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赛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九点，由于主办方是华大那一边的，所以地点也安排在了对方校园里。
苏成意原本是准备八点出头再收拾出门的，反正俩学校也挨着，距离很近。
然而，早上七点整，他就在邓一舟的夺命连环call打击下被迫清醒了。
他昨晚睡前调成了振动模式，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脑袋被人用棒槌捶了一下狠的，隐隐发麻。
“起了吗？先来食堂吃个早饭，然后一起坐车过去。
对了，穿正装啊，昨晚提醒过你的，外面可以先套个羽绒服之类的。
你宿舍有么？没有的话我现在给你拿一套我的过来.”
社长操着老妈子的心，在听筒那边喋喋不休。
苏成意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答道：
“我有。”
“有什么？正装？”
“嗯。”
过生日的时候杨柳送了一套，他还没试穿过，但尺寸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穿精神点哈，伱可是咱们队的门面。”
邓一舟听上去像是松了口气，但他很快又强调道。
苏成意睁开眼睛坐起来。
“昨晚你似乎也是这么跟叶橘说的。”
“.男女都需要门面。”
邓一舟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
“好了，收拾好就赶快过来吧。一食堂小笼包，我先给你点好，那什么你”
“嗯。”
还没等他说完，苏成意就挂断了电话。
再交代就没完没了了，还是到地方了当面说吧。
他翻身下床，准备洗漱。
才七点，李韬就已经不在床上了，估计是晨跑去了。
上官宇已经醒了，正仰躺在床上玩手机。
只有马修还在兀自打着呼噜。
“吵醒你了吗？抱歉。”
苏成意压低了嗓音，小声说道。
“没有没有，我自己的闹钟。”
上官宇连忙摆手，神色有些惶恐。
相处了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他还是这样谨小慎微的模样，或许是天生就是这样。
苏成意并没有要改变谁的想法，于是也只是点点头。
“是要去辩论赛么？加油！”
上官宇挠了挠头，又笑着说。
“好。”
苏成意回了一个笑容，便端着洗漱用品走进了卫生间。
顺带试了一下杨柳送的西装。
经典的黑白色，袖口的烫金纹路很有设计感，让西装的整体变得高级而奢华起来。
苏成意理了理袖口，把领带系好。
还好他已经是归来的社畜了，不然这时候估计还不知道领带该怎么打。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尚有几分青涩，但已经完全担得起这身西装了，并不会给人一种小孩偷穿家长衣服的滑稽感。
苏成意转身走出来，便收获了上官宇的一声惊呼。
“喔！你这身行头，好帅啊。”
苏成意笑了笑，一边从衣架上拿下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一边如实回答道：
“妈妈买的。”
“怪不得，很适合你。”
上官宇的目光里有些艳羡，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苏成意当然注意不到这些，他返回去拿了手机和昨晚准备的材料就出门了。
不然再磨蹭一会儿，邓一舟的电话又要打过来了。
这个点正好是早八的人流量高峰期，苏成意一身正装走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他只好低下头避开交错的目光，加快脚步。
有时候苏成意会觉得他的社恐并没有痊愈，只是暂时进入了潜伏期而已。
总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又发作，譬如现在。
可是今天是万万不能发作，他还有任务在身。
在辩论场上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话，那可真是完犊子了。
带着这种略有压力的心绪，苏成意看着脚下斑驳的石砖，轻轻叹了口气。
“同学请留步～”
在这时候，一个清澈又娇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成意脚步一顿，抬起头来。
楚倾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对上苏成意有点茫然的眼神，她弯起眼睛微微一笑。
像是忽然被注入了氧气，苏成意只觉得压抑的心脏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怎么啦，没睡醒吗？”
楚倾眠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
苏成意知道她能看出来自己哪里有点不对劲，所以索性就顺着她的话说了。
“哼，我昨晚都叫你早点休息啦。”
楚倾眠踮起脚，捏了捏他的耳垂。
“你冷不冷呀，穿这么一点装什么酷！人家都穿了羽绒服呢。”
苏成意摇摇头，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一路走过来也不觉得冷。
“你见到我们社长他们了？”
“嗯！在一食堂呢，今天比赛我们院辩论社也会去看哦。”
“哈？”
苏成意微微一皱眉。
“干嘛！你不满意？”
楚倾眠瞪他一眼。
“那倒不是。”
苏成意迅速改口。
两人并肩往一食堂走。
楚倾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蹦蹦跳跳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把一直揣在羽绒服口袋里的瓶子拿出来。
“喏～给你这个。”
“什么？”
苏成意接过来，玻璃瓶身尚且温热。
她应该是这样揣了一路，一直用体温暖着。
楚倾眠抿嘴一笑。
“拿铁啦，我早上自己泡的。”
“加了糖？”
“.怎样啦！”
“没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嫌弃的意思，苏成意只好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入口顺滑清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原材料一定是上好的咖啡豆。
倒是比速溶的要好喝多了，可惜略微有些偏甜。
苏成意把瓶子放进大衣口袋里，捏了捏楚倾眠的小脸。
“谢谢。”
楚倾眠一被夸就神气起来，模样很有几分得意。
“不用谢啦！我觉得我在手磨咖啡这件事上很有天分哦，这才是我第十一次就”
苏成意听得好笑，正想出言嘲笑她两句，余光就瞥见食堂里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身影。
是邓一舟，他显然已经在此守候多时了。
“快来，包子要凉了！”
苏成意遥遥点头，又看了看旁边的楚倾眠。
“你吃早饭了吗？”
“吃啦～我吃了半截烤玉米，一块吐司面包，一瓶酸奶.”
“你在减肥吗？”
苏成意略略一挑眉，对于楚大小姐来说，这个普通的食量似乎有点不正常。
“什么意思啦！”
楚倾眠怼了他一拳。
“我今天不饿不行吗！”
“那陪我再吃一点。”
“.那好吧。”
食堂的暖气开得很足，这个点人多，扑面而来的是各类食物的香气。
邓一舟指了指桌上摆了一满桌的食物，各色各样都有，瞧着跟自助餐似的。
“快坐下吃，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一起坐摆渡车过去。”
苏成意点点头，在小笼包面前坐下来。
“慢慢吃别急，牛奶在那。
资料带了吗？拿过来我再检查一下。”
邓一舟接过苏成意递来的资料，一边翻阅一边拿起手机拨号。
“对，我这边人来齐了。你等下再过来吧，什么？三辩还没到？你打他手机号，我念你写，187”
苏成意看着他日理万机的匆忙模样，暗自摇了摇头。
越发笃定了自己绝对不要参与什么社团领袖的竞选。
苏成意低头咬了一口面前的小笼包，汤汁浓郁，蟹黄鲜香，意外的是很正宗的江南风味。
他随手夹起一个送到旁边楚倾眠的热干面碗里。
“这个资料你整理得很好，但是结辩的时候，千万注意不要光念稿，重点是要总结全场论点。”
邓一舟打完了电话，坐到对面来，作最后的叮嘱。
苏成意点点头，继续认真吃包子。
楚倾眠有些惊讶地“嗯？”了一声，随后偏过头问：
“苏成意，你是四辩呀？”
“嗯哼。”
“没想到呢。”
楚倾眠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意外。
她原本猜测苏成意肯定是一辩来着。
因为一辩的任务是为本队开篇立论以及在质询环节中阐述解释本方内容，总的说来，比较适合苏成意平日里的性格。
四辩的话，需要负责总结陈词，也就是总结本方观点并进行升华和发挥。
在前面的讨论争锋相对、难辨胜负的时候，四辩的总结陈词将成为最后的评判标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四辩需要有着“一锤定音”的气势。
二辩和三辩就不用说了。
二辩负责驳论和推论，需要对对方进行挑战性质疑以及询问，寻找对手观点的冲突和谬误对其进行打击。
三辩的任务则是设置概念和逻辑陷阱，通过语言的艺术将对方引进误区，简单来说也就是“挖坑埋雷”。
这两者都不像是苏成意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原本倒是准备让他去一辩来着。”
邓一舟挠了挠头，解释道：
“但是你知道嘛，自古一辩出美女”
这话一出，苏成意差点被嘴里这个包子噎死。
楚倾眠憋着笑把手里的草莓牛奶递到他嘴边。
这个说法，她早就听过了。
因为在她们院里，她也是一辩。
所以让他和叶橘换位置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原本的计划里他是一辩，而叶橘本来是想去三辩的，她自己也觉得“挖坑埋雷”的任务非常适合她。
尤其是比起一本正经地作开篇陈词来说。
但邓一舟通过多方小道消息打听，已经了解了对面华大这次的阵容。
一辩是个小美女，四辩则是传说中水平很不错的亮眼新人。
邓一舟采取的对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要用一样的配置碾压对手。
毕竟他对于自己带的这两个新人有绝对的信任。
“吃完了吗？吃完了走吧。”
邓一舟站起身来，看了看表。
苏成意把楚倾眠递过来的草莓牛奶喝完。
“那我过去啦，我们社是另外一辆车。”
楚倾眠指了指另一个门口，在桌子底下悄悄挠了挠他的手掌心。
“好。”
苏成意点点头。
“加油喔，一会儿见。”
楚倾眠眨眨眼睛。
“我会在台下给你应援的。”
她双手比了个晃晃悠悠的爱心。
“这位观众请不要干扰我方辩手。”
苏成意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
“一会儿见。”
上了摆渡车，苏成意发现邓一舟应该是通知了所有人都要正式着装。
一车的人都穿着西装，像是都要被拉去某个大公司面试一样。
只有叶橘画风依旧不同，她穿了身日系女子高中的校服，红色格子的领结。
倒不能说是不正式，只是太青春了一些。
“无所谓，好看就行。”
邓一舟倒是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看起来只在乎“门面”的定义。
“社长，我突然又想到一个点。”
“社长社长，我有个案例材料怎么找不到了？”
“你们快看群，副社长发了个链接。”
短短十分钟的车程，邓一舟依旧被缠得晕头转向。
只有坐在前排的两人很安静。
苏成意看着窗外发呆，另一边的叶橘已经歪头睡着了。
她的脑袋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总是差一点距离就要磕到车窗上。
苏成意在倒影上观察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
出声把她叫醒了。
他当然做不出来什么用手帮忙垫住的暖男行径。
“到了？”
叶橘睡眼惺忪。
“还没有。”
“那你喊我干嘛？！”
叶橘瞪眼。
苏成意沉默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理由。
“社长有事找你。”
三十六计之——祸水东引。
“怎么了社长？”
叶橘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
邓一舟一愣，开始思考：我喊她了吗？我找她有事吗？如果没喊的话，她怎么会这么问呢？
好吧，那一定是喊了。
他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说：
“一会儿开场陈词的时候，一是注意语速，二是注意时间”
叶橘满脸无语地听着，从昨晚到今早，这段话她至少听过二十来遍了。
苏成意在前排正襟危坐，暗自好笑。
好在还没讲几句就到达了目的地。
苏成意拉开车门跳下车来，陌生的教学楼，已经是隔壁华大的地盘了。
门口有负责指引的活动志愿者，正指挥着观众入场。
场面井然有序，甚至没什么人说话，很安静。
这和自家学校完全是两个画风了。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接引，将京大辩论队的一行人从侧门引入楼内。
“正视入场的时间还没到，麻烦大家在这边稍作等候。”
和工作人员交涉是邓一舟的事儿，几个新人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
苏成意从口袋里把楚大小姐的爱心咖啡拿出来，仰头喝了一口。
叶橘从后台的门缝里张望了一下，又绕回来。
“你还别说，场子看着老正式了。”
“华大就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邓一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聊完了，揣着胳膊说道。
“社长，对面的人呢？”
“应该也在这边候场吧。”
邓一舟也有点奇怪，抻着脖子张望了一下，成功发现了目标。
“喏，看那边。”
苏成意闻声，便也顺着他的指引看了过去。
果然也有一帮和他们一样西装革履的人，正跟刚刚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那边很快察觉到他们这边集中的目光，于是齐齐回望。
短暂的停滞之后，苏成意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个穿着浅蓝条纹西装的清秀男生，不是邹敛又是谁？
在这种时候都能碰到熟人还真是
太巧了。
只不过对方似乎心情没他这么好，他完全笑不出来，一张白净的脸上隐约都有些发绿。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在两人遥遥对视的目光中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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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