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正德皇帝本身就是重感情的人,见母亲那副表情别说心中多不是滋味了。
正德皇帝这时候才明白自己这一无意的举动多伤母亲的心。
张太后倒也不是因为正德皇帝这件事有多伤心,这幅令正德皇帝不忍直视的表情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情流露。
伤心是真的有些伤心,但张太后做出如此难受的表情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劝说自己而广纳嫔妃。
张太后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明明自己当皇后的时候对弘治皇帝可能接触到的一切女人都严防死守,
如今自己儿子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了,自己却希望儿子多娶一些女子传宗接代。
明明是个人都讨厌自己的伴侣被其他人分享,但华夏的父母却乐于见得儿子有三妻四妾。
喜欢儿子妻妾成群的根源也无非是人类对生殖、对基因传播的渴望。
“朕并没有不满于母后提供的人选。”正德皇帝赶忙说道。“朕只是……只是……”
正德皇帝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和母亲解释了,
自己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如果正德皇帝真的说出:“朕就是不想找妃子,还恨不得把全天下女人都送给王资盯着王资一举一动。”
那才真的能把张太后气的昏迷过去。
这点分寸正德皇帝还是能把握的住的。
正德皇帝眉头一皱,脑袋瓜子一转就想出了如何回答母亲。
正德皇帝也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向张太后说道:
“母后有所不知,这锦衣卫百户王资就是当初京师内人尽皆知的王大善人。”
“他有一结发妻子已经与他成婚三年之久了,却还未有一子。”
“朕还特意派遣御医考察过王资夫妻的情况,御医说王资发妻宫寒不宜产子。”
“王资又深爱他的妻子,以‘糟糠之妻不下堂’为由头不肯废妻纳妾。”
“时间短了还好,若是时间久了,那就容易出乱子了。”
“假设天下人知道如此善人却久久不得子,届时天下人定然说是由于朕的问题,才害得京师善人不得后人。”
“况且此人与朕也颇有私交。”
“此人平日里极其节俭,朕昔日赏他几件衣裳他都能打上补丁穿着许久。”
“他的所有俸禄与其他的全部收入都用于京师外的那片流民安置地上。”
“于公于私朕都不希望这般有勇有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心为民之人却落得无后的下场。”
“朕每每想到这般臣子却长年无子,而那些为祸一方的狗官却纵情声色就胸痛头蒙。”
“所以朕才在看见了如此多的优秀民家女子后,第一时间就想将这些女子全部封赏给王资。”
“实在是朕过于心急了,只为了大明善人的身后事却忘了母后再这方面下的辛苦。”
被正德皇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张太后,一时间也不知道面前这难得正经的正德皇帝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王资这个百户张太后也是有所听闻的,
王资干的具体事情张太后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前段时间在京师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流民安置点之事张太后还是听说过的,
大明自建国以来,
不对,是华夏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以来,
王资是地朝第一个真真正正的做善事的商贾,
如此异端的商人,久居宫中的张太后当然也有所听闻了。
更何况之前王资为了拯救大宦官刘瑾还特意在宫中散布过一些绝世杀局的消息,
张太后经过正德皇帝的提醒也想起了王资这号人物。
“陛下先前多次出宫,就是找这个人吗?”张太后向正德皇帝问道。
“是的,母后你是不知道此人特殊之处。”正德皇帝连忙说道。“大隐隐于市都不足以描述此人的清高之行。”
“陛下倒也说的没错,一名如此心善之人却久婚无子,难免会引起小人的流言蜚语。”张太后有些明白正德皇帝的“苦衷”了。
毕竟这是正德皇帝从小到大第一次对着张太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身为母亲的张太后一时间也被正德皇帝的表演所欺骗了。
母子二人本应该是相互坦诚相待,
却因为这纳妃生子之事互相向对方表演起了善意的谎言。
张太后是本着希望正德皇帝传宗接代去善意的骗了一下正德皇帝,
正德皇帝是怕母亲因为得知真相之后一口气缓不上来直接背过去,才善意的骗了一下张太后,
为了结婚生子之事而母子互骗真是华夏的传统美德。
张太后这时候也自己脑补明白了正德皇帝为何要特意提出了“圣婚”一词了,
“圣婚”就是为了帮助王资绕过《大明律》的规定也可纳妾。
王资之前在京师皇城根下设立大粥棚,安置了数万流民,
这件事闹得顺天府甚至周边地区都人尽皆知,
若王资结婚三年还未有一子,那不是相当于告诉天下人做善事的结局就是无后吗?
这不单单是在打击天下善人的行善之心,
更是在打朱家天子的脸,
朱家老四的天子后人治下的善人竟然落得了无后的下场,可见这天子有多么不得人心,还是得找建文帝一脉保证大明的长治久安。
这件事要是没闹大了还好,要是真闹大了,过几年要是王资还没有后人,
天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少建文之后或者其他有反意的人,站出来与正德皇帝唱反调。
张太后自己脑补想通了这一切后,点点头说道:
“是本宫多虑了,若真是为了这种天家形象之事而急于为此人纳妾的话,本宫也能理解一点陛下为何如此书写诏书了。”
“但陛下也不可直接盲目的将所有女子都封赏于此人啊。”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女子皆是本宫结合陛下面相所特意挑选而出的良家女子,且能随意封赏给一介锦衣卫?”
“若陛下真想给这名锦衣卫赐下婚配,也应该由人考察王资的面相八字,寻找最适合与他婚配的女子。”
“母后说的对,朕不该将这些女子全部封赏给王资做妻子。”正德皇帝也顺从起了母亲的说法。“刘伴伴,帮朕把圣旨拿来,朕改上一番。”
“诺。”刘瑾先向正德皇帝一拱手,就走向了张太后身旁。
“太后…”刘瑾一边低声亲呼张太后,一边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弯腰将双手前伸,向张太后索取张太后手中的圣旨。
张太后将圣旨放到刘瑾手上,刘瑾就这么一直弯腰将圣旨转交到了正德皇帝的书案上,
正德皇帝将圣旨摊开,又提起毛笔准备将这份圣旨涂鸦一番,
正德皇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这封圣旨上随便涂改掉几个名字就行了,
被涂改掉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后妃,而那些没被涂改掉的名字就继续留给圣旨上给王资当“圣妻”。
正德皇帝看着名单上那一个个女子的名字,就如同看到了暴元余孽的贼首名单一般,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涂抹掉谁的名字较好。
大臣不敢在早朝上点出正德皇帝随意涂改圣旨不合礼法,张太后的身份与地位则是能支持张太后说出自己的疑虑。
“陛下为何不重新书写一份圣旨呢?为何要在圣旨上随意涂改呢?”张太后问道。“随意涂改圣旨的话是不是有失咱们朱家天子的威严呢?”
正德皇帝头也不抬的就继续胡纠了起来:
“母后有所不知,这是朕从王资身上学习来的美德。”
“王资经常和朕说,一文钱都是一文钱,朕每省下一文钱,是不是百姓就能多一文钱呢?”
“母后你想想,此圣旨又不是什么大诏,若是涂改几下就能节省下一份圣旨,是不是就能减少民众为圣旨所付出的赋税呢?”
“朕只需要将收入后宫的女子的名字涂抹掉,其余女子都封赏给王资不就行了吗?”
“至于母后说的面相只说也无需多虑了,朕觉得母后若为了王资再举行一场选秀且不是浪费了更多的人力物力?”
“看来这个王资还真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善人。”张太后也觉得这个名为王资的人确实不错。“若此节俭之风能在陛下的带头下盛行于大明,大明朝定能长治久安。”
这母子俩永远都想不到,大明朝在原本历史上最后就亡在了大明朝历史上最节俭、最勤政、最用心的皇帝手上。
正德皇帝看着每一个名字,都不想下笔,
正德皇帝知道,自己每涂掉一个名字,自己的后宫之中就要多一个妃子,
对于正德皇帝这种目标是在漠北草原诛杀暴元余孽的皇帝来说,每一个后妃所花费的钱财都是本应该用作北征亲军的盔甲之上、马匹之上、长矛之上……
“这个女子不行,刚刚还是母亲点名的知书达理之人,这种女人麻烦事最多了。”
“这个女子也不行,刚刚那自信的模样让朕十分讨厌,朕可不要这种自信心爆棚的女子。”
“这个女子也不行……”
由于王资的言传身教,正德皇帝现在一个人在脑海中也喜欢上了吐槽,
在吐槽中正德皇帝也适当是使用了一些王资教给他的现代白话。
“算了算了,随便涂改两个人名字算了。”
正德皇帝闭上双目,如同迎接死刑是绞刑犯一样,在圣旨上随意涂改了两个女子的名字。
正德皇帝已经打算听天由命了,点到谁的名字就算谁的名字,将这一切都交给天命左右吧。
好巧不巧,这两个女子的名字恰好就是被张太后点名最“品德高尚”的两名女性——应天府李家之女与应天府杜家之女。
正德皇帝睁开双眼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倒霉,居然点到这两名品性都能得到张太后认可的女子。
事已至此也难以反悔了,
刚刚说要在一切方面都节俭的正德皇帝也说不出再写一份圣旨的话了,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就这样,正德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从民间纳妃之事就这样确立了下来。
两名应天府的民女就这样成为了正德皇帝的第一批妃子,
至于其他的那些女子,都被正德皇帝封为五品诰命夫人,不日前往大同镇与王资完婚。
一众女子要嫁给王资的圣旨也用加急信的形式送到了王资的手中。
正德元年、
四月初四,
王资收到了这份来自顺天府京师的皇帝亲笔圣旨。
王资看着手中的这份圣旨,也猜测出了当时正德皇帝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份圣旨。
一定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这份圣旨唯一让王资感到欣慰的是,所有被封赏给自己的“圣妻”都是五品的诰命夫人,都是有薪水的女人,
不是来吃王资白饭的女人。
至于这些即将成为王资的女人她们是怎么想的?
谁关心她们的想法?
大明朝要是有人怜悯这些五品诰命夫人是否有婚配自由的权利,那还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下人还替主子操心起了主子过的好不好?
下不下贱啊?
这些女子既然出生在了大明朝的脱产阶层之中,她们就已经是大明千里挑一的人上人了,
还关心她们恋爱自由与婚配自由?
那那些除了没有这两种自由外,更没有食物自由和衣物自由的真正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子,
是不是更应该被关心呢?
不对,哪有人关心那些蝼蚁一般的杂碎啊,
人人都是以为自己是丑小鸭或者灰姑娘,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就是那个拉南瓜马车的老鼠。
王资看完圣旨后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规划起自己的王府如何容纳如此多的女子居住。
至于婚配问题?
别搞笑了,如果王资真的是一个色孽缠身或者以传宗接代为人生第一要务的人,
那么他就愧对于自己的名字。
什么叫王八蛋的资本主义呢?
那就是为了资本可以割舍一切才是真正的王八蛋的资本主义。
贪于享乐或者沉溺于任何常人与正常生物喜欢的事物之中,
就不配称呼自己为资本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