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吧,也成。”顾承宴笑,他这跟哄孩子似的。给少年牵到灶膛边,顾承宴倒出一碗水,让他在台面上重新画。一开始,顾承宴还要靠猜,后来渐渐跟上了少年的思路,看懂了哪个代表他、哪个代表狼:少年说他是小时候跟着娘亲来这里,娘亲后来出意外死了,他就被一头白狼收养。他长大后,白狼老死、他就顺势继承了狼王位,带领剩下的族群在雪山下的桦树林里生活。至于戎狄语,小时娘亲教过他一些,但更多是后来遇上一个老人教的。“一个老人?”顾承宴看着台面上的水渍,“你确定这是……人,而不是……鹿头怪兽?”不仅头上长了角,身上还穿好多层衣服。少年摊摊手,表示老人就是这样穿的,他不过是有什么画什么。“那他是……圣山中的人?”少年想了想,在台面上画出一间小房子,然后指指顾承宴。“是——那间木屋?”少年点头,木屋是老人盖的,他小时经常去木屋里听他讲故事、学打猎的技巧。“那……”顾承宴问,“他的名字是什么?”少年摇头,这次没画,而是认真说了个:“阿塔瓦!”在戎狄语里,阿塔意为父亲,阿塔瓦就是祖父。这话又是说了等于没说,顾承宴张了张口,还想再问,结果少年却突然伸手捂住他嘴,一下给他抱起来。给顾承宴放到炕上后,少年双手合十做枕、脑袋一歪靠上去,做出个闭眼姿势:——你该睡了。顾承宴:“……”这会儿倒会催人睡觉了。他一叹,也觉得真是眼皮重得打架,匆匆洗漱后,一指那边的木箱,“你睡那。”少年本来还在认真观瞧他擦脸,直觉得漂亮老婆连舔毛的动作都如此好看。一听这话,脸就臭了——怎么还生气呀?“你关灯,用完的水就放那、明天再倒。”吩咐完最后一句,顾承宴靠着枕头,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少年却突然摸到他床边、轻手轻脚掀他被子。顾承宴一惊,转头却骇然在还没熄灭的灯火下,瞧见了少年结实劲瘦,却完全赤|裸的身体——第18章 顾承宴看着少年愣了愣,眼睛眨巴两下后缓缓转身,重新面向墙壁。即便是侧卧,他也感受到自己胸腔内的咚咚擂鼓。……这孩子未免长得太好:胸膛结实横阔似山峦起伏,腰腹线条分明如沟壑纵横,手长腿长、如松如柏——顾承宴只觉刚才那一眼就好像看尽了这世间的名山大川,还真是、蔚为大观。看来,长生天对叫“狼”的人都格外偏爱,这身材,还真是……给得太多了。他暗叹一口气,拉高肩上被子:“你习惯不穿衣服睡是不是?觉着冷的话,木箱里还有毯子。你拿出来盖,不要上这抢。”少年没应,照旧强势掀被子上炕,顾承宴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就被他摆弄好揽入怀里。年轻人体温偏高,火炉似的一下给他烫清醒。啧了一声,顾承宴曲肘顶|开少年,“臭小子你做什么?自己睡,别黏人!”他倒不是矫情、觉着两男人睡一起有什么不妥。小时候,青霜山上那些小弟子,谁没跟他睡过;他也不是嫌少年光着,谁没个光屁股的时候。顾承宴是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睡!他手脚并用地挣扎,什么寸劲、五禽戏、太极拳,偏是内劲溃散后虚软无力,怎么都没能给少年扯开,反累得自己浑身是汗。少年还露出个灿烂笑脸,以为这是在和他玩。折腾了一会儿,顾承宴眼前一阵发黑,实在体力不济。他多少有些恼愤地趴在少年身上大喘气,心想他这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毕竟——顾承宴睨少年一眼:只有小狗才会这样紧紧抱着肉骨头不放。他撇撇嘴干脆放弃:今天太晚、他也真打不过,而且……少年的怀抱确实很暖。就当他是困迷糊了吧……顾承宴适应良好,闭上眼拱了拱,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少年等了一会儿发现顾承宴就这样趴着睡着,浅浅的呼吸扑在他胸口上,有点痒,但他能坚持。不过,他看着顾承宴的睡颜沉思:原来,是喜欢在上面?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漂亮伴侣好特别!——狼群里到冬天窝在一起取暖,从来都是狼王趴在狼后背上,或者搭在臣子肩上。从没见过哪个狼后要趴到狼王背上的。好霸道,但他好喜欢。不愧是他老婆!而且,少年挠头笑了笑,他就知道——老婆不会和他真生气的,这不,哄哄好就能让他回窝睡觉。……如此次日,顾承宴睁开眼就对上了少年一张略微有些红的脸。少年舔舔唇瓣、眼神闪烁,小声嗫嚅了一句:“乌乌。”顾承宴瞧他面色可疑,稍想了想后了然。他轻笑一声,伸手扯了下少年脸皮,“怎么样,憋坏了吧?让你昨夜非要来挤着我。”说完,顾承宴利落地从少年身上撑起来、翻身下地,自顾自去箱中找衣服:“屋里没有唾壶、虎子,你上外边儿想办法,洗漱的热水我给你留灶上。”少年缓缓坐起来,却并没一点憋急的样子,只目不转睛盯着他——昨夜吃了烤肉,两人一起睡又焐出不少汗,顾承宴脱了里衣,正重新挑了件隐紫色的衣衫在换。冬日晚升的浅阳正好透过中窗,细碎光点跳跃在他薄削的肩窝和窄瘦的腰肢上……少年又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几下。眼看顾承宴穿好了里外三层衣衫要转身去拿熊皮袄,他飞快眨巴眼睛,一跃从炕上跳起来跑了出去。顾承宴被惊动,转头看见门扇左右摇晃,忍不住要笑,“嚯,这么急?”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少年这趟出去竟是许久未归,顾承宴这都用过了早饭、喂完了牲畜,都没见他回来。所以,那表情不是内急?顾承宴摸摸下巴:他俩沟通可真难,难道直接走了?狼群来去无踪,那片桦木林又大得很,顾承宴进去过多次都从未见过狼窝。而冬日雪深、天气多变,他也不想冒险去自己不熟的林子里瞎晃,弄不好迷路、可是会有生命危险。他绕到粮仓那边,开门看里面吃的东西还多,干草也还剩不少,不用外出狩猎。倒是这些天他连日烤肉用火,木柴所剩无几,而算起来,冬季少说还有一个月,得再备些。于是,顾承宴决定把这一日时光都用在劈柴和晒草炭上。草炭说白了就是晒干的牛马粪,戎狄牧民很喜欢用这东西做燃料,能比一般的木柴烧得更久些。顾承宴取了两根长|棍,抬出筐子到墙边,这活儿说着是脏活,但对他来说却刚刚好——不用费神算计,不用与人斗争、与各方势力谋心,是一种简单而充实的忙碌。他在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吃喝穿戴全凭自己双手,当真是《击壤歌》中唱的那般逍遥自在。沿着阳面院墙,给筐里的东西摊成一块块圆饼、以便受热均匀,他正准备拎斧头去劈柴,远远却见少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扛了头小鹿回来。顾承宴:“???”少年放下鹿,脸上竟有几分羞赧,他蹲到雪地上,伸出手指画:先是两个摞在一起的小人,然后是一头小鹿、两头公鹿,最后还有太阳、捕兽夹和水塘边的一群鹿。顾承宴看了老半天,才拼凑出少年要表达的意思:少年本来一大早就要出去打猎,但他压着他起不来,去晚了就没法设陷阱,所以就抓不住大公鹿。几番周折,只追上这头小的。“你想吃……鹿肉了?”顾承宴试着理解。少年皱眉摇头,指指小鹿,又比划了一下,在地上重新找了个块地方画了:两只羊、五只胖圆的小……老鼠?哦不、是旱獭和五只兔子,还有一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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