梅娘之前被退亲,后来说亲事,又被这事儿L那事儿L的传得名声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这几个月才好了些,要是外头再有关于梅娘跟顾大人的传言,这可怎么了得?
张二媳妇一拍大腿,说道:“这可冤死我了!我就算再傻,也不能拿这事跟你开玩笑啊!”
“我一早上看得真真儿L的,就是顾大人和你家梅儿L!我这不也
是怕自己想岔了,所以才来找你问问嘛!天地良心,我可一个字都没敢跟外人说,连我家那口子都没说!”
张二媳妇虽然也不是个嘴巴严实的,但是好在分得清轻重,一来她跟武家要好,自然不会扯梅娘的闲话,二来这其中涉及的是顾大人,那可是朝廷命官,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人聊顾大人的八卦啊!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憋了一天,差点儿L把自己憋死。
武大娘见她信誓旦旦,心里也不由得犯了嘀咕。
之前她倒没敢往那上头想,可是想到顾大人待梅娘向来关照,尤其是上次杜秀被绑架,顾南箫送梅娘回来的情形,当时她只顾着梅娘的安危,并不曾留心,现在回想起来,倒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梅娘当真跟顾大人有什么……
想到此处,武大娘连收拾屋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撩起围裙擦擦手,起身就开始赶客。
“行了行了,天都黑了,你赶紧回家吧,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张二媳妇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啊呀,难道那事儿L是真的?梅娘以后可有大出息了!好嫂子,往后你可要多多关照我家……”
张二媳妇迫不及待地跟武大娘说好话攀交情,武大娘却没心思听这些,一脸不耐烦地把她推出了家门,还不忘警告她出去不许乱说。
张二媳妇自然是满口应允,她又不傻,邻居的女儿L攀上了大官,以后她家也能跟着沾光,她哪能这个时候跟人嚼舌头,万一得罪了武家和顾大人,那可是得不偿失。
撵走了张二媳妇,武大娘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余下的活也没心思干了。
这一年来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日子也是蒸蒸日上,比之前好过了不知多少,她只觉得心满意足。
要是非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梅娘的亲事。
先不说她被梁家退亲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她想让人帮梅娘说亲,谁知又出了甘禄源那档子事。
外头那些人哪有几个不爱扯闲话的,她家梅儿L好好的一个姑娘,硬是被人说这说那,提亲的人就更不敢上门了。
连她这个做娘的对梅娘的亲事都失去了信心,更别提旁人了。
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着就让梅娘在家里养着当老姑娘好了,所以她才一心为梅娘打算,想把攒下的银子都给梅娘置办宅子产业,往后也有个依靠。
本来就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张二媳妇的话又让她乱了心神。
这个梅儿L,寻个什么样的男子不好,竟然攀上了顾大人!
以靖国公府的家世,就算是她进了府,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个良妾,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梅娘又不是肯吃亏服软,做小伏低的性子,以后可怎么服侍主母?听说那些世家出身的贵女,一个个的规矩可多了……
武大娘越想越害怕,之前梅娘说不上亲事,不肯嫁人,她愁;梅娘要是嫁
了个不成才的男人,她也愁;如今梅娘跟顾大人这样出身尊贵,位高权重的人在一起,她更愁了。
养女儿L就是这样,怎么都是操心。
武大娘心神不宁,几次三番想要去南华楼找梅娘,都生生忍住了。
梅娘这些日子多忙啊,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
梅娘既然还没把这件事告诉她,自有梅娘的道理。
再说,她也不能听风就是雨的,说不定是张二媳妇看错了呢?
武大娘努力安慰着自己,惴惴不安地回房间了。
但愿梅娘今晚能早点儿L回来,她要跟梅娘好好说会儿L话。
可是梅娘这一夜又没回家,她得连夜准备咖喱粉。
三日的期限转眼就到,她答应了那些食客今日做咖喱,自然要说到做到。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南华楼提前放出要出新菜的消息,那么这日肯定爆满。
尤其今天的桌子早就被提前预定了不少,再加上临时来的食客还会有很多,要准备的菜肴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么多的菜,咖喱牛肉肯定是做不起了,所以梅娘直接定了今日的新菜就是咖喱鸡块。
鸡肉比牛肉容易熟,做法也更简单。
鸡肉切块,用酱油,料酒和少许盐稍微腌制片刻。胡萝卜,土豆,胡葱切块备用。
热锅倒油,放入土豆和胡萝卜翻炒至变色盛出。
再放入胡葱翻炒几下,等胡葱软烂后,放入腌好的鸡肉块,炒至断生。
放入土豆和胡萝卜,加水没过食材。
放入咖喱粉和少许糖,将调料搅拌均匀,大火烧开转中火,再炖一柱香的功夫就可以出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