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锁儿姑娘转回头,一脸笑意,“渌生道友莫非是心疼了?还有这怜悯之心,剃头当和尚多好,为众生谋福祉去。”
渌生皱眉看去,冷声道:“我劝锁儿姑娘好好说话,说人话。”
果然,先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少年,见锁儿开口,下意识侧身,站在其身旁。
福生哈哈一笑,咧嘴道:“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说我们兄弟有那怜悯之心呢,倒是有趣。我们在意的,是物尚未尽其用。”
锁儿笑了笑,转头看向少年,轻声道:“少爷,没事儿,跟两位道友玩笑几句,咱们走吧。”
少年带着两位女子率先走去,渌生拳头攥的极紧。
几人走后,一道灰衣身影凭空出现,看着方才大风骤起之处,皱眉不停。
那人足足在此地待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去。
其实方才刘清原本想以那柄木剑将自己圈禁,躲过那泼天杀力的,结果大风掠过自己之时,眉心神眼自行开启,硬生生将那一击尽数吸扯到神眼之中。
刘清甚至感觉,那一击,自个儿是可以化为己用的。
性命攸关之时,由不得那柄本命剑不听话。
刘清分别将三柄飞剑派出,在方圆百里之内仔细查探,确认再无方才那登楼修士的迹象才敢现出真身。
背好青白,收回三柄飞剑,刘清忍不住骂骂咧咧。
“他娘的!拿老头儿的命不当命是吧?”
最气人的,是那福生以心声告慰自个儿的那话。
老子用得着你这样的儿子吗?
变作原本模样的刘清,将逍遥巾绑在左侧大臂上,缓步往里走去。来了一趟,自然要去搏一搏机缘。虽说我刘某人运气不好,可万一呢?
缓步往前走去,深谷幽幽,遮掩的天上日光难以落入谷底。
这处深谷,好似给人一剑劈开而来,最早两边儿崖壁应该极其整齐。
某人眨了眨眼,心说这该不会是师傅落剑斩下的仙府吧。
算了,念在那两个家伙有善心,跟着去偶遇一番吧。
万一先前那个登楼修士发难,一个炼虚,一个神游,加上自个儿这个凝神大修士,应该打得过吧?
前提是那福禄兄弟,得行的正。
主要是那锁儿心思有些恶毒,刘清想去给她长个记性。
镜花石几乎都在山石当中,与那采石博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大多最起码都是玉石,只不过有品秩高低之分而已。
而后者,那就是有没有的事儿了。
这处深谷之中,自然都是那最次等的镜花石了。
只不过,即便是最次等的,可传讯十万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毛石售价都是按两称,最次等的镜花石,一两十枚泉儿。最高一等,一两足足五百枚泉儿。
实在是贵的教人伤心,以至于那镜花台,在人世间流通极少。
即便运气很好,那也是要有炼器师才能做出镜花台来。
刘清要求不高,自个儿留一方,清漓山一方,漓潇一方。
其实一直不敢写信给漓潇,是怕影响她修炼罢了。
刘清又怎么知道,此时此刻,漓潇也在一处秘地,周遭凶险,不比刘清少上半点儿。
镜花石者,自然如镜子一般。石心才是那镜花,外边儿却也有镜子光泽。
所以找是很好找的,日月光华洒落时,追光寻去便是。
刘清压根儿就没打算在这儿找寻镜花石,这么些年,不知有多少寻宝人,想在这儿寻找宝物,那是想瞎了心了。
干脆御剑而起,超了渌生他们,往这条深谷末尾处去。
剑光在渌生一会儿头顶掠过之时,为首的少年人皱起眉头,冷声道:“我们这乌龟挪窝儿,别说镜花石了,连根儿毛都找不到。”
锁儿回头一笑,轻声道:“二位道友,若不然我们也加快速度?”
于是由另一位女子背起那位姜公子,几人拔地而起,向前追赶。
可他们不敢竭力前进,故而那剑客已经超出他们很远。
刘清已然向前百余里,瞧见前方石壁几处闪烁,猛地一踩青白,悬空向那石壁一击开山式,大片闪烁石台轰然掉落,一袭白衣这才降落身形。
数十块儿石头,刘清开始在里面挑挑捡捡。
大概率是没有的,可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用青白砍石头,刘清怕日后去了牛贺洲,被大师姐打死。用道门或者那柄木剑砍石头?那会被师傅打死。要是用那柄本命剑呢?拉倒吧,那位姑奶奶一样的本命剑,压根儿招呼不出来。
想来想去,还是最早跟着自己的无名,最是听话。
小心翼翼翻了半天,结果这些石头皆无石心。
本想再次御剑而起,往这条深谷尽头去的,结果那位锁儿姑娘率先瞬身而来,看向刘清时,满脸笑意。
“这位道友,这条沟壑的禁制,是我们所破,要寻石头,别处去。”
好嘛!没人能治你了是不?
刘清咧嘴一笑,随口道:“这条山谷,你家的啊?”
福生渌生齐身而来,渌生明显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凑过来,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别吵啊!这么多石头呢,自然是谁挖到是谁的。”
话锋一转,“只不过,这些沟壑当中,被长年累月搜刮,镜花石的确所剩无几了。若不然,这位道友与我们一道儿?”
刘清脸皮抽搐不停,这家伙是真他娘的欠揍啊!
然后轻声道:“不了,我一个小小凝神,也就能在这儿捡漏了。”
方才嘴角抽搐,是因为这家伙说了句:“别答应啊!千万别答应。”
此刻那位少年人,被人背着来到此处。一见刘清背剑,便傲然开口:“嗯,不错,是个剑修呢,来给我当护卫吧。”
刘清冷眼看去,随口一句:“有病吧?”
少年人皱起眉头,一旁的锁儿掩嘴发笑,轻声道:“一枚泉儿?”
刘清当即转换神色,毕恭毕敬,一幅谄媚模样。
“客气了客气了,在下南近川,甘为马前卒。”
说着还手中变出个蒲扇,对着少年直扇风。
“这天气也忒气人,看把我家公子给热的。”
渌生嘴角抽搐,此刻只想说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枚泉儿就收买了?”
结果刘清一脸笑意,扭头儿过去,轻声道:“两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多多照看啊!”
说着取出来两壶芦丁酒,一人递去一壶。
“小弟我老家在芦丁城,这是芦丁酒,两位大哥请笑纳。”
转头再去看那位锁儿姑娘时,刘清抽了抽鼻子,“得先给钱。”
锁儿笑盈盈抛来一枚泉儿,笑着说道:“钱我多的是,只不过,用着你的时候,你想跑可就不行了。”
刘清嘁了一声,将泉儿收好,随口道:“说的什么话,咱是那种人吗?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上刀山下火海,你撂下一句话就好了。”
福生渌生对视一眼,由渌生开口道:“既然又添一员猛将,若不然我们直接去这条沟壑尾部,若是没什么收获,跳去那二等镜花石产地如何?”
刘清摇头似拨浪鼓,那位姜少爷当即皱起眉头,冷声道:“不是说上刀山下火吗?真就变卦如此之快?”
某人微微一笑,挠头道:“公子啊!不是我南近川反悔,实在是那块儿地方太过凶险,咱犯不着为了一枚泉儿豁出命去。要不然,钱我还给你?”
锁儿插嘴道:“如何才去。”
刘清咧嘴一笑,又抽了抽鼻子,下巴画了个弧线,轻声道:“得加钱。”
福生渌生两兄弟直想扶额。
两人真是奇了怪哉,不是说剑修都是那宁折不弯的直肠子,哪怕心中恶念积满了,只要持剑,也是个干脆利落的。
怎的咱们碰到的这位凝神剑仙大老爷,半点儿皮脸不要?
锁儿气笑道:“三枚泉儿?”
白衣剑客当即伸手过去,满脸堆笑,“等啥呢?走着啊!刀山火海算个屁,我辈修士,侠义为先啊!”
福生渌生两兄弟只想骂娘,怎么就能碰见这种奇葩?
几人开始前行,刘清有意无意与那两兄弟走在一起,人家不愿意搭理他,他还是硬往上凑。
就没有刘清打不开的话匣子。
他取出芦丁酒,自顾自喝了一口,猛地转头,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样,一脸震惊神色,问道:“那个啥,两位大哥,一个叫福生一个叫渌生,所谓福禄寿,不应该有个寿生吗?”
福生皱起眉头,沉声道:“我三弟早亡,南兄弟还是少提,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打死你。”
吓得刘清赶忙拍了拍自个儿胸口,又看了看胳膊腿,然后咧嘴一笑,“还好还好,还活着。”
结果走在最前方的那位姜公子饶有兴趣道:“怎么死的?叫寿生却是最短命的,这不是闹笑话吗?”
渌生破口大骂:“小瘪犊子!你他娘的……”
话没说完便被福生按住肩膀。
果然,那位锁儿姑娘扭头儿看来,满脸笑意,惊讶道:“不是说,人为财死吗?两位居然还是念亲情的?实在是没看出来。”
刘清端起酒壶,喝口酒压压惊。
事儿挑起来了,福禄兄弟报仇心切,可是这会儿刘清却对他们喜欢不起来了。
而前方那三人,一个言语极少,甚至都不知姓名的女子,炼虚境界。一个颇为可怜,只能做那替身的少年人。还有那位锁儿姑娘,真名真猜不出来,可她才是真正姓姜,刘清倒是可以猜到。
原本是打算去往出产第二等镜花石的区域,结果走到这条沟壑末尾,眼前赫然是一片破败宫殿。莫不是挖石头之余,还有旁的机缘?
几人站立那破败倒塌的宫殿不远处,刘清咋舌不已,询问道:“这最次等的区域,就有仙府遗迹了?”
福生轻声道:“传说这镜花谷中万道沟壑,是当年数位剑仙落剑所致。出产最高品秩镜花石的那片区域,才是真正的仙府所在,只不过其中太过凶险,至今都极少有人前去探寻罢了。而偶尔有一两条沟壑,是那些剑仙落剑之时,夹带着破碎仙府的。”
前方锁儿微微一笑,“咱们还是运气好。”
下一刻,锁儿丢来两枚泉儿,指着一处倒塌最严重的地方,笑着说道:“南道友,你带着我家少爷去那儿,瞧着最安全,可千万照看好我家少爷啊!我跟福生渌生两位道友,分别去往左右寻找机缘。”
福生渌生对视一眼,居然没多想,就这么大大咧咧去了左侧。
锁儿邪魅一笑,去了右侧。
刘清心中叹气,心说那福禄兄弟咋就没有这位锁儿姑娘的花花肠子?瞧瞧人家,都晓得试探我了。
没法子,只好与那位少年说道:“少爷,咱们去躲清闲吧?”
少年冷哼一声:“头前带路。”
结果走去那无人处,两道残垣刚刚好遮挡住左右视线。
那位姜少爷转过头,面色冷漠,却是嘴唇微动。
刘清皱起眉头,瞪眼道:“别骂人啊!我挣得是辛苦钱。”
少年人一丝苦笑闪过,再不言语。
其实刘清看出来了,眼前少年人那无声言语,正是三个字。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