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琼走远了,梁思思再也撑不住了,膝盖一软,眼看就要栽倒。
幸而春芽一直扶着她:“小姐你怎么了?”
“……扶我回去。”梁尔尔望了望萧景琼离开的方向,撑着一口气,声音嘶哑。
梁思思回到将军府,禀明了肖杨氏。
大公主的命令,肖杨氏也不敢违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梁思思搬离了将军府。
临走的时候,梁尔尔还去跟肖杨氏告别,她脸上有病容,又穿了一件素色衣衫,更显得娇弱乖顺。
梁思思微笑着与肖杨氏行礼告别。
肖杨氏扫她一眼,笑容装都懒得装,讽刺了几句,送她走了。
走出将军府,春芽与春秀都松了口气。
“小姐,我们总算出来了!”
从这个魔窟出来了!
梁思思一言不发,冷冷地扫了眼将军府匾额,穹劲的字体,似张扬似跋扈,怒目而视。
“这,只是开始……”梁思思轻声,细语从牙缝中挤出来,像是看不见的针,猝了毒的那种。
“什么?小姐,你说什么?”春秀没听清楚。
梁思思收了目光,状似无虞:“没事,我们走吧……”
“小姐,我听说,大公主的庄子可大了!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我们到了那里,你的病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
…………
“阿嚏!阿嚏!阿嚏!”梁尔尔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肖叔伦的院落中,三公子正在活动筋骨,一点动一边跟梁尔尔说:“小表姐啊,天凉了,你也加一件衣裳啊。”
梁尔尔坐在石凳上,扔了手中的话本,“我没事,话说,你这个病人才是该加衣裳呢。”
“我已经好了!”肖叔伦一拍胸膛,“再说了,我皮糙肉厚的,没事!”
“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梁尔尔说,“青大夫只说了你能去大理寺上工,可是没说你的伤痊愈了!她不是嘱咐你要注意修养吗?”
“嘿嘿。”肖叔伦浑不在意,摆着手,“对了,邹护卫有消息了吗?”
梁尔尔一怔。
肖叔伦说:“你来洛京也有半个月了,还是没邹护卫的消息吗?”
梁尔尔轻轻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邹蓝他……他没有那么好找的。”
这个杀手榜榜首,若是想藏身,即便是消息灵通的萧见楚,找起来也要大费一番力气的。
肖叔伦见梁尔尔耷拉着头,没精打采。
活动完筋骨的三公子说:“正好我也要去大理寺,我也帮你找吧。”
梁尔尔抬头看他:“不用了,已经有人帮我找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肖叔伦说:“反正你在府里也闷了这么久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
梁尔尔确实因为担心被刺杀,一直躲在了将军府。
可是,要是去大理寺的话……
梁尔尔点了点头。
…………
…………
将军府到大理寺的距离并不进,梁尔尔带着两个护卫,跟着肖叔伦有说有笑一起走。
两人刚走到大理寺门口,梁尔尔停住脚步,看着等在大理寺门口的人,女扮男装,身姿挺秀,俊俏中带着薄薄英气。
“沈归雁?”梁尔尔开口。
“尔尔!”沈归雁听见梁尔尔的声音,又惊又喜,她转头看到梁尔尔,更是诧异。
沈归雁上下看她,目光激动:“尔尔,你……你……的脸……”
梁尔尔摸了摸脸颊,她的疤痕早就没了,自己已经很习惯了,但是沈归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梁尔尔摆摆手:“痊愈了。”
“恭喜你!”沈归雁是实打实的开心。
梁尔尔道:“你呢,手上的伤好了吗?”
沈归雁伸出手,十指纤纤,修长干净:“已经痊愈了!青大夫的医术特别好!”
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肖叔伦,“也多谢肖三公子跟高少卿,他们从一个姓白的大夫那里要了一些药膏,治疗疤痕特别管用,我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来。”
“那就好。”梁尔尔点头。
“尔尔,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沈归雁热情,“往后有时间吗?”
“往后再说吧。”梁尔尔含糊。
沈归雁闻言,也不追着问了。
梁尔尔上下看她,道:“你呢?”
“我来找高少卿。”沈归雁张口道。
“哦?”梁尔尔闻言,眯起眼:“你跟高少卿……你们很熟啊?”
“还可以吧。”沈归雁大大方方,双目澄澈,“高少卿跟肖三公子都帮过我呢!”
一旁的肖叔伦好奇,问:“你找景川,有什么事啊?”
沈归雁闻言郑重起来:“我知道高少卿在查一件案子,我知道一些线索!”
肖叔伦立马严肃起来:“进来说。”
“说什么?”
几人还没进去,高景川从里面出来了,看着大理寺门口的三人。
“高少卿。”梁尔尔笑盈盈,伸手打招呼。
高景川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肖叔伦。
“景川!”肖叔伦露着一口白牙,笑得灿烂,“我来了!”
高少卿面无表情,问:“伤好了?”
“完全好了!”肖叔伦伸胳膊蹬腿:“好得不能再好了!”
“……”
“归雁,你不是要提供线索吗?”一旁的梁尔尔提醒。
众人纷纷呢看向她。
“我……”沈归雁刚一张口。
“当心!”萧景川迅雷不及掩耳地冲了过来。
梁尔尔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只见高少卿将她半抱在怀中。
这……
梁尔尔眨巴着眼睛,高少卿抱的怎么是自己,不应该是沈归雁吗?
“……”
“小表姐!”
“尔尔!”
肖叔伦与沈归雁将她围起来,一个目光凌厉,一个强作镇定。
“怎么了?”梁尔尔站定身体,一头雾水。
不经意一扫,只见,她刚才站着的地方,插着一根冷箭。
“这,这是……”
“有人要杀你。”高景川将箭拔起来,箭头隐隐泛着紫红的光泽。
“猝了毒的。”高少卿道。
肖叔伦脸色难看。
四周环视,根本找不到放冷箭的人。
肖叔伦咬牙切齿:“是谁!这么大胆,竟伤我小表姐!还是在大理寺门口!”
梁尔尔盯着那冷箭,微微出神。
萧景川也一言不发。
“奇怪?”梁尔尔喃喃。
“小表姐?怎么了?”肖叔伦护着她。
梁尔尔总觉得一种违和的感觉在心中翻滚。
“没,没事……”她道。
其实,梁尔尔知道有人要刺杀自己,但是……这次的刺杀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肖叔伦还心有余悸:“小表姐,我们先进去!后面的事情,你交给我!我一定找这个幕后黑手!”
…………
…………
将军府中,梁尔尔坐在揽华院中,无所事事,便拿起那本话本打发时间。
“小表姐!小表姐!”肖叔伦气喘吁吁跑过来。
梁尔尔放下书,仰头看他:“怎么了?找到想暗杀我的凶手了?”
“呃……”肖三公子噎住。
梁尔尔笑了笑:“不着急,慢慢找吧。你这么急忙来我这里,有事啊?”
“大哥来我来信了,他就要回来了!”
“伯城表哥要回来了?”梁尔尔一喜,“那舅舅跟仲宇表哥回来不?”
“父亲跟二哥不回来,只有大哥一个人回来。”
“那也挺好的!伯城表哥什么时候到家啊?”
“算着时间,大概也就半个月!”
“恩……”
“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姐去!”
说完,肖叔伦跑去了肖柳荫的院子。
梁尔尔笑了笑,又拿起那本话本。
“登!登!”耳边又传来了脚步声。
梁尔尔也没抬头,“叔伦,你还有什么没说啊?”
“没人回答她。”
“叔伦?”梁尔尔一抬眼。
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萧见楚。
“王,王爷?”梁尔尔站起身,吃惊之后,微微皱眉。
“你怎么回来这里?”
萧见楚笑了笑。
“看看你。”
“王爷,莫不是有……”
“梁尔尔。”萧见楚打断了她。
“怎么了?”
“本王要知道,宝明寺的真相。”
“啊?”
梁尔尔道:“王爷这么说,是帮我找到了邹蓝了?”
“对,找到了。”
“在哪里?”
“你先跟本王说宝明寺的真相。”
梁尔尔打量着萧见楚,总觉得王爷有些不对劲儿:“我见到邹蓝,才会说!”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说了?”
“王爷,你……”
梁尔尔刚张口,萧见楚厉声打断他。
“初七!”
话音落下,初七闪身进来,将背上的剑抽出来,扔给萧见楚。
萧见楚稳稳接住。
“你要……”
梁尔尔话没说完,萧见楚的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
“说不说!”
“萧见楚,你……”梁尔尔上下打量他,心中的狐疑更深。
楚王爷没吃错药吧?
“本王乏了。”萧见楚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沉沉,像是暴风雨之后的汪洋之海,惊涛骇浪之后是厚重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梁尔尔被他震慑住。
“梁尔尔,本王乏了,不想再跟你进行这种交易了。”萧见楚道,“你让本王很被动。”
……被动意味着,被牵着走。
“本王讨厌被动。”萧见楚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现在说出宝明寺的真相,要么本王一剑杀了你!”
梁尔尔身体僵住,关节生了锈,想动却力不从心。
萧见楚……不是开玩笑的,他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冷紫的蛇,游动逶迤缠上脖颈。
收紧再收紧……
冷汗从额角滑落。
“你的回答呢?”萧见楚冷冷问。
梁尔尔喉咙剧烈滚动,声音被挤扁,干巴巴从嗓子中吐出来:“王爷,这里是将军府……”
“看来……你是想选后者了。”萧见楚轻轻叹口气,声音轻得像飞絮。
“梁尔尔,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本王了。”楚王爷说完,手腕扬起,剑光冲着梁尔尔的脖颈,凌厉而下!
梁尔尔脑子一片空白!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么莫名其妙交代在这里!
“当啷!”
清脆一声!梁尔尔只觉得脖颈骤然一疼,又凉又热,但是……没有出现脖颈鲜血喷溅的死亡场景。
一个人背对着她,挡在她面前,脊背挺拔,宛如寒松,他穿着白色暗锦的衣衫,那是她亲自挑选的……
梁尔尔眼瞳骤然紧缩,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被钉在原地,直直地看着邹蓝。
邹护卫将梁尔尔护在自己身后,手中的剑直指萧见楚:“你找死!”
萧见楚望着两人,嘴角似笑非笑,他甩了个剑花,将剑丢给初七。
“梁尔尔,你要本王做的,本王做到了。”萧见楚说。
梁尔尔一怔,回了神,目光从邹蓝身上拔出来。她这才恍然明白萧见楚之前所有的反常。一切都是为了逼邹蓝现身。
“邹蓝……”梁尔尔开口,声音微颤,她一把扣住邹蓝的手臂,失而复得,她力道颤抖,又是轻又是重。
邹蓝扫她脖颈的血痕,目光一暗,杀气腾腾。
“萧见楚!”邹护卫执剑就要动手。
“邹蓝!”梁尔尔连忙抱住邹护卫的手臂,“我没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萧见楚看了两人一眼,撇过头去。
“梁尔尔,本王等你。”王爷说完,转身走了。脚步一如来的时候,踩得很重。
邹蓝被梁尔尔拉住,转头看她,此时邹护卫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梁尔尔一咬牙:“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梁尔尔一直紧紧抓着邹蓝的袖子,她紧张兮兮又担惊受怕,邹护卫就像一只轻盈灵巧的蝶,她一松手,她就再也扑不住他了。
“你一直在洛京?”梁尔尔问。
邹蓝顿了顿:“对……”
梁尔尔又追问:“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邹蓝摇摇头:“你在大理寺被行刺之后,我才来……”
邹护卫的话骤然卡在喉咙,梁尔尔一把抱住了她。
“梁……”
“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抱抱你。”梁尔尔垫着脚尖,抱着邹护卫的脖颈,她埋首在他的颈间,像是快要冻死的小兽汲取着温暖。
“邹蓝,邹蓝……”梁尔尔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什么都想说,又什么都不想说。
心里堵得难受,嗓子堵得难受,她的千言万语挤成一种执念。
抱着他!抱紧他!从此天荒地老,再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