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末那个天灾频发、人祸连绵的时代，普通百姓想要吃上一顿饱饭，简直是奢望至极。京营这两万四千将士，以扎营状态配给行军打仗时的伙食，每天能享用三顿饭菜，虽说不能保证人人吃饱，但相较于普通百姓，甚至是大明多数军队，他们的伙食已经算是相当优渥了。
这些粮食都是来之不易的，张世康自然深知其珍贵，绝不会轻易浪费。他认为，士兵们就应该日复一日地操练，而且是狠狠地操练。这不仅是对朝廷的忠诚与责任，更是为了在战场上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火头营的伙夫们早已挑着扁担送来了清凉的饮水，士兵们由于刚才的操练都出了大量的汗，此刻纷纷拿着水瓢咕咚咕咚地豪饮起来。
十五分钟后，张世康开始了第二个操练项目——俯卧撑与仰卧起坐。这在现代社会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居家健身黄金动作，但在这个时代却显得颇为新鲜。一些士兵看着张世康的示范，就像在看一个怪物，尤其是俯卧撑的动作，让他们疑惑不已，难道这是在“日地”吗？
“这是标准俯卧撑，”张世康耐心地解释道，“双臂伸直，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撑地，手指向前，躯干和两腿都要伸直，从肩膀到脚踝形成一条直线。然后屈臂，让身体平直下降到肩膀与手肘处于同一高度，再平直地将身体撑起。一组十五个，做十组，开始！”
张世康示范完毕后，便对全体士兵下达了命令。士兵们也开始尝试这个新奇的动作，但他们的动作显得相当笨拙，让张世康看得直摇头，忍不住出言指点：“徐文远，你屁股撅那么高干嘛？想吃我的板子吗？还有你，你这是在日地吗？屈臂下沉得太过了，胯部不许触地借力！”
士兵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提督大人并不是在“日地”，而是在进行一种全新的操练方式。虽然大多数人的动作还不够标准，但几乎所有人都能完成这十五个俯卧撑。
紧接着就是仰卧起坐，一组二十个，需要两个人互相配合来完成。十组下来，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地，这次是真的累瘫了。跑步让他们的双腿疲惫不堪，俯卧撑则让胳膊和胸部酸痛难忍，而仰卧起坐更是让他们的腹部肌肉疼痛不已。他们像死猪一样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正好也快到正午时分了，张世康便带着他们走出了军营。不一会儿的功夫，永定河滩上就躺满了这些“死猪”一样的士兵。
望着这些才一个上午就被他基本练废的部下，张世康心中却颇为满意。他发现这些士兵虽然身体素质很差，但几乎没有人抱怨。即使跑不动了，他们也都在努力地快走；即使双臂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们还在咬牙坚持着撑起身体。这种精神实在难得。
在现代社会，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操练，更何况这是五千人的集体操练。他们的集体意识并没有崩溃，这让张世康感到非常惊讶。他不禁怀疑，难不成是现代人都吃得太饱了，反而失去了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
其实孙维藩上午组织的操练也是以耐力为主，但相比于跑步来说，列阵操练耐力只能锻炼个人的耐力。而跑步则不同，它不仅能提高耐力和肺活量，还能增强集体意识。在军令之下，士兵们知道只有自己跑完是不够的，还要帮助同伴一起完成。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日后也会体现在战场上。真正的强军并不仅仅能在顺风仗中发挥作用，在逆境中也要能够坚持、能够抵抗，这无疑更需要强烈的集体意识。
当然，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那就是跑步跑得快、跑得久，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也就越高。毕竟他们并不需要跑赢敌人的骑兵，只需要跑赢其他友军就足够了。
午饭过后，众人都恢复了一些体力。但张世康并没有继续操练他们，因为他知道肌肉的恢复需要时间。在这个年代，别说蛋白粉了，连肉都供应不上。于是他便找来了京营中仅存的十几个老匠户，让他们带着部下去伐木，在校场上制作单杠、双杠等常见的健身器材。
期间他也向这些老匠户询问了一些关于火器的事情，但遗憾的是他们都只是负责打磨刀剑、箭矢等简单活计的人，对火铳等火器一窍不通。不过他们建议张世康可以去工部问问看，因为工部里有专门的火器作坊，神机营的火器也都是由工部负责打造的。
然而张世康对工部并不信任，他知道整个大明的官府都充斥着严重的官僚主义。指望工部来改进火器，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本打算筹建一个火器研究工坊，然而现实却让他无可奈何：资金短缺、时间紧迫，更兼缺乏工匠。这一计划，也只能暂且搁置了。
次日清晨，张世康如常带领五千部下晨跑，不过这次，他将跑步时间提前到了早饭前。
鉴于部下们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张世康决定重温火器营的老本行——火铳训练。幸好，新整编的火器营中有两千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否则张世康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京营所配备的，依旧是大明经典的鸟嘴铳。这种细长枪管的火绳枪，已在大明装备了一百多年，发射的是同等口径的圆铅弹。
“你们有何顾虑，尽管直言，难道还信不过本提督？”张世康见火器营的老兵们面露难色，不禁皱起了眉头。
被张世康这么一问，有个胆大的老兵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听说剿寇的军队火器兵都配备了鲁密铳，咱们京营却总是被忽视……”
“那是工部产的？比咱们的铳更强？”张世康眉头一挑。
“那是自然，咱们的鸟铳发射时得一手持枪一手点火，准头自然就差了。那鲁密铳……”
“鲁密铳是遂发枪吗？”张世康激动地打断了老兵的话。
“什么遂发？小的不懂，但确实比咱们的鸟铳准。”老兵见张世康神情古怪，说完就不敢再言语了。
“他大爷的！有好枪不给咱们用，真是岂有此理！”张世康心头怒火中烧。
穷也就罢了，衣服破旧还能将就，毕竟不影响战斗力。但武器装备也落后于人，这就太致命了。
以前张世康还觉得朝廷贫困，不想过分压榨，但杨嗣昌手下管着十二万大军，都能装备上鲁密铳，自己这才五千人。
他越想越气，这时新任军需官范成仁走了过来。
范成仁三十出头，算是个老兵了，识文断字，还懂点算术。张世康看他敦厚老实，就罢免了原来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换上了范成仁。
范成仁将张世康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提督大人，户部答应的粮草昨天就该送到。大人按照作战标配发饭食，营中粮草消耗得很快，最迟明日……”
“什么？户部还没送来？你难道没派人去催吗？”张世康一听就瞪大了眼睛。
“大人小声些，被将士们听到恐怕会影响士气。”范成仁小声提醒道。
“哼，就算饿肚子，本提督也跟兄弟们一起挨饿。你只管说，不必遮遮掩掩。”张世康心中窝火，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周围的士兵听到这话都深受感动。他们本就习惯了挨饿，而提督大人不仅将他们视为兄弟，还愿意陪他们一起挨饿。这一刻，他们心中充满了暖意。
范成仁见张世康如此说，便也正色道：
“下官昨日就派人去催了，但户部一直推脱。今日天还未亮下官又派人去催，可户部的官差竟然打人，汪有胜的头都被打破了。”
“他妈的！欺我京营无人！”张世康咬牙切齿地骂道，然后一脚将手中的破旧鸟铳踩成了两段。
接着他又瞪向范成仁说道：
“汪有胜人呢？叫他过来，本提督带他去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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