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清醒过来,沈朝的眼神也瞬间清明。
若是不回应,恐怕这掌柜会破门而入。这掌柜究竟要做些什么?
掌柜一进来就看见地上沾着鲜血的剑,还有凌乱的床榻,被褥之间两道身形交叠,看起来亲密非常。
这房间不是只住了那一个公子吗?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掌柜的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得唾了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玩得还挺花!
“我的姜汤还挺管用,啧啧,睡得真死。”掌柜探头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两人呼吸平稳,正是酣眠。
等闲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掌柜拿着绳子蹑手蹑脚地走近。
谢少游刚睁开眼就看到一把锈迹斑斑的刀迎面砍下来,一瞬间他吓得心跳飞快,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谢少游全身冷汗直冒,眼睁睁看着那刀直往他脖子砍去,像是宰牛放血一样干脆利落。
到底是哪个缺德的把他绑起来的!他难道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了吗?
“救,救命啊!!!”
谢少游嚎的这一嗓子直把这刀的主人也吓得手一抖,从头顶上划过去。
谢少游只觉头顶凉飕飕的,不知有没有削断头发,不会将他削秃顶罢?
“喊什么喊!”拿刀的人唾了口唾沫在刀上,又把刀擦得亮堂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光亮这才透了进来,原来此刻并不是夜半,早已天亮了!
这也才照亮这狭小的屋子,地上污迹斑斑,黏腻肮脏时有苍蝇停留。
一直处于这屋中闻惯了其中的味道竟也没发现什么不对,这一开门带来外面干净的气息,谢少游就被这屋里浓重恶臭的血腥味熏得一呕。
便是乱葬岗的味道怕也没有这么令人作呕。
谢少游这才看清墙上挂着的肉,有的已经腐臭,白花花的东西在其上蠕动。而且那后腿肉竟如此大,根本不像一般家畜的后腿,难不成是牛?
角落里的累累白骨,不知是堆积了多少牲畜的骨头,竟也不清理一下。
这后厨也太脏了些,说不准那日的吃食就是在这里被做出来的。
他那日还吃得津津有味!
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药劲儿不够啊,醒得这么快。”
“估计没喝多少姜汤。”
谢少游这才向拿刀人看过去,这张脸实在是太眼熟了,那往姜汤里掺和粪便,直将他恶心得快晕厥过去的掌柜!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往姜汤里下药也就罢了,你掺和粪便作甚!”谢少游回忆起那姜汤的味道,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中年妇人也一愣,看着掌柜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掌柜的脸一黑:“谁往姜汤里掺和……”
“我先宰了你。”
掌柜磨刀霍霍向着谢少游走去,谢少游心中直叫惨,这下惨了!
都怪自己这张嘴,刚死里逃生的小命这下又难保了!
再联想起方才所闻所见,谢少游打一个哆嗦。
什么牲畜的骨头,分明是人骨!
“好了。先宰那还没醒的,一会儿叫起来有些麻烦。方才还有人问我那一声喊声是怎得回事。”中年妇人道。
掌柜的一听,那确实也没办法,只能恨恨地瞧了谢少游一眼走向沈朝,这四个人中唯一的女子。
对付这女子应当是容易得多,而且细皮嫩肉的,必然不会难吃。
“等下,我也醒了。”沈朝看着逼近的大砍刀,忙坐起身道。
谢少游望过去,沈朝的脸落在阴影中看不大清,不过那身衣服倒是熟悉得很,不就是斗笠人吗?
李昱和谢之霖也睁开眼来,中年妇人眉头一皱,扭身出去,“我把他们都赶走好了,今日非得动手不可。”
门咣当一声被阖上,沈朝不失尴尬地冲掌柜一笑,现在大家都一样了,没理由先对她动手吧。
况且还有谢少游这率直的人形靶子在。
掌柜又往刀身上唾了口唾沫,径直走向沈朝。
沈朝:“……”
她好像有一种什么都不做都特别惹人厌的本事。
“等等,我特别怕痛,喊叫声惊动外面歇脚的旅人就不好了。”
“都是一样地喊,还是先宰你好了。”掌柜的根本没有停一下。
怎么揪着她不肯放了?
沈朝暗骂一声,这手上的绳子还颇有几分结实,承明刀也不在身上,不知是落在李昱的屋子里还是被这掌柜拿去了。
眼见着这掌柜的即将动手,谢少游有些幸灾乐祸,叫这斗笠人戏弄公子。
“等下——”
掌柜看过去,这样紧急的时刻竟是李昱先出了声阻止。
掌柜不由得一笑,对着沈朝道:“你这情郎倒是不错,这种时刻竟也敢说话。”
“情郎?”谢少游不敢置信。
“那可不是,我昨晚去的时候,这两人共处一榻,啧啧,真是缠绵悱恻得很。”
掌柜的想起昨夜自己看到的画面,不免想入非非,也难得多说了一句。
谢少游瞪大了眼,“喂,破斗笠,你对我们公子做什么了?”
“这要问你们公子才是,大半夜的邀请我同他共处一室,不知安了什么心思。”沈朝嘴上调笑着拖延时间,手下动作不停。
“你,你怎么这么无耻。我们公子才不会对你有什么!”谢少游吼道。
“到底有没有可不归你说了算。昨夜我们可是什么都发生了。”
“你——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掌柜听够了玩笑,不欲再拖延,再一次唾唾沫擦刀。
沈朝忙喊慢着,掌柜哪里会听,铁了心一刀就砍下来。
沈朝忙侧身往旁边滚了一下,刀堪堪落在身侧。
掌柜也发现得想个办法把沈朝固定起来,本来姜汤里下的药竟也没有完全夺去沈朝的力气,这下她到处乱动也麻烦得很,他有些不耐:
“我不想听了,谁说个等等,我便真要等等么?”
说着掌柜打算再找根绳子将沈朝固定住。
“我是真心有话想同你说,极其重要。”沈朝这下不敢再插科打诨,
“我们这么多人,一次性全宰了。如今天气炎热,哪里放得住很久。”
好像的确是。
掌柜拿着绳子的手停下,安静听沈朝说话。
“倒不如一个一个杀,这样日日都可以吃到新鲜的肉。”
“不行,留太久你们跑了可不行。”掌柜眉头一皱,就知道这女子打的好算盘。
“不是,我又不是让你一个别宰。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需饮水便可多活几日,你们不给吃食我哪里有气力逃跑。
“你若是不放心,再给我来点药,教我根本跑不得。或是直接断了我的脚筋,我能往哪里跑呢?”
谢少游轻嘶一声,这人为了多活几日也真是拼了,对自己也狠,这等主意也出的来。掌柜也被这番话吸引住了,只叫沈朝继续说。
“依我之见,不如先杀那最费粮食,最不听话的人。我这样听话的放在最后去杀。”
谢少游闻言瞪大双眼:“你这人怎如此歹毒?为自己脱身辩解就罢了,你怎么拖别人下水?”
最费粮食,最不听话。他那日吃得最多,又今日出言骂这掌柜。
这岂不是就是在说他么?
掌柜唾了口唾沫擦刀,扭头走向谢少游。
“救我,救我!”谢少游哀嚎起来,这下真是吾命休矣,“天上各路神仙若是有眼,快救救我。”
“求神还不如求己。”沈朝如今暂时没了生命危险,闲闲地说起了话。
“要死的不是你,你自然能说这些风凉话!”谢少游的嗓音里已经带上哭腔,“谁若是救我,我就是给他当牛做马也行啊!”
“此话当真?”沈朝问。
“当真!当真!”谢少游看着这刀马上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心里的恐惧何以言说。
“且慢——”
“你又要说什么?”掌柜回头一看,果然是沈朝说话。
“你可是要直接断头?”沈朝问道。
掌柜这次眼神阴森,明显不悦。
沈朝也不敢再拿乔,“你可知死鱼无活鱼好吃,死兔无活兔好吃?人自然也如此,我尝闻可有削成片,如此边削边吃,才是最新鲜最上等的佳肴。”
这不就是凌迟吗?
心中刚对斗笠人升起几分感激的谢少游一瞬间想掐死斗笠人,叫她再莫要说话。
谢少游声音颤抖,“你,你这人怎的如此恶毒?”
掌柜明显又被沈朝勾住兴趣,问道:“你尝过吗?你怎知好吃?”
看似简单的疑问,沈朝却看见掌柜眼中的森森寒意,像是对她的忍耐已达到限度。若是此问回答不好,她怕不是就会是下一个丧命之人。
沈朝闭上眼,作回忆状,神色颇有几分痴迷,“那自然,那滋味我永生难忘。
“新鲜的肉片带着几分血丝直接放于炭炉之上炙烤,煎至刚好变色时洒上些许盐调味,直接送入口中。这样微微的火候将肉的本味完全激发出来,鲜嫩多汁,简直是人间极品。
“而且让那人看着自己的肉一片片被剥下来,惊恐万分,满是畏惧之色。岂不是心中更加愉悦?如此味觉,精神双重享受方为绝品。”
谢少游看着斗笠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先前只是觉得斗笠人歹毒自私,现下他反而觉得很正常了。
毕竟这人早已变态了,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好,那我先砍一只大腿吃吃。”
说着掌柜一刀砍下去,这一刀砍得猝不及防,谢少游还未从斗笠人那一番惊天动地的话中回过神来,刀子马上就朝他的腿落下来。
谢少游惊恐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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