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地!”见攻势逐渐不继,袁达两眼通红,转头怒冲冲地对副帅方希喝令,“再调五千人上去,我就不信攻不下来。”
“大帅,已经攻了一个半时辰,再调人上去,也不见得能攻下城来。还是先收兵休整一下吧……”方希抹着脸上因惊悸而出地冷汗,尝试着放缓声音劝谏。
这一天半攻城攻下来,方希原本热腾的心早已凉到底了。
依靠一小部分自以为“精锐”的私兵和大部分从未经过训练地百姓,想跟那些久经沙场的军旅抗衡,完全是以卵击石。
当日,己方以十敌一,在野战中打垮了两千轻敌的燕军,让方希如同袁达一般,信心迅速提升起来,以为伪燕军、唐军不过如此,自创大业的雄心也由此萌发滋长。
然而,汝州城下的这一战,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方希的迷梦彻底消逝。
如此下去,不用多久,所谓的十万“大军”就剩不下几人了,至此还未有多大伤亡的李元遇届时很可能会杀出城来,如驱羊赶猪一般,将剩余的人全部杀尽。
人丢光了再去投靠杨错?方希只当袁达昨夜所说的话是在做梦。
擅自来攻汝州,存的什么心,能瞒过威震华夏、连燕军都能击败的杨错?
什么名望之流,安定汝州……全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行!”袁达怒瞪方希,厉声呵道,“就算死上三万人,也要攻下汝州城。不破汝州,就不收兵。传令,传今……”
传令的号角很快响起了。
这一刻,方希的脑海尽被一个念头占据,自己怎么跟袁达这么个蠢货一起举事?
又一批人填上去了,激战依旧,死亡依旧!
袁达越发显得暴躁,手提一把环首刀,来观战的土台上走来走去。一旁的将领士卒个个噤若寒蝉。
一名士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慎之下竟然撞上了袁达,立时被他怒气冲冲地一刀砍倒。
“呃!”那士兵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晦气!”朝尸体吐了口口水,袁达恼怒地叱骂道。
“杀!”就在这时,整齐的喊杀声忽然从南面传来。攻城大军的左翼很快出现了波动。
波动迅速蔓延!
“怎么回事?”察觉到不对,袁达厉声喝问道。
没人能回答。
千余精锐燕军军卒在李元遇的引领下,个个势如疯虎。
这千余精锐,如同一把锐利的镰刀,自西城杀出,扫过南城外,如疾风怒涛一般扫荡着自己的敌人。
击溃了西、南两面敌军的阻挠,李元遇仅仅付出了百多人的伤亡。
如他自己预料的一般,成功地保存了大半军力就绕到了东城。
稍一分辨了形势。李元遇毫不犹豫地向数十倍于己的敌军发起了突袭。
攻城军根本没有料到守军居然会出城攻击,更没想到是从侧面而来的突袭。先前虽然在南城方向传来喊杀声,但大多人只以为那里同样也在攻城。
待到发现不对劲时,李元遇已经攻到了跟前。
统领左翼的将领急命人向袁达通报消息,但他没料到通讯的士兵居然会冲撞到盛怒之下的袁达,连消息都没传到就被砍杀。
“他们没几个人,挡住,挡住!”欺李元遇人少。薛峰高声呼喝着,试图指挥人围上去。
但在这一片慌乱中,命令传达了,下面的士卒也执行不了。
这些有老有少,连兵器都拿不稳的“士兵”面对精锐叛军的强力冲击,连一点抵抗的意志都凝聚不起来。
人数,在此刻不再是优势,反而成为拖累。
四处窜逃的人,将混乱迅速地扩散
(本章未完,请翻页)
开去。
“镇定,镇定!“左翼的将领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地变化。徒劳地喝令着,手中大刀已经砍杀了好几人,依然镇不住局势。
李元遇已经杀到了他的跟前。
“叛贼,给我去死!”借着战马的冲势,李元遇奋力一刀劈出。
慌乱之下,左翼的将领急举刀相迎。
半空中,李元遇刀势急转,由下劈变横斩,将不及反应的对手拦腰斩为两截。
“跟我来,直捣敌中军!”看也不看鲜血激喷的死尸,李元遇振刀高呼。
这数百精锐燕军组成的攻击阵势,如同一把最锐利的尖刀,在茫茫敌海中劈波斩浪,挡者披靡。
战场上,呈现出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什么,李元遇从南面攻过来了?”袁达猛地揪住一名将领的领口,不愿相信地喝问道,“有多少人?”
“有几千……上万人……”那名将领的面庞惨白,结结巴巴地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实际上有多少敌军,但造成“大军”如此的混乱,在他看来起码也得有几千人。
所有人地心瞬间凉透。
前面久攻不下,侧面居然还被成千上万地敌军突袭。
这仗,已经败定了。
但袁达不这样想,他如同疯了一般,狂吼道:“都跟老子来,杀了李元遇!”
“嘎吱……嘎吱……”
伤亡无数都无法撞破的汝州东城城门,居然自行打开。
燕军士兵从城门口鱼贯而出,几十人就组成一个简单的攻击阵型,潮水一般地向攻城的队伍发起了反攻。
“轰!”猛烈地撞击后,攻城的队伍坚持了不片刻,就再也支撑不下去,仓皇地溃败下去。
兵败如山倒!
遭遇两面突击地袁达“大军”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完成了由攻转溃,由优转劣的大逆转。
几万人一溃如潮,满眼皆是惊恐至极的败兵。
李元遇的追歼坚决彻底,不给袁达留半点喘气的机会。
一个个“将领”于乱军被敌杀,被己杀,甚至被践踏而死。
向来自负勇力的袁达,先是坐骑被撞倒,随后被十数名叛军围住。
“奋勇”杀死三名叛军后,袁达被一名叛军什长砍下了脑袋,满腹的雄心壮志瞬间烟消云散。
“呜……呜……”激昂的号角声响彻天际。
大地无助地呻吟着,地面开始震动,幅度越来越大。
一支奔腾的骑兵洪流自西北方向狂卷向战场,带起漫天地烟尘。
李元遇的瞳孔霎那间紧缩了一圈,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吹号,吹号,停止追击。”
“西北方敌袭,列阵,迎战!”
大红色的战旗,伴随着战马的狂奔迎风疾展,旗面上那只振翅的苍鹰恍如翱翔于九天一般。
鹰击长空,迅疾如风。
风骑军就是一只搏击长空的苍鹰,锐利的鹰眸已经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天与地,已为这只雄鹰而憾动,苍天以强劲的东南风为其加速,大地以自己的颤抖为其鼓威。
“二、三曲,截断叛军退路!”
“第一曲,随我外围驰射!”
郝玭奔驰在最前列,长枪在他手中如风车般急速舞动了几圈后,以快至惊人的速度疾刺向天,枪尖撕破空气时发出异样的啸叫。
龙吟虎啸般的传令音,即使在轰隆的马蹄声和激昂的号角声中,也显得那么清晰。
奔腾的狂潮,几乎在一瞬间分流开来。
半数以上的风骑军斜刺里直插向燕军的尾翼,如同锋利无比的尖刀,将出击燕军与汝州城之间的关联一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砍断。
郝玭亲自引领的风骑军第一曲,则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收刀换弓的准备,绕着迅速列阵的叛军环驰了起来。
“上箭,开弦!”
“一轮试射!”
郝玭纵声长喝,手中的三石强弓弓弦猛震,一支狼牙羽箭带着强烈的螺旋气劲,破空而出。
整齐的空气震动声后,无数羽箭在空中交织出一道死亡乌云,啸叫着向叛军军阵猛扑下去。
“停止移动,就地举盾!”虽然列阵还未完全,李元遇还是果断地下达命令道。
面对精通骑射的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龟缩成一团,让对手无从下手。
此刻如果继续移动列阵,防守的漏洞反而会增大,正好予敌以可乘之机。
“举盾,举盾……”
呼喝声此起彼伏,燕军中的刀盾兵忙不迭地举起手中盾牌。
霎那间,一个巨大的盾阵展现在风骑军的视线之中。
“啪嗒啪嗒!”许多箭矢被皮盾弹了开来,但也有部分士卒中箭死伤。
郝玭亲自射出的那一箭穿透皮盾后,直接将持盾兵钉死在地面上。
见第一轮奔射的效果不佳,郝玭垂下强弓,猛打了一个呼哨,领着第一曲地风骑军继续向前环驰。
李元遇神情高度集中,眼睛死死地盯着奔驰中风骑军,口中高声地喝令着:“传令,继续列阵!”
“竖巨盾。弓弩手准备,狙击敌骑军!”
乘着这难得的机会,叛军迅速将无数面巨盾插入土中,借以阻挡箭袭和敌骑军的直接突阵。
弓箭手纷纷上前,躲在巨盾的后面,引弦上箭。
留意着伪燕军的举动,郝玭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高声对身后的号角兵喊道:“传令给二、三曲,第二曲即刻去收拾那些没被截住的叛军,第三曲也奔起来,寻找敌军的软肋。一旦找到。就狠狠地敲!”
高亢地号角声迅速将命令传递了出去,三曲风骑兵开始“各行其是”。
第一、二曲的骑兵相隔恰好半圈,不住地围绕着燕军奔驰。
勉强列阵成功的燕军士兵,个个睁大了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敌军骑兵。
在这一刻,伪燕军们感觉自己似乎成了可怜的猎物,而风骑军则是那饿极急欲嗜人的野狼。
第三曲的风骑兵纵马狂驰,风卷残云一般地扫荡着平原上那些未能与主力会合,又不及逃回汝州城的零星叛军。
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发生惊天逆转,看着成千成千的风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方希目瞪口呆,嘴张得大开,身体不住地轻颤。
这一幕,甚至于令他几乎忘却了逃跑。
此刻,方希才明白,他自己与袁达那所谓自创基业地“大计”是如何地可笑。
今日之天下,已跟几年前大不相同了。
面对眼前这支骑军,凭那些由百姓转化而来的“大军”漫说四万,就是十万也未必经得起对方的一、两次冲锋。
纵然是李元遇的步卒,也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太可笑了,太可怕了……
冷汗从方希的额头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楞神的方希突然感觉巨大的危险在靠近,他抬头看时,愕然发现十数名骑兵竟然已冲到近身,明晃的战刀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耀眼至极,危险至极。
“不要杀我,我不是叛军,我已经投靠大唐!”战刀即将劈出的一刹那,方希不顾一切地狂吼起来,不断地吼叫。
战刀被收回,一名都伯模样的骑士沉声喝道:“收拾你的人,撤出战场!”
十余骑飞驰而去,方希浑身如同水淋一般。
突然,身体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