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游灵魂仿若飘于九天之外,嗓子如同破铜锣一样凄厉地喊着,觉得腿部的痛意也在这凄厉的声音中消失。
若是这客栈里还有人,怕是能被声音惊得跳起来,以为是有厉鬼驻店。
“好了,好了,你这不是还没死呢。”沈朝掏掏耳朵,“我双耳都快被你这嗓子震聋了。”
“可我的腿没了!”谢少游扯着嗓子嚎。
谢之霖扑哧一声笑出来,“少游,你睁开眼看看。”
谢少游这才睁开眼,忙去摸自己的腿,完好无缺。又去摸自己的头,也在!
什么时候自己的绳子解开了?
谢少游这才反应过来,谢之霖憋着笑解释道,
“公子和沈姑娘都没喝那姜汤,昨夜又都是清醒的。不过是因为我们二人被绑,又想看看这掌柜究竟要做些什么,这才佯装被绑。这如今一看也就掌柜夫妇二人联手作案,沈姑娘就动手将这掌柜拿下了。”
所以这些都是在逗他玩?
谢少游不敢置信,手脚仍有些绵软无力,忙抓住谢之霖的袖子,“你也早就知道了?”
谢之霖看谢少游要恼,忙道:“我也是刚才知道,是公子方才告诉我的,不过我没喝几口姜汤,故而气力也恢复得快。”
沈朝嫌恶地踢了一脚掌柜的尸身,这墙上挂的这些人肉怕不是都是他们夫妇二人杀掉的过路人。
他们应当是把这过路人身上与牲畜肉相似的部分剥下来去卖,剩下的这些小臂、小腿,手脚之类的留下来自己吃掉,或是混进平日里端上桌的吃食。
对他们下手恐怕还和那几匹马有关,李昱他们的马称得上良驹,若是拿去卖恐能赚得不少银钱。
她看起来弱也就罢了,李昱他们三人生得也不像是任人欺负的样子,这掌柜竟也敢动手,真是鬼迷了心窍。
掌柜之妻,那中年妇人刚一打开这门就被谢之霖打晕了过去。
沈朝只说让他们处理掉这夫妇二人,若这二人活下来,还不知要再祸害多少人,其手下死得冤魂真是不少。
随即沈朝就走出那狭小的房间,终于胸闷也缓解了不少,方才那味道着实闻得令人作呕。
客栈里空无一人,沈朝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忙冲到马厩里去。
果然,只剩下两匹马。
那掌柜当时恐怕就是看上她那匹马了,故而动了心思。
幸好还有两匹马,没有叫掌柜全卖掉,而且她的马还健在。
虽相处不久,但沈朝还是很有些喜欢她那匹马,性子有些傲,但本事不小,她骑得很是舒畅。
谢少游和谢之霖却犯了难,掌柜的卖掉的刚好是他们二人的马。
沈朝警惕地摸着自己的马,对上谢少游和谢之霖两双亮晶晶的眼,严词道:
“不行,我这马可不是谁都能骑的,只能载我一人。而且你我非亲非故的,我为何要将我的宝贝马儿给你骑?”
“你这人忒小气了些,而且你和世子就是那未来的夫妻,分什么彼此?”谢少游腆着脸道。
什么未来的夫妻?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朝四处张望一眼,幸好李昱不在,要不还误会了。
谢少游继续凑上来:“我们是世子的下属,就也是你的下属,怎么就非亲非故了?”
谢少游方才看清沈朝的面容才发现,这斗笠人就是永安县的沈朝,与世子争吵的沈朝,她竟然追了上来。那她还昨日戴个斗笠,像模像样地逗他们,看他们的笑话。
嘿——当初不知嫌弃她的样子,如今就变成也是她的下属了?沈朝摸着马儿没有说话。
“沈姑娘,当初是我们不对,言辞多有不逊,今日就给你道个歉,望姑娘海涵。”谢之霖郑重鞠了一躬。
世子对沈朝看重非常,日后怕是真的会成为他们半个主子,如今还是早日解开心结为好。
谢少游颇有些别扭,但也郑重躬身道歉,“上次是我不对,这次也多谢你救我。虽然好像本来应该也不会有事,不过我话都说出口了,肯定是作数的。
“你若有吩咐,只要不妨碍到世子,我都愿意去做。”
沈朝牵着缰绳递过去,“道歉我收下了,不是我故意为难,是这马的确很难骑,你们恐怕骑不了。”
谢少游摸了摸这马油光水亮的皮毛,目露赞叹。
那马鼻孔朝他,甩了两下蹄子,重重出了几口气,满是鄙夷之意。谢少游一看偏不信这个邪,接过缰绳就要翻身上马。
谁知这马一躲,谢少游竟没能上去。
“诶,我还不信了。”谢少游狠拉缰绳飞身骑在马上。
刚骑上去,这马就开始尥蹶子,直将谢少游颠得隔夜饭快要吐出来。马还不肯罢休,又是嘶鸣又是抖,直把谢少游甩下去才算。
谢少游毕竟没有多少驯服烈马的经验,摔了个大跟头,擦擦脸上的尘土,尴尬道:
“这马的确不好骑。”
谢之霖看见谢少游的惨状也不敢动手了。
沈朝哼笑两声,她沈朝瞧上的马是那么好骑的吗?
“可否让我一试?”
李昱方从客栈中走出来,已经换上崭新的衣袍,雨后天青色更令人眼前一亮,暗纹在日光之下泛着粼粼的光。
看得沈朝一愣,随即把缰绳递过去,等着看李昱的笑话。
还换了一身袍子?一会儿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满是尘土了。
李昱刚翻身上马,马的前蹄高昂。他一手挽缰,几乎快仰倒,愣是坐得稳当。
沈朝忍不住偷笑起来,这下李昱得吃些苦头了,怕不是会摔得个鼻青脸肿。沈朝幸灾乐祸得很,教这厮逞能。
她当时一眼瞅中这马,但无人敢买,她偏不信邪。
她都摔了好几次,才将它驯服好。
若非自己银钱不够买第二匹,她非得用些烈性的手段迅速驯服了它。无奈不敢,又拖了好一阵才以柔克刚,把这马拿下才走。
谢少游和谢之霖不免为李昱担忧,沈朝却越看越不对劲。
这马看起来还是那么烈,但不太像是对谢少游那样疯狂地想要将李昱甩下马,反而是——
兴奋?
沈朝颇有些不敢置信,又凑近去看,这马儿是兴奋地开始踢踏起来。
哪里是不满李昱,分明是高兴得不得了。
李昱一挽缰绳,这马儿就被拉了回来。李昱轻夹马肚,马儿就跑得飞快,直载着李昱不知要去哪里。
谢少游和谢之霖则上了李昱的那匹马。
沈朝一拍腿:“喂,你们都把马骑跑了,我骑什么?”
“你不是能耐得很吗?叫你的马回来接你啊。”谢少游朗声笑着,有几分看笑话的意味。
这见色起意的马!沈朝恨恨。
看着远去的两马三人,沈朝拍拍衣袍坐下,这荒郊野岭的,连个荫蔽处也没有。
沈朝一躺,直接睡下了。
不久马蹄声渐近,李昱笑着看她:“怎么我不回来,你打算就在此处睡着?”
沈朝坐起身来,没好气道:“那怎么办?你们四条腿走,我这两条腿跑冒烟儿就追得上了?”
沈朝热得撩起衣袍扇风,又觉阳光刺眼,直遮在面前,“还不如等着看看有没有送上门来的马儿。”
送上门的马儿?
李昱道:“守株待兔,等那兔子撞上来之前怕是先饿死了。”
“不,这叫姜太公钓鱼,如今这不就来了吗?”
沈朝放下衣袖,哪里有半分愤懑之色,满是戏谑笑意。
李昱愣神一瞬,沈朝直拽住李昱的衣袖飞身就骑在马上。李昱被这猛地一拉差点跌下马去,幸好身子稳当立刻稳住了重心。
沈朝已然稳稳地坐在李昱身后。
马儿可不乐意了,载两个人可重多了,嘶鸣起来。
你不乐意可没办法,真是见了美色都忘了她这个主人了!沈朝双手揽过李昱的腰身,一拉缰绳,“驾!”
“这么喜欢美人,就叫你‘美人’好了,省得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沈朝道。
谢少游看着追上来的两人瞪大了眼,“你,你,你……”
沈朝回看过去,得意一笑,一手依旧紧握缰绳,另一手虚虚放在李昱的腰身,还假意摩挲几下。
这在谢少游看来分明就是轻薄!登徒子行径!
看着谢少游脸涨的通红,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朝更是心情舒畅。
“想抱就直接抱,不必如此遮遮掩掩。”李昱忽然开口。
沈朝一僵:“谁想抱你?”
“也不知是谁昨夜……”
李昱此刻却口无遮拦,毫无平日的清冷自持。
沈朝平时脸皮厚,但此时脑海里想起昨夜那番场景却是心下猛地一跳,那摇曳的烛火映衬着如玉的面容,横飞一抹红,□□的胸膛之下……
沈朝松开缰绳,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差点将李昱勒得喘不过气来,剩下的半句话也没说出口。
马儿突然一个扬蹄,李昱也顾不上管沈朝,连忙拉住缰绳,让这过于欢快的马儿稳重些。
“你既然都说了,我就却之不恭了。”
沈朝得寸进尺,直接将头也埋在李昱背后,长叹一声,“凉快。好闻。舒服。”
看见这一切的谢少游:……色中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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