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船难」
笑意的同时, 仿佛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凝固。
在问我。
就像是漫画里面,弹幕提到的那样,也许他他是犯罪卿」。事实上, 他早在很久之前就一直在试份了, 所以才会和我接近, 才会和我合作, 甚至那天从火场出来的时候, 他了。
这里的正面回应倒不是他会主动谈论「他是犯罪卿」, 莫里亚蒂教授还不至于这么草率。
而是他要正式和我讨论这个「犯罪卿」的存在了。
他一直都做好准备了。
我本人是没有的,我还是喜欢现在不点破的师生氛围的。
我想着,能不能抓语言漏洞, 抓歧义,让我先逃过一劫。
然而就在这时, 莫里亚蒂教授动了起来。
他从原本的位置上站起身的一瞬间,你们不知道这有多恐怖。我完全不敢动。
就像是第一天到动物园给笼子里面的狮子做清洁的饲养员一样,明明见它原本好端端地坐着也不反应, 可狮子突然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 莫里亚蒂教授朝着我的脚步步步紧逼。
原本他在我心中的印象是瘦削的,是脆弱的, 但他正面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至少有一米八五高, 阴影几乎罩着我。与此同时,他的手朝着我的方向抓了过来。我正在脑袋里面想着「吾命休矣」时,莫里亚蒂教授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
他说话的时候, 顺便把我推到一边,“有个人去而复返。”
我被推到一边的时候,是有点懵的。
我站在大门的方向的, 从头到尾也没有往莫里亚蒂教授舱房的厅里走深,而他们离开时有没有把门锁上,我是没有注意的。现在被莫里亚蒂教授那么一说,我也跟着回头,那门应该一开始是虚掩着,现在因为风吹出了一条一掌宽的缝。莫里亚蒂教授伸手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突然担心那人有没有把我们聊天的内容听走了。
夏洛克和莫里亚蒂教授两个人的合作会不会就此暴露。
见我神色凝重,莫里亚蒂教授反而笑了一下,氛围也跟着莫名轻松起来了。
“我们没有说那么大声,不要紧的。要是真的出问题的话……”
莫里亚蒂教授笑意更深,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后来从漫画里面看到了,在走廊尽头另一侧还站着一个如同死神般存在的路易斯,他手上拿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
当时在现场的我还是很相信莫里亚蒂教授的。
他说没事就应该是没事了。
“对不起,我说话太不小心了。”
我还是得怪自己。
难怪上次我跟夏洛克说话的时候,夏洛克直接捂我嘴巴。
因为我说话做事有时候还是太不过脑了,我以后不随便说话,不随便做事了。
“我以后不轻易开口了。”我保证。
莫里亚蒂教授刚听完我的话,反而笑起来,“你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现在不愿意开口了,那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说话了吗?”
…也没有那么夸张。
我正要反驳,莫里亚蒂教授继续说道:“你刚才说「你到底是在逗我,还是在试我」的那种气势很不错。”
“……”
我知道他在分散我的注意力,在鼓励我,让我不要继续想刚才那件有人偷听的事情,所以我的心情是有点感动的。
莫里亚蒂教授还没有鼓励完,继续说道:“早上你当着卢西安的面,直接改了赌约,在他提出异议时,反而质问他「是不是在质疑自己」,这也很好。”
他这话落下来,我整个人都被羞耻包围了,想要阻止他继续说“安慰”我的话了。不过也没有拦住,莫里亚蒂教授说:“兰尼,你有时候不需要那么乖,那么听话。”
他平静的眼瞳望过来。
神奇地,我起伏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还生出了一丝复杂。
事实上,不少人也都说过类似的话。可很多时候,我其实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我觉得他们不懂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我比他们更清楚我在做什么。
然而,莫里亚蒂教授这么说的时候,我却听进去了。
因为我知道他看得比我更透彻,他的判断可能比我的判断更明智,所以我突然生出一种我也不用那么拘谨,那么谨小慎微的认知。不过,我还是说道:“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乖。”
莫里亚蒂教授听到我这类似反驳他的话,瞳光闪了闪,反而露出笑意,“从我对你的观察所知,你就算想要使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说完这句话后,莫里亚蒂教授从我旁边走过。
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是对我有偏向性的认可,还是对我进行客观的评价,又或者确定我对他来说是,需要保持距离的敌对方。一想到后者,我莫名发现自己还是有点难过的。
我看见,他径直走到小厨房旁边的玻璃柜,取下两个杯子后,说道:“兰尼,想要来杯锡兰红茶吗?”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实,教授偶尔也可以在我面前表现出另一面,你可以轻松一点就好了。”
莫里亚蒂教授的动作因为这句话一顿,回过头,静静地看着我,把我看得不明不白。他收回视线之后,就不会回答了。我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便不再说话。之后,莫里亚蒂教授端着托盘走过来,也不用我帮忙。他弯身把茶杯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之后,自己便先坐了下来。
我正打算跟着坐下来,莫里亚蒂教授审视的目光跟着抬起,语气轻慢,脸上也没有了平时那般温文尔雅,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的不近人情,精致隽秀的外貌更是逼人移不开目光。
“你敢说这句话,看来是真的不怕有一天被我吓到。”
实话说,他现在说的这句话和现在摆出来的气场就把我吓到了。
莫里亚蒂教授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有多大的杀伤力,只是吩咐道:“坐,我们聊案子吧。”
我立刻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认真坐。
接下来就是谈论他和夏洛克的发现。
莫里亚蒂教授先说了自己的方法,他用的是「心理侧写」。
为了实现这一点,他深入地研究了案件的背景,发现了一些引人注目的细节。
首先,他发现死者科恩在房间电脑里面有一个隐藏文件。这其中包含了一系列看似无关紧要的数字和符号。这引发了他对文件的深入分析,这可以帮助分析犯罪动机。
其次,莫里亚蒂教授还发现了死者电脑的浏览器历史中,曾经查阅了大量与游轮诺亚号相关的资料。这让他怀疑死者科恩可能有一项重要的调查,或者知道一些可能导致他被谋杀的秘密。
通过种种犯罪调查,莫里亚蒂教授推断了凶手的基本特征。
他认为凶手的犯罪手法中是有意识地混淆警察调查的方向,蒙蔽他人。
这名凶手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迫使另一个人自杀,还伪装现场。那他不仅需要有精确的时间安排,还非常擅长关注细节。与此同时,要想要让他人主动服从自己的指令,就算是采用手丨枪暴力胁迫,还是通过药物,这都说明了凶手并不是极端的独立主义,而是平常就能够表现出非凡的口才和说服力的人。
从死者科恩本身并不是高社会阶层的人这一点,凶手很可能是中产阶级。因为上层阶级的人要被威胁,也不会自己本人亲自处理。
那么,莫里亚蒂教授基于此,开始推断,凶手的年龄应该是在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野心勃勃,行动力极强,擅长在不同阶层中斡旋,本人应该从事精密类行业,类似金融、会计、数据设计等对细节要求很强的职业,且位于领导层。性格表里不一,在外表现出足够的亲和力,但内心却十分阴暗,才会推动对方去犯下如此冷酷的罪行。
考虑到他性格小心谨慎,很可能会对案发之后的所有流程,产生好奇并有意识地参与,因此在这个过程中,他会表现得非常冷静、镇定与机智,将自己撇清警方的怀疑。
而莫里亚蒂教授之所以会同意配合演一出「指认」大戏,就是为了把可疑人物全部集中起来,进行筛选。
他是在见到人群依次进入「揭露真相」的舞台上,确定犯人就在其中。
夏洛克侧重在逻辑推理上。起源于衣着打扮上,死者的打扮并不适合在冰天雪地的游轮顶楼,这与他想要表达痛苦并没有任何直接联系。夏洛克甚至注意到死者衣服上还有牙膏沫被晕开的痕迹。作为一个打算自杀的人,还会有心思做洗漱,且看到牙膏沫沾在衣服上会特意用水擦一下吗?
夏洛克又在楼顶研究了一下。
为了防止人遇险,楼顶是有一层护栏,护栏上也结了霜,因此可以发现部分护栏是比较干净的。这正符合有人从楼顶摔下去的表现。然而护栏上没有指纹。从尸体上看,死者科恩并没有佩戴任何手套,且作为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他还会在意自己的护栏上没有指纹吗?除此之外,楼顶出口处有淡淡的成型的水渍,可以勾勒出不规则的形状,这说明,鞋子的主人踩着雪回来了,而雪落在室内时遇暖融化。
尽管凶手让大门敞开,让风雪灌进室内,试图遮掩这一点,但是自然风雪融化与鞋子鞋带来的雪融化是不一样的。后者会有携带更明显的灰尘。
因此,楼顶其实并不是第一犯罪现场。
当初夏洛克否定雷斯垂德的说辞,第一是因为雷斯垂德还没有勘察现场就得出结论;第二,夏洛克认为凶手也在身边,他可以放烟雾弹,不让凶手准确知道警察的调查方向。
于是,犯罪地点转移到了科恩所在的房间位置。
因为他的舱房正好在楼顶的同一个方向,且他的房间本来才是第一现场,不管如何,凶手有意无意地制造了两个自杀的物理密室,和一个心理密室试图来混淆警方查案。
第一个自杀的物理密室是无人往返的楼顶,混淆视听。
第二个自杀的物理密室是上锁的房间,使用一些巧妙的设计,用来控制死者的命运。
而心理密室则是死者身上的私服。
通常的推理智力题目里面,经常会有这样一道题,死者穿着非常随意的私服死在家中,那么凶手是熟人,还是陌生人。统一标准答案便是熟人。因为对方是熟人,所以可以不穿非常正式的衣服。凶手脱下死者的衣服,就是为了证明在这艘没有任何朋友的死者今天并没有见任何人,他是选择自杀的。
而那双皮鞋主要是为了增加死者留给他人一种「神经质」的印象。
凶手利用酒和药物让死者精神意识涣散模糊,然后利用窗帘,为自己设计了一个不在场证明的机关。凶手熟知药性,可以推断地出死者恢复意识状态的大致时间。当死者恢复意识,意识到自己处在不稳定的状态,挣扎之中,脚步不稳,就会从窗帘的活结掉出,自己摔下露台。
不过,他为死者做楼顶这个密室,恰恰是一切的败笔。
凶手为了避免自己的行动留下指纹,包括在护栏,也包括在为别人穿鞋子的时候,他都需要戴手套。他可能知道,手套的设计目的是为了保护双手,一般也不会有吸附能力,手套外侧是不太可能会留下可识别的生物学证据,但是,手套外侧是允许沾上血迹,泥土,灰尘,甚至是海雾冻霜融化的水——含有盐与矿物质,还会与因为鞋子表面摩擦或按压,导致纤维残留。两者是可以呼应的。
事实上,手套也可以随用随扔。
然而那时候案件发生得快,也案件现场也被保护得很快,没有人进行破坏,从船楼离开的人若是做出扔手套的行为会引人注目,凶手没时间处理自己的手套,却还能自由地公然地出现在船上。
能这样做的人其实不多。
夏洛克是在凶手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
当然,莫里亚蒂教授是在夏洛克开口询问对方手套是从哪里得到的时候,才确定两个人的目标是同一人。因此,莫里亚蒂教授其实也不确定在凶手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和夏洛克两个人谁先确定了凶手是「船长」的。
“……”
莫里亚蒂教授见我没回复,询问道:“怎么?让你很惊讶吗?”
其实也不算。
因为我发现他们阻止我询问船长为什么要修改航线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船长有猫腻了,根据漫画的设计图纸来看,船长的杀人动机很可能是被科恩·克劳伦掌握了船体设计上的缺漏之处,被要挟才做出了各种谋划。
莫里亚蒂教授继续说道:“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发现航线也跟着改变时,就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怕事情败露,要畏罪逃跑。因此,不想在这里打草惊蛇,打算上岸后确保全船的人安全之后,再将船长绳之于法。”
“原来如此。”
我话音刚落,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航线图和地理位置不断变化的画面。
“不对,莫里亚蒂教授。” 我下意识提起声,“这里面有个问题。”
就在我刚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船体突然剧烈地震动,发出撕心裂肺的深沉低吼,使整个船舱都摇晃不已。
船舱内的灯光随即骤然熄灭,将我们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船难的知识开始攻击我的大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