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收拾郑大

郑大猛地回头就对上沈朝满含杀意的双眼。

“是他先动手的!而且他打我可比我打他狠多了!”郑大被沈朝的眼神吓得一抖,下意识地解释。

沈朝上下扫视一眼,郑大刚想撩起衣袖证明一下却发现胳膊上干干净净,甚至连沈阿婆打出的痕迹也没有。

谁让他当时根本不敢冲在最前。而刚才李昱单独对郑大动手的那几下极狠,极痛,但愣是找不到伤痕。

郑大忙把衣袖放下,就看到沈朝的脸上散发着森森寒气,像是在质问,打了的话伤痕在哪儿呢?

不对,他解释什么!他难道还怕她吗?郑大挺了挺胸口,显得自己神气几分。

李昱捂着胸口紧皱眉头咳嗽几声,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有几分惨白。沈朝望过去,李昱半抬的双眼干净无辜,泛着一层水光。

像极了她曾经见过的那只狸奴,被欺负得狠了也不撒娇来求她,只知道眨巴眨巴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好像只要这样,那冷酷无情的沈大人就会屈尊降贵地主动上前去将它抱在怀里安抚。

沈朝别过眼,猛地一伸手狠狠掐住郑大的脖子,另一手将他的头在地上摁在地上用力摩擦。

“我之前同你说过什么?你竟还敢来找我?你刚刚哪只手碰他了?”沈朝问。

郑大当然没有办法回话。

指甲已经在郑大的脖子两侧留下青紫的指印。窒息让濒临死亡的感觉一瞬间冲上大脑,郑大像在溺水边缘挣扎,徒劳地挥动着双手却无事无补,只能越挣扎越深。

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刻,沈朝却骤然放手,如此反复几回,郑大像在阎罗殿来回蹦跶。

沈朝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一切动作,然后卸了郑大的右臂。

直到最后这折磨终于结束,郑大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里充满了畏惧,仿佛沈朝是那地底下走出的恶鬼,招招取人性命。

跟反复窒息的感觉比起来,被卸手的疼痛都不值一提。

刚刚从生死游离的边缘走回来,人会下意识对造成这一切的人产生恐惧。

尤其是面对沈朝这样杀人仿佛喝水吃饭般轻松惬意的魔鬼。

沈朝没有再动手的时候,郑大心中竟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感激的色彩,忙连滚带爬地跑向院子门口。

沈朝没有说话,半蹲下来,用还算干净的袖口轻轻擦拭李昱嘴角的血迹。

这堪称温柔的行迹,看起来像是已经忘记了郑大的存在。

郑大觉得沈朝可能意思是赶紧走,别让她反悔,忙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毕竟程府可不一般,与官府也是很有一番交情在的,你今日若放走他,指不定会惹来什么大麻烦。”

李昱抬眼望向沈朝,眼中满是对她的担忧。

郑大听见李昱的这一番话心道不妙,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要说沈朝会杀人,他是真的信的!

他忙要跑几步,却听身后传来索命的声音,“谁让你走了?”

郑大哭丧着个脸转过身,看着沈朝走过来,不由得想起刚才逼近死亡的恐惧,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要杀掉郑大吗?很快沈朝否决了这个想法,她不应该随意杀人,郑大也罪不至死。

沈朝上前一把握住郑大的胳膊,只听咔哒一声,郑大惨叫起来,刚刚被沈朝按脱臼的手臂瞬间恢复了原样。

郑大捂着胳膊看着沈朝,眼露畏惧。

沈朝反倒是目如春风,温和道:“你可知今日之事传出去的后果?我倒是还好,左不过得一个凶恶的名声,无人敢来求娶正合我意。倒是你惨了——”

郑大不明所以,沈朝笑声朗朗,“我素来知程明武乃不好相与之人,若是教他知晓你把如此简单的小事弄成这副样子,损了他的威风,又找了我这么个悍妇进府,岂非存了谋害之心?

“怕是你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个。”

夜已深,杂物间里罕见地点起了烛火,这蜡烛在普通人家也是金贵的东西,往常更是舍不得烧。缕缕黑烟从烛火上升起,带起一阵令人呛咳的痒意。

火光扑朔,映在墙上的影子也晃得人迷眼。床上半坐着一人,衣衫半敞,昏黄的烛火映衬得更是多了几分暧昧。

李昱合拢衣衫,偏过头不去看她:“我一个人也可以处理。“

沈朝将毛巾扔在盛满热水的盆里:“背上的伤呢?”

李昱沉默着没有开口,沈朝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来之前你说了一句什么?我当时没太听清楚。”

李昱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沈朝的眼里染上了几分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却听李昱终于开口,“大概就是一些莫要欺辱的话而已。”

李昱话里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并不重要。”

“哦——”沈朝拖长了音调,“不重要啊,那就好。”

说着沈朝从盆子里拿出毛巾拧干,轻轻拨开半掩着的衣衫,他这次没有阻拦。

沈朝放下了心,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一下手便听李昱的呼吸重了几分。

沈朝意识到可能是她下手重了些,又放轻了几分:“我下手重吗?”

李昱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沈朝看着这青紫红肿的伤痕遍布在这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心头难得生出几丝不忍,刚有这般情绪,沈朝自己便意识到了。

多重的伤她没见过?像是这样的伤势在以前的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沈朝突然想起,她刚走进院门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被郑大用棍棒打到吐血之时,那一瞬空前的愤怒。

她有些怔愣,自己好像变了很多。

呵,她沈朝会可怜人?沈朝冷漠地放下手中的毛巾:“连郑大也打不过,你身体当真是虚弱。”

李昱闻言一愣,躲闪着双眼情态更有几分可怜,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伤还未好,我若伤好未必会输给他。”

沈朝不由得笑起来,还真是嘴硬,打不过便打不过,她又不会怎样嘲笑于他,

“你何必和他们硬碰硬?说两句软话不会吗?再拖一阵子,我就回来了,你也少吃点苦头。”

她的确不能理解,当一个主要矛盾出现之时,首要任务必然是解决燃眉之急,哪怕会暂时地损害利益,尊严,或者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李昱终于转过头,灯火的映衬下如玉的脸庞竟有些奇异的动人心魄,“因为,做不到。

做不到?

沈朝心想,倒不如编个别的理由来得好。他从小寄于宫廷之中艰难生活,若连服软都不会的话,怎能走到现在?

沈朝刚抬起头便见李昱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过于澄澈,如铜镜,照镜人如何,镜中人便如何。

她其实也是一个不会服软的人,为此也吃了很多苦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学会‘服软’二字,总有些底线需要坚守。

沈朝暗自苦笑,这点倒是像极了她。

吃点苦头,也活该,像他们这样的人。

他的额角有着细碎的伤口,大约是碎石之类的划过的痕迹,只不过在他的脸上便显得有些格外的心惊。

沈朝坐在床边又靠近了一些,伸手去处理,这次轻柔了更多。

温热的痒意几乎是一触即分,李昱反射性闭上了双眼,呼吸却不可控制地又粗重了几分。

“重吗?”沈朝有些奇怪,手腕却猛地被李昱握住。

只是有些突然,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力道,倒是带着几分克制的意味。

沈朝正要开口,却见李昱突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

呼吸有些沉默地交缠着,李昱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侧。

沈朝突然意识到他们实在靠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看见那双黑沉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沈朝忙收回手,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她刚挣脱李昱的手,却猛地被反握住。

这次的力道大了几分,带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味道。

沈朝看向他,却见李昱沉沉地望着她。

被他紧握的手腕处越发滚烫,炙热的强烈触感让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这一处。

沈朝甚至觉得这屋中实在有些太热,心口的燥意烧灼得人头脑发胀。

“沈监御,沈大人——”李昱突然唤道。

一瓢冷水当头浇下,沈朝停顿良久才道:“什么沈监御,什么沈大人?我是沈朝,朝阳的朝。”

蜡烛烧到底,骤然熄灭。

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只听得呼吸声逐渐浓重,沈朝猛地站起身,“我还有急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朝,沈监御,曾经万万人之上的沈大人竟在此地隐姓埋名。本应当死去的人竟然还活着,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记得他。

还是说她根本不是沈朝,只是凑巧的同名同姓,相貌还极其相似。

不会,他绝不会认错。那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她没有死?为何她会流落至此?

黑暗中,李昱半拢上了衣衫,望着沈朝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深。

半夜能有何事?

只是在找借口罢了。

若是沈朝知道李昱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是真的有急事!

沈朝的急事是蹲守茅厕。

“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沈朝躲在茅厕之后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今日她收拾了郑大一顿,若是这郑大回去跟程老爷告状,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民哪里斗得过官。

“哎呀,臭死了,我出去了。你上个茅厕还要人跟着?”是个吊儿郎当的男声。

郑大今天被李昱折磨一通,又被沈朝折磨一通,还有苦没处诉。给这些狐朋狗友讲这些,肯定会被笑话死。

郑大心里郁闷没法纾解,晚上睡觉噩梦都是沈朝那张阴森森的脸,说要把他掐死。

如今怕得根本不敢一人蹲茅厕,偏偏有人在跟前,他又有些解不出来。

“行,行,那你去外面等我,不要走远啊。”郑大不放心又嘱咐好几遍,千万不要离开。

那人嗤笑几声,应了几声知道了,随即走出去,不时发出一些声响证明着他还在。

郑大放下了心,专心蹲茅厕。正上着,又想起那走掉的媒婆,郑大一捏大腿,暗道,这下完了。

那这事儿必定会传得十里八乡都知道,那程老爷能不知道吗?

不行,他得赶紧去跟程老爷请罪,程老爷责骂他也罢,先把那沈朝收拾一通再说。

郑大越想越激动,幻想着能把沈朝踩在脚下,令她哭泣着求饶。

一时竟没有注意外面已经很久没有动静,郑大反应过来之时忙喊着:“有人吗?有人吗?”

半晌,墙壁的另一边悠悠地传来一道声音,“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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