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王资表现出一幅才回过神的样子,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刘瑾说道:
“这么大个酒楼都是我的?”
王资说话同时,不停的用贪婪无度的眼神,观察着这间酒楼内的点点滴滴。
在刘瑾眼中,王资就和那些贪财的商人没什么区别。
“呵~”王资那贪财市井小民的样子,不仅没有引起刘瑾反感,反而让刘瑾看王资越看越顺眼。
刘瑾没有继续回答王资,只是留下一副轻蔑的背影,离开了这家酒楼。
王资也用只有自己知道的轻蔑目光,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刘瑾。
在王资眼中,刘瑾是一个宦官,一个鼠目寸光的宦官,还是一个早晚会被正德皇帝拿下的宦官。
就这样,王资被刘瑾留在了地安门外的这间皇家酒楼中。
刘瑾则是带人扛着被黄布盖着的自行车,从皇城的后门——地安门进入了皇城。
几个太监就这样用八抬大轿的方式扛着黄布下的自行车,到了皇城的宫后苑。
宫后苑这个名字对于王资来说,很是陌生的一个名字。
但要说这片地区的它后世名字——御花园,对于王资来说就耳熟能详了。
宫后苑内,正德皇帝正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一张巨大无比的玉床上歇息。
正德皇帝望着宫后苑内,来自五湖四海的石艺与盛夏余晖下那灿烂的植被发呆。
正德皇帝身下的奇异玉床,全身玲珑剔透,也是刘瑾从王资手上买来的。
这所谓的大玉床要是搁在一个现代人面前,现代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玉床就是一块大玻璃,带点颜色的大玻璃。
可对于明人来说,玻璃是见识过的,但这么大一块玻璃就是稀罕货了。
躺在夏凉大玻璃上的正德皇帝百无聊赖的望着望着,就看见了刘瑾带人扛着他最爱的“爱马”闯入了眼帘。
哪怕是自行车上盖着厚实的黄布,正德皇帝也认得出来那些小黄门们肩膀上扛着的,就是随自己在幻想战场上厮杀无数的“爱马”。
“快,快给朕牵来朕的爱马!”这爱马一出现,正德皇帝就精神了。
“还不快点!几个废物。”刘瑾也对扛着自行车的小黄门们催促道。
“诺诺诺~”
在刘瑾和正德皇帝的双重催促下,四个扛着自行车的小黄门加快了脚步。
将大病初愈的爱马送回到正德皇帝的面前后,正德皇帝就激动的骑上了爱马。
刘瑾也不急着说王资的事情,就陪在正德皇帝的身旁玩闹。
正德皇帝在前面骑车,刘瑾就带着几个小黄门在身后跑。
受限于大臣的“直言明谏”,正德皇帝以后只能在这宫后苑这一小小的后花园骑铁马了。
正德皇帝再也不能在皇宫广场上自由自在的“驰骋厮杀”了。
玩乐的时间总是很快的,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快一个半时辰了。
正德皇帝也玩累了,骑自行车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娱乐活动。
王资在做自行车的时候,受限于这个时代没有好润滑油,只能用菜油代替润滑油润滑自行车的传动系统,
而且由于这个时代没有车床,无法加工出较为精密的链条,这自行车王资还是用齿轮传动作传动系统的,想想就觉得费劲。
也幸亏是正德皇帝天赋异禀,力可生撕虎豹,换这个时代老百姓的孩子来骑这自行车,可能连一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下来。
被自行车运动累得气喘吁吁的正德皇帝,心满意足的从自行车“下马”,一屁股塌坐在大玻璃床上,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陛下,您润润嗓子。”刘瑾看正德皇帝呼吸已经比较均匀了,就拿出早就准备好了,不知道热了多少次的温茶。
“怎么又是热的,给朕换凉的来。”十几岁的正德皇帝,还刚刚运动完,怎么可能想喝热水。
“陛下,身子要紧,温热的好。”刘瑾继续好言相劝道。
“哼!”
正德皇帝看着刘瑾那关怀的目光,也没多说什么,就喝起了温热的茶水。
刘瑾又招呼来几个宫女黄门给正德皇帝摇扇消暑。
然后刘瑾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圆管,双手向正德皇帝献上。
“这又是什么个新鲜玩意儿?”正德皇帝看见刘瑾又掏出一个自己没这么见过的东西,顿时玩心大起。
“回陛下,此物名为万物化花镜,透过此镜,世间万物皆如花似锦。”刘瑾当然不出这般有文艺的话,这是当初王资卖万花筒时的广告词。
“拿来给朕瞅瞅。”正德皇帝接过万花镜,得益于之前玩过望远镜,这个外形类似的万花镜正德皇帝也会玩。
“哇,你刘伴伴变成了半个人了,有趣~有趣~”万花筒这个简单的光学玩具,对于正德皇帝来说,吸引力完全不亚于铁马对自己的吸引力。
“陛下再转动前端,可以改变景象。”刘瑾则是站在一旁,教正德皇帝如何玩弄万花筒。
“变了变了,刘伴伴你又变成了两个人了。”
正德皇帝从万花镜中,看见身边的太监们一会变成三个人,一会变成半个人,很快就玩的不亦乐乎
“这镜中世间万物的变化有规则和律法吗?”但万花筒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光学玩具,正德皇帝很快就玩腻味了。
“有的有的,陛下您看着万花镜的壁桶。”刘瑾也知道正德皇帝对于这些小玩意的原理都有好奇心。
刘瑾从王资手中购买了不少新鲜玩意,这万花镜也是其中之一
为何早早就购得了此物,却直到今日才给正德皇帝献上呢?
因为万花镜在王资的宣传下可以结合天地八卦之法。
“陛下且看,这筒壁上刻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转动壁桶时,天地万物在结合了生辰星象与万花镜上的卦象后,”
“才会产生各种奇异之景。”
“时辰、地点、卦位,就会影响万花镜内景色。”
“还有那……”
这一套说辞,是当初王资卖万花镜而编造出来的,刘瑾就将这个套说辞学来之后,把万花镜定为了压箱宝物。
只有到了关键时候,刘瑾才打算献上此“宝物”。
正德皇帝听着刘瑾对“万花筒”那玄妙的讲解越听越入迷,
正德皇帝也没想到小小的一个万花镜中,居然结合了易经八卦、风水玄学、儒家六艺等等原理知识。
“陛下,奴婢前些日子听您说想见见这些玩物的工匠?”刘瑾察言观色,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开始想办法给正德皇帝引荐王资了。
“此等奇人,朕当然要见见了。”正德皇帝也如刘瑾所预料的一样,脱口而出了想要见王资一面的想法了。
“那还请陛下移驾,咱们去地安门外那间咱们常去的酒楼,那工匠此时就在那酒楼中呢。”刘瑾顺水推舟,将王资在东海酒楼一事告诉正德皇帝。
“走,带朕去看看,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人,能搞出来如此多的好玩意。”正德皇帝也兴致大起,要看看这一年半以来一直给自己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的奇人是何等人士。
正德皇帝想见王资其实还有另一个因素的,那就是正德皇帝骨子里有一股叛逆之心。
今天早朝群臣不让正德皇帝玩弄这些“玩物丧志”之物的事情,正德皇帝还记着呢。
正德皇帝潜意识里就想要去见王资这个奇人,要搞更多文臣口中花里胡哨、不务正业的“小玩意”!
如果说别的皇帝主动见一个贱籍的工匠是违背历史常识的。
那么正德皇帝不主动见一个他感兴趣的贱籍之人,才是违背历史常识的。
就这样,正德皇帝换上了当初他还是太子时,溜出皇宫的时候所穿的公子哥服饰,从地安门悄悄的出了皇宫。
这还是正德皇帝自父皇驾崩后,第一次私下出皇宫。
伴随正德皇帝的出宫,上百的锦衣卫好手与禁卫军死士就暗中保护现如今的大明天子。
只不过正德皇帝并不知道身边有无数暗卫保护自己,他还以为自己是一只自由的小鸟,飞出了名为皇宫的牢笼。
其实正德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每次出宫也都是有无数死士暗中保护他,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罢了。
弘治皇帝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独子毫无保护的出宫?
除了暗中的保护外,正德皇帝去的青楼、酒店等等娱乐场所,也都是皇家暗中的产业。
正德皇帝人身安危是一方面,龙种的去向,也是需要时刻盯查的。
王资所在的东海酒楼也不例外,也是皇帝的产业之一。
只不过为了保持大明皇帝不与民争利的优良传统,这间酒楼是挂靠在东厂名下的。
正德皇帝还没进入东海酒楼,东海酒楼内就传出来热闹非凡的声音,
一间热闹非凡的酒楼中应该有的叫骂声、喝酒声、劝酒声等等声音,一同出现在了这平日里只有雅雀之声的东海酒楼内。
难不成这是因为正德皇帝亲临东海酒楼,圣上的龙气为东海酒楼增添了人气?
当然不是了,如果仔细观察整个东海酒楼的顾客,从他们的身形和手上的老茧,就能看出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武功顶尖的好手,
他们都是来保护正德皇帝的。
一进入东海酒楼,正德皇帝就被一楼的人间“烟火气”所深深吸引,刘瑾则是等正德皇帝欣赏完这一幕虚假的“人间烟火图”后,才拐弯抹角的提醒正德皇帝不要忘了“正事”。
“陛下,那个奇人就在二楼的一间包厢内。”刘瑾故意用略微有些大的声音称呼正德皇帝为陛下。
“都说了,出来要叫我公子,你怎么又忘了?”正德皇帝有些不爽的看向刘瑾,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围的“食客”们,有没有发觉刘瑾说的“陛下”二字。
“奴婢该死,又说错话了。”刘瑾顺势给自己轻轻抽了几个巴掌,
正德皇帝在刘瑾的“变相”提醒下,才想起来今天来东海的“正事”是找发明一些列神奇之物的奇人,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只是来感受“人间烟火气”。
在刘瑾的带领下,正德皇帝才恋恋不舍的三步一回头离开了酒楼一层,离开了他最喜欢的有人气的热闹地方,来到了酒楼的二层。
纵观整个大明历史,明仁宗经历过夺嫡风波、明宣宗则是上位之初就与亲皇叔朱高煦兵戈相见,甚至需要亲征亲叔叔来安稳民心。
至于朱祁镇和他弟弟朱祁钰的夺位之旅,更是大明的耻辱历史。
可以说大明的皇位自朱元璋驾崩后,就没有安稳的传递过一次。
直到明武宗的出现。
明武宗这个嫡长子继位的皇帝,得益于弘治皇帝只有正德皇帝这么一个儿子,连庶出的儿子都没有,弘治皇帝的皇权就比较顺顺当当的传到了正德皇帝的手中,
对于正德皇帝来说,别人挤破头门甚至宗亲内战都要争夺的皇权,正德皇帝却只需要安稳长大就能唾手可得。
正是因为这独特的成长经历,让正德皇帝喜欢民间热闹、幻想开疆拓土上马杀敌、追求有变化的刺激生活,而不像其他皇帝更喜欢平稳的局面。
夺权成为登上皇位的皇帝,都希望自己的皇权可以永远安稳下去,
安稳登上皇权的正德皇帝,却希望来一点刺激来刺激自己“平淡”的生活。
在王资上一世所处的欧洲,那是资本与封建交接的时期,而法兰西正是共和与帝制相互抗争最为激烈的国家,王资所经历过的夺权事件之惨烈程度,可以称得上人类历史之最。
王资是一个经历过斗争夺权的“华夏魂”欧洲皇帝二次转生而来,这份经历让现在的王资追求着安稳。
只可惜历史的齿轮在转动,王资这个小齿轮也终将会再一次的改变历史。
在刘瑾的牵桥搭线下,朱厚照进入了王资所在的包厢内。
就这样,最希望躺平一生的王资与渴求生活出现波澜的朱厚照,在这个小小的包房内相见了。
两位皇帝,也就在这样一个酒楼内相见。
一个是饱经沧桑的铁血皇帝,
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少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