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这人真的很怪」
我负责开车。
赫德森太太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位上。行李和要送给教授的礼物都放在后座上。
原本赫德森太太要开的,她还挺喜欢开车的。可是坐过赫德森太太的车子都知道,她很喜欢飙车…她非常热衷于那种推背感。这很可怕。我不知道其他司机是什么情况。我坐在赫德森太太副驾驶位上,脚会下意识地想找刹车,想用尽全身力气踩下去。
可以另说一句,我当上司机之后,真的见不得有人在开车的时候,视线完全离开汽车正前面的防风窗。这种通常都是出现在电影环节。但凡某个角色为了和后面的人搭话,扭过头去看人的,我都忍受不了,内心嘶吼着“后视镜!有后视镜,不要回头看!你注意安全。”
总而言之,我见不得不能完全安全驾驶的人。
赫德森太太在车上很是开心,她属于社交型,所以受邀去其他人家里会显得很开心。换做是我被人说要陪着一起去某个教授或者只是朋友家里,我都会觉得自己要去受苦受难了。
不过,我开车去莫里亚蒂教授家的时候,其实还是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厚颜,就是自己非要再带一个人过去。虽然莫里亚蒂教授说没关系,这个没关系可能是「真的觉得没关系」;也可能是因为我坚持要和赫德森太太一块,所以才说的「没关系」,但我总是顾虑挺多的——
像是莫里亚蒂教授说贝克街附近出现偷盗事件,确实有发生。可以说就是,在他打电话给我之前,才发生的事件。我自然也有理由怀疑是莫里亚蒂教授派人作案,就为了让我有理由暂时从贝克街的公寓里面搬出来。至于里面的详细原因……
我总不能说这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吧?
我如果没有见到路易斯在伊顿广场的话,我还有些天真地在想,该不会是莫里亚蒂教授收到什么风声,得知艾琳要从贝克街221B公寓里寻求帮助,担心我没有自保能力。
可是,果然是我想太多了。
哪怕路易斯明面上也算是和艾琳·艾德勒在情人节晚宴上相识,两人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不为人所知。可是,只要路易斯牵扯了手机的事情,那么其他组织和部门都会自然而然就盯上莫里亚蒂教授家里。更别说,原本莫里亚蒂教授他们还有着侦探顾问的身份。也许和艾琳接触下来,他们发现莫里亚蒂教授得知了太多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这是我不得不担忧的。
“莫里亚蒂教授对你可真是无微不至啊!”赫德森太太的话把我带回到了现实。
在我们到达之前,她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些天邀请的事情。她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期待,“他每次都在学业上给予你特别的关照。尤其是在学术方面,看得出来他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如果兰尼最终选择他作为博士导师,教授也一定会很开心。”
我知道,教授对我的态度一直都很好,但是我对这个未来倒是不抱有太积极的态度。
因为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教授是犯罪卿」,「教授插手艾琳·艾德勒的案子」,「教授感激我救了路易斯」,「教授暂时不打算继续写《小行星力学》第二卷」,「教授可能主导恐怖分子的计划」以及「天无不散之宴席」等等。还有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第二学期转眼就结束了。
教授不可能像第二学期初那样再说要当我课程的教授了。
学期初可能是「我还在观察期」,也可能其实他也有自己的事情,所以教授就决定继续当任课程讲师。可现在我救助了路易斯,以教授的性格,他不会再继续观察我。其次,从他这学期忙的方向,大部分已经和教学无关之后,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感觉教授暂时是没有意愿继续教书。
就算还是选择教书,也没有道理总是教我学的课。
我其实多少意识到,我和教授的师生缘分在这个学期算是尽了。为了掩饰这点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为这种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在意郁闷,或者不想让自己都觉得自己肤浅幼稚,所以总是在想着一些比较深刻又虚无缥缈的东西。
跟着赫德森太太的话,我回应道:“跟着课程大纲走,我至少再见教授还要等三年。”
赫德森太太一脸惊奇又好笑地跟我说道:“平时想见,不也可以见吗?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其实我也没有见到赫德森的表情,可是听得出她的状态,我可以想象得出她的表情。我和赫德森太太的想法不一样。我认为,和教授没关系了,就不能去打扰了。这不是说关系亲不亲近的问题,也不完全算是礼节问题。
我有时候会被卢西安说我其实不擅长社交,所以才没有那么多朋友。
我也有时候会说我非常擅长与人相处,听说在整个苏格兰场认识的咨询侦探助理中,我算是比较受欢迎的。
我这些话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这些事都是别人的评价,于我本身来说,是无关的。我不会因为对方说我坏话,我就费劲地去证明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坏;又或者生气,气对方有眼无珠;又或者是我会陷入困扰和痛苦中。我更不会因为别人的赞赏而沾沾自喜,甚至做出更完美的自己。
我没办法在乎外人。
不是,我是想说,我其实很清楚我要什么东西。我对某段人际关系都看得很清楚,只是自己不愿意想太深。
我比赫德森太太更清楚,我不能找教授的原因。
不是立场阵营那么高深的角度,仅仅只是因为我其实和教授没有话题的。
我们之间从来就只谈数学和学业相关的事情,偶尔会说一些案子,但是这都是极少的部分。我们大部分谈的是数学话题。不管什么都是数学,像是见到了建筑用了双重直纹曲面,我们会讨论公式,讨论运用。我们讲过拉马努金的1729,由科斯塔斯阵列创造的最难听的钢琴奏鸣曲,还有系外行星探测法,也有什么自己认为最有趣的有理数等等。老实说,问我喜不喜欢这些话题,于我本身学到不同的知
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可是我并不是每次都能追上教授的谈话内容。
当我意识到教授在向下兼容的时候,我会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而感到羞愧。这会让我在下次聊天前,更努力地去看书,试图让自己能够更好地有效沟通。我相信,结果上谈话都是言之有物的。
可我自己非常了解我的心态,我确实学到东西了。只不过更多的是在迎合教授。
而真正让我觉得和教授待得舒服的,让我记得住的都不是教授教了我什么知识。而是和教授的日常。可能是因为我本身属于那种胸无大志的类型,用现在的说法,我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我只记得都是吃吃喝喝的事情。
跟数学相关的……最简单的例子是,我虽然很喜欢《小行星力学》,但是我其实对参与创造和计算的过程是没有兴趣的,我只想看结果。因此,比起被邀请进团队一起参与研究,我更喜欢做校对。
回到正题上来,我深知自己和教授没有话题可以聊。而我也不是那种足够带着话题可以去找他的人,这只会慢慢折损原本留存的好印象。
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等到无可救药的时候,才去结束。
加上教授现在对我无可求,我就更觉得没有必要出现在他面前。
这次,我也觉得是最后一次师生见面,所以也想要认真地处理,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之后的自己打算了。
这么多的想法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释给赫德森太太听的。
我只是说道:“这件事又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我怕赫德森太太多想,继续补充道:“我是说,登门拜访也是需要经过同意的。”
赫德森太太说道:“兰尼,我觉得,你误会你和教授之间的关系了。”
难道赫德森太太觉得我和教授是朋友关系吗?
我们看起来有那么好吗?
不不不不。
赫德森太太正色地跟我说:“师生也是平等的关系,正常来往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多的顾虑。”
“……”
莫名地,我觉得赫德森太太安慰的话一点都没有治愈我。
不过我们之间也不继续聊了。
因为我们已经很快就到了莫里亚蒂教授家。才刚到,我们就听说路易斯在伊顿广场的时候,其实受了伤。
我觉得,他今年可能有水逆,怎么事事不顺?
见我盯着他,路易斯冷淡地说道:“你看什么?”
我丝毫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欺负路易斯了。
他才经常欺负我。
我随口说道:“关心你不行吗?”
我话音刚落下来,就看到路易斯肉眼可见地整张脸都红了,压抑情绪般握着拳头,口吻恶狠狠说道:“我才不要你的关心。”
“……”
这人好怪。
这都能气?
我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