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我了。
多莉斯有点难过地想。
不过她只悲伤了一秒, 很快又调转了心情。
不记得才对呢！
当时王子还在昏迷中，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呀！
如果他真的认出她的话，马上就会戳破她的人鱼身份了, 那才不妙呢。
没关系。
多莉斯捏着自己的裙角, 在心中安慰自己，时间还长呢，她这么可爱这么优秀, 肯定能让王子喜欢上她的。
简单的外交交接后，国王开口道：“今晚，我会举办一个宴会，庆祝弗雷德王子到访。”
“现在, 就让我的两个女儿带你去王宫转转吧。”
他一挥手，向弗雷德王子介绍说, “左边这位, 是我的大女儿, 艾丽卡。右边那位这是我的小女儿, 格蕾丝。她们都是我最出色的孩子。弗雷德王子，相信你会和她们相处愉快的。”
格蕾丝：“……”
国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已经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了，不免有种强行被父亲推上相亲场合的感觉。
但这是国王的命令，她也只能面无表情、硬着头皮答应了。
陆斯恩看了眼弗雷德王子，又看向格蕾丝，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弗雷德王子，请跟我们来吧。”
艾丽卡公主倒是很淡定，微微一笑, 展现出了一个公主应有的风范。
而在离开殿堂后, 弗雷德王子立刻上前一步, 朝着格蕾丝开口道，“格蕾丝公主。”
他看起来有些激动，“我、我没想到您居然是——”
“稍等。”
格蕾丝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她们身后跟着的一众人，“弗雷德王子，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弗雷德王子一愣，随即毫不犹豫道：“当然。”
他们身边的侍仆自动退开几步，而格蕾丝又带着弗雷德王子往远处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小声道：“弗雷德王子，我知道您已经认出我了。是，我们曾在皇家教堂见过面。但我希望您不要对外……不，是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是我当初救了您。”
弗雷德王子有点疑惑：“为什么？”
这是一桩多么美妙的缘分。
他还更希望所有人都能知道呢。
“我父王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命令我在皇家教堂学习的时候不能接触任何陌生异性。如果这件事被传开，也许会令他感到愤怒，对我的名声也并不好。”
格蕾丝面露恳求说，“拜托您了。”
名声不名声的她才不在乎。
重要的是，要是被国王和王后知道，这桩联姻几乎就板上钉钉了。
弗雷德王子沉吟片刻，像是信了她的说辞，答应说：“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再次表达说，“不过，格蕾丝公主，我真的很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格蕾丝只疏离客气地一笑：“举手之劳而已。当时的场景，相信任何人遇到您都会伸出援手的。”
不远处，艾丽卡露出了个有意思的微笑：“看来格蕾丝和这位王子交谈的很愉快啊。”
而陆斯恩的目光从弗雷德身上不动声色地划过，下意识握紧了佩剑。
格蕾丝公主居然会和他说悄悄话。
他们会说什么呢？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吗？
的确，他也承认，这位王子很英俊，的确有令人一见倾心的能力。
公主殿下若是喜欢他……似乎也很正常。
真好，他应该为公主殿下感到高兴，如果这就是她的联姻对象，至少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丈夫，而且公主殿下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昏了头，说喜欢他，比起联姻宁愿嫁给他。
陆斯恩觉得胸口原来越闷。
格蕾丝那天的眼神还在他的眼前。她是那么依赖自己、信任自己，那一瞬间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而此时此刻，她却对着弗雷德王子笑了。
他们是那么般配，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都仿佛天生一对。
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很难受呢？
陆斯恩试图强迫自己不再去看，生怕名为嫉妒的情绪会吞没他。
嫉妒。
他为什么会嫉妒呢？
他明明比谁都希望公主殿下幸福不是吗？
只要公主殿下能够幸福，他也会感到幸福，他一直是这么发誓的。
可是此时此刻，陆斯恩望着远处对着别人笑的格蕾丝，只觉得有种心脏抽痛的悲伤无限漫开。
真不称职啊。
他想，有了自私妄念的他，怎么对得起公主殿下的信任呢。
……
一整天，弗雷德王子跟在两位公主身边，参观了王宫。
他不停地称赞，说是德拉克的王宫远比他们国家的更加漂亮奢华，想必国家也更加强盛。
听不出是客套话还是真心实意的想法，但至少听着很体面。
临到宴会前，弗雷德王子才和公主们道别，各自回去为宴会准备新的着装。
“……他并没有认出我，也没有注意到我。”
格蕾丝的房间内，多莉丝双手撑着下巴，稍稍有点沮丧。
一整天了，她就跟在格蕾丝旁边，但是弗雷德王子似乎一眼都没有注视到她的身上。
是她不够美丽吗？是她不够出色吗？
多莉斯有些不自信地想，为什么弗雷德王子会半点都不关注她呢？
格蕾丝：“因为他瞎。”
她甚至好几次让多莉斯上前，但是弗雷德王子依旧没有关注她。
以多莉斯的美貌，不该被这么忽视。
难道弗雷德王子真的是个犟种，一心只记得她作为救命恩人的恩情，完全没在意其他人吗？
似乎也不对。
因为格蕾丝觉得他对艾丽卡也挺热情的。
“不着急。”
格蕾丝安慰她说，“今晚还有宴会，在宴会上，我会安排王子和你跳舞。到时候他一定会注意到你的。”
强扭的瓜，扭一扭才知道结果嘛。
于是为了晚上的宴会，格蕾丝再次精心打扮了多莉斯。
她为多莉丝换上了舞裙，拢了拢她蓬松美丽的长发，问：“多莉丝，你会跳舞吗？”
“我会跳舞！”
多莉丝穿着舞裙，跳开两步，在宽敞的房间内旋转一圈，为格蕾丝展示，“我跳得很好——！”
多莉丝已经完全习惯了人类的双腿，她的裙摆随着她的舞步翩翩而动，漾出一层层如浪花般美丽的裙边。
她的生命力是那么旺盛，格蕾丝光是看着她，就感觉快被她鲜活的情绪所感染。
这样的多莉斯，有谁会不喜欢呢？
“好。”
格蕾丝笑着为她鼓掌，“我相信，你一定是今晚宴会的主角。”
……
晚场宴会开始。
格蕾丝带着多莉丝一块入场。
优雅的乐声已经响起，国王正在和弗雷德王子愉悦交谈。
“——格蕾丝公主！”
见到她来，弗雷德王子很快结束和国王的交谈，走上前来，握起她的手，低头亲吻了她的手背，深情款款道，“第一支舞曲马上就开始了，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格蕾丝：“……”
格蕾丝莫名感到身边的空气都降温了几度。
奇怪，她上次已经把弗雷德王子的好感度置换出去了，现在自己对于他应该就剩个救命恩人的恩情了。
为什么他还是紧盯着自己呢？
是因为换的还不够多吗？
还是即便好感不高，不妨碍弗雷德王子这么做呢？
格蕾丝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手，露出有点犯难的表情：“真不好意思，弗雷德王子，我也很想和你共舞一曲，可是很不巧，我的脚在刚刚来的路上扭伤了，今晚恐怕不行了。”
在弗雷德王子露出失望的神色前，她转而看向了身边的人，笑眯眯道，“多莉斯是我的妹妹，她的舞可比我跳的好多了，就让她代替我和你跳一支舞吧。”
多莉斯猛地一精神，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望向王子。
而弗雷德王子才像是终于发现格蕾丝身边还有一个女孩似的，看向她，眼前微微一亮：“哦，这位美丽的小姐——”
多莉斯心情有点激动。
这么久了，弗雷德王子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自己。
的确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孩儿。
弗雷德王子看着她华丽的衣裙，想着格蕾丝对她的称呼，露出笑容，随即又想起之前国王陛下的介绍，略微犹豫了下：“你是格蕾丝公主的妹妹，那你是……多莉斯公主？”
“不，我并不是公主。”
多莉斯愣了愣，脸颊一红，连忙解释说，“我只是公主殿下认的妹妹。几周前，她在海滩边捡到了我，并好心收留了我。”
弗雷德王子的笑容依旧体面：“这样啊。”
他又再次看向格蕾丝说，“格蕾丝公主总是这么善良呢。”
“……”
恭维我也是没用的。
格蕾丝只回以礼貌一笑，并未接话。
他虽然牵着自己的手，但是多莉斯明显感觉到弗雷德王子在问完话后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为什么呢？
多莉斯能感受到他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的惊艳，但这种惊艳很快被压了下去。
是因为他更在乎格蕾丝曾经救了他吗？
那要不要告诉王子殿下，自己也曾经见过他、并且拼命将他带上了沙滩呢？
多莉斯看向了格蕾丝。
唔。
她得听格蕾丝的命令，格蕾丝没有让她这么做，她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了。
而坐在一边的格蕾丝目送多莉斯和弗雷德王子进入舞池中央，随后慢条斯理地将手套摘了下来。
“殿下。”
陆斯恩突然开口了，“需要我为你扔掉手套吗？”
他垂着眼睛，语气平静，让人不太能判断得出他的情绪。
格蕾丝抬眼看向他，玩味了下他话里的含义，莞尔：“不用了。”
她刻意地顿了顿，随后说，“不过我的确想换一副新的手套。”
她提起裙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往房间的方向走。
陆斯恩十分乖顺地跟在她的身后。
等到格蕾丝进了房间，关上门，陆斯恩才突然开口道：“殿下，如果您对这桩联姻感到不适的话，您可以阻止。”
公主殿下摘手套的动作如同一个信号，点燃了他内心那一簇不该有的火苗。
明明他已经打算祝福殿下了，明明他知道王子和公主才是最般配的，这个故事里不该有他的名字。
可是，万一呢？
陆斯恩给自己找借口道，万一公主并不为此幸福，他怎么能促成一桩公主不喜欢的婚姻呢？
“我要怎么阻止呢？”
格蕾丝装作悲伤地叹一口气，“父王和母后并不会听我的。”
“您可以和陛下认真表明您的心情，陛下一向疼爱您，也许会改变想法。”
“如果您……愿意接受联姻，我也会陪伴在您的身边，保护您的安全。”
他的语气平静，却隐隐透露着一点压抑在波涛下的疯狂，“但如果您思考完毕，无法接受……想要离开，或是做出其他决定，我也会永远跟随您。”
格蕾丝转过身，看向陆斯恩。
他低着头，神色不明，说出的话却越来越大胆。
“无论您去到哪里，我都会跟在您身边。”
陆斯恩说，“只要您对我下令。”
他的面色不显，胸腔内却有极致的疯狂在咆哮。
格蕾丝公主，如果您愿意离开，如果您愿意逃婚，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你，保护您的安危。
只要您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