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顾不得叱骂郭涔和郭嘉辰,郭嘉谅当即率领汇合后的兵马向兴州方向急赶,试图挽回局势。
急行四个多时辰,距离兴州已不足二十里时,郭嘉谅遇上了仓皇向东而逃的兴州守军。
这些守军一见郭嘉谅,当即痛哭不已,并将兴州失陷的噩耗说了出来。
郭涔率军离开后不多久,一支伪装过的敌军便乘虚诈开了兴州城门,进而攻入城内。
驻守将领见机不对,在亲兵的护卫下从其他城门仓皇逃出,才免于被敌军俘虏的命运。
逃出城后,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最后还是在亲兵的提醒下才想起到汉中去寻找郭嘉谅,不想竟在路上遇上。
兴州的失陷,已将郭嘉谅逼上了绝路。
与蒙城等人稍做商议后,郭嘉谅断然决定实施反攻,乘敌军立足未稳,重新夺回兴州。
望着远处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的城垣,郭嘉谅眼中射出一缕复杂莫名的寒芒。
从守将提供的情报来看,从敌军攻占兴州到现在,应当还不超过三个时辰。
照道理说,被新夺占的城池应该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应该有许多的漏洞才对。
但眼前的兴州城,却看不出丝毫的混乱迹象——城门紧闭,城上士卒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守城的准备。
“大哥,攻不攻城?”郭涔面色凝重,不太乐观地向郭嘉谅询问道。
兴州是座山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要强攻得手绝非易事。
先前郭嘉谅能够轻松夺取兴州,完全是依靠守军没有防备和刘展的计谋才能奇袭得手。
此刻刘展不在,对方也不是没有准备,想要凭借目前这支疲惫且缺乏攻城器械的兵马攻下兴州,难度可想而知。
“那姓野诗的是什么人?”郭嘉谅指着兴州城楼上飘扬的“野诗”字战旗,沉声问道。
郭涔摇了摇头。
郭嘉谅冷哼一声,单人独骑朝城池方向驰去,到距离城墙还有约两百步时停了下来,厉声朝城楼守军喝问道:“夺兴州者是谁,可敢通报姓名?”
城上的弓箭手一齐开弓上箭,瞄准郭嘉谅,只要郭嘉谅敢再靠近一些,上百支羽箭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覆盖。
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出现在城楼外侧,凝视了郭嘉谅片刻后,昂声回道:“在下野诗良辅!”
郭嘉谅将野诗良辅的姓名低喃了两遍后,忽地地抬头,语带嘲讽地喝骂道:“听说你曾经是山贼,竟然追随杨狗子混到今日的程度!”
顿了顿,郭嘉谅举起手中长枪,直指野诗良辅,挑衅说道:“野诗良辅小人,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
野诗良辅面上不喜不怒,只是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一把强弓出现在他手上。
在极短的时间内,野诗良辅完成了上箭、开弦的动作,一连三支狼牙长箭带着强烈的螺旋气劲,成品字形电般飞向郭嘉谅的左右胸及咽喉要害。
飞矢如电,瞬息即至!
三支狼牙长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疾速飞向郭嘉谅,箭身不住旋转,异样森寒的气流在箭头处凝聚。
野诗良辅羽箭速度之快,远非常人肉眼所能看清,连郭嘉谅也是如此。
完全没有想到野诗良辅竟然话也不回一句,就直接就以箭矢来招呼。
巨大的危险感来临后,郭嘉谅仅凭感官直觉,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闪躲格挡的动作。
“叮叮……”
两支射向左右胸的羽箭被郭嘉谅奋力扫落。
几乎与此同时,郭嘉谅身体急向后仰,在千钧一发之机将第三支射向颈部的箭矢躲过。
坐直身体,郭嘉谅鹰隼般的锐眼直直地看向野诗良辅,面无表情,但心脏却不自禁地加速跳动起来。
两百步,应当已超出一般弓箭的杀伤距离。
野诗良辅这同时发出的三支狼牙箭,飞行了两百步后,非但劲力强悍依旧,而且速度之快,角度之刁,也令郭嘉谅惊悸不已。
城楼上,野诗良辅三箭立威之后,也没有继续攻击,将强弓丢给身旁亲兵,冷声喝道:“丧家之犬,也敢乱吠!”
野诗良辅的声音乍听上去并不响亮,然而中气十足,传出一、两里远。
不但郭嘉谅本人,就连其麾下近半将士也将这八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野诗良辅那冷冷淡淡的喝骂,在郭嘉谅适才有些狼狈的闪躲动作下衬托下,显得格外具有讽刺意味。
一丝戾气自郭嘉谅面上瞬闪而过——虎落平阳被犬欺!
本就受挫于郝玭,已让高傲自负的郭嘉谅引为平生最大耻辱,而今连一个区区的野诗良辅居然都敢“戏弄”辱骂自己!
紧握长枪的右手青筋突现,手掌与枪杆摩擦发出“嘎吱嘎吱”地声响。
如若野诗良辅此刻就在身前,郭嘉谅敢肯定不会让他身上少于二、三十个透明窟窿。
只可惜,对方根本连半点出城的意思都没有!
老练的野诗良辅轻而易举地识破了郭嘉谅的激将法,并反过来回敬了一个。
怒瞪了野诗良辅一眼后,郭嘉谅拨马驰回了军阵。
野诗良辅虽将郭嘉谅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了个清楚,面上表情却毫无变化,平静地向城楼内侧走去。
郭涔等人见郭嘉谅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准备攻城!”郭嘉谅将长枪猛地扎在身侧土中,恨恨地喝令道。
“兄长,真的要攻城?”郭涔鼓起勇气,略显踌躇地询问道。
众人曾盘踞兴州一年有余,当时为了防止张献诚的进攻,而把兴州城修得何等的易守难攻。
想不到,今日居然反过来用来对付了自己。
在正常情况下,凭借兴州如此险要地地势和坚固地城防,守军完全可以抵挡住数倍于己的敌军。
而从兴州守军提供的情报来看,野诗良辅的守军绝不可能少于四千,但郭嘉谅这边却无论如何也凑不到两万。
郭嘉谅骑兵残部,加上步卒,总数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左右。
而且长途急行军后,士兵们已是疲惫不堪,加之缺乏攻城器械,草率地发起攻城根本是拿士兵地生命开玩笑。
“兴州已是我军最后的根基,没了兴州,我们跟一条丧家之犬有什么分别?”郭嘉谅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沉声说道。
很显然,野诗良辅地话在郭嘉谅的心上留下了阴影。
“大哥,我们还可以向南退……”
郭涔太认同郭嘉谅攻城的命令,出声劝道。
“向南?”截断郭涔的话,郭嘉谅惨然笑道,“汉中一丢,没了山南西道节度使的印绶和张任在手,山南西道除了兴州,没一处是我军可以去的。杨狗子也不会让咱们南下。”
顿了顿,郭嘉谅无奈地摇头说道:“况且,南下后如若立不住脚跟,这一万多人就只能等死了。”
“兄长,南下后,如果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金牛入蜀。剑南东川道的兵马都是酒囊饭袋,裴冕也是如此。没了张献诚,咱们可以寻机夺取剑南东川道。”郭涔急忙向郭嘉谅劝说道。
“入蜀?”郭嘉谅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还是摇了摇头,“蜀道艰难,当真要入蜀,为了避开那些人需要走山道,战马就都得扔掉!”
要让郭嘉谅放弃骑兵,简直就跟要他的命一般。
毕竟好不容易组建一支骑兵,舍不得扔在情理之中。
“不用多说了,准备攻城!”郭嘉谅一摆手,挥止了郭涔等人的继续劝说,决然说道,“分两千人去准备撞木、云梯,其余人就地休整,两个时辰后开始攻城!”
“是!”郭涔等人对视一眼,无奈地领命离去。
郭嘉谅抬头仰望苍穹,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迷茫之色,怅然长叹一声。
时近黄昏,夕阳缓缓落下,天际一片血红之色。
鼓声急促地响起,槌点准确而有力。
在郭嘉谅的催促下,两千步卒持着简陋的攻城器械向兴州城发起了攻击。
花费了两个时辰,准备攻城器械的士兵才勉强赶制出了十余根撞木和十七、八架云梯,郭嘉谅便迫不及待地传令攻城。
后方的追兵不知何时就会追赶上来,一旦被追上,郭嘉谅军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城上城下,箭如飞蝗,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不时有攻守双方的士卒,发出中箭后的哀呼惨号声。
付出近两百余人的伤亡后,其余攻城士兵成功地冲至兴州城下。
随即,两根撞木开始对城门发起猛烈的撞击,十八架云梯也被搭上了城墙,手持盾牌地士兵沿着云梯迅速向上攀爬。
“快,快!爬上去!”
“用力,用力,撞开城门!”亲临第一线指挥攻城的郭嘉辰挥动着手中盾牌。格挡流矢,口中不住厉喝狂吼。
“擂石滚木,统统给我丢下去!”
“弓箭手,不要盯着城底下的,攻后面的!”
“把滚油倒下去!”
“拒杆呢。撞开云梯!”
野诗良辅在城楼上来回走动,面色淡然镇定,大声呼喝着守城士卒抵御着敌军的进攻。
野诗良辅身经百战,守城之战也经历过无数。
眼前郭嘉谅军的攻城,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主将的镇定自若,迅速带动起了守城士兵的信心。
在野诗良辅地指挥下,他们有条不紊地格挡着城下飞来地箭矢,并将羽箭、擂石滚木等物事奉还给自己的对手。
数十名守城士兵,以两人为一组,手持特制的拒杆,借着前冲的力量,将一具具云梯连人带梯推翻。
上百名正在攀城地士兵立时跌落下来,如同下饺子一般,人撞人,人砸人,甚至有人直接落在同伴的兵刃上,被刺死或刺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