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郑余生说:“你能感觉到,他很喜欢你,也很相信你,否则何必为你做这么多? 如果郑余生只是抱着利用你的目的,他不会在最开始就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

“他也不会直接顶撞父亲。” 郑余生说:“要把你强行留在白楼。”

赵星卓沉默,眉头紧锁。

郑余生又道:“在你们相处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的细节中,你都认为郑余生是可以信任的。 他还告诉了你,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这是人与人之间情感交流带来的信心,源自于你的直觉,如果是骗你,他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演技。”

赵星卓感慨道:“对啊,所以合伙人,你怎么看?”

他们对视,足足一分钟。

“人和人的情感是最不牢固的。” 郑余生说:“直觉更不能当做证据,你要相信事实,人生合伙人。 把生死大事寄托在情感直觉上,不会显得一厢情愿吗? 这很幼稚。”

“当律师的都有一项专业技能。” 赵星卓如是说:“能简单地判断出你的委托人是否在撒谎,或者还有其他尚未交代清楚的细节。 毕竟我们要帮他们打官司,隐瞒实情很容易导致全盘失败。”

“像刑警?” 郑余生说。

“有点。”

“那么你如何判断郑余生?”

“他是个真诚的人。” 赵星卓说:“是一位忠诚的朋友,他对待我是真心的,没有任何的隐瞒。”

郑余生笑了起来,说:“那倒不一定。”

“哦?” 赵星卓说:“是这样吗? 反而我对他有诸多隐瞒。”

郑余生说:“比如说呢?”

赵星卓:“我身上有一把枪。”

郑余生看着赵星卓,赵星卓抽出藏在风衣里,先前从他床头柜里取出来的,中途被杜鹏搜走过,又多装了几发子弹,最终还给他的左轮手枪。

赵星卓的拇指扣动撞锤,食指旋转左轮,说:“里面一共有四枚子弹,两个空位。”

说着,赵星卓拿起枪,把它抵在郑余生的头上。

“我猜杜鹏给我这四枚子弹,是想告诉我,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机会。” 赵星卓又说。

郑余生没有丝毫惊讶,就像他第一次被这把枪指着般的淡定,那天赵星卓用它挟持了郑余生,一路回到了自己家。

“你告诉我,不能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赵星卓说:“但就算这一切都是骗我的,我也舍不得杀你。”

说到这里时,赵星卓心里突然涌起了很奇怪的情感,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中,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确实是个孤独的人。

“为什么?” 郑余生说。

“我不知道。” 赵星卓笑了起来,说:“也许因为有点喜欢你?”

赵星卓把枪放下了,说:“答应我,告诉我实话,到底是不是这样?”

郑余生看着赵星卓手里的枪,从他手中接了过来,低头看左轮。

接着,他站了起来,走到赵星卓的面前。

赵星卓依旧坐着,略显迷茫地抬头。

郑余生用这把左轮手枪抵在了赵星卓的额头上。

郑余生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并扣动了扳机,弹匣旋转,发出“啪”一声轻响。

“砰!” 郑余生笑着说。

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把枪里没有撞针。” 郑余生说:“很早以前就被取走了。”

赵星卓:“…………”

郑余生把枪递回给赵星卓,说:“你是否想过一个可能?”

赵星卓接过了枪,耳畔回响着郑余生的话。

“郑裕参与了整件游轮纵火案是真的,但他儿子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第31章

赵星卓穿过繁星漫天的道路,回往自己入住的花楹楼内。

郑余生则只留下一句话:“先别睡,稍后我还要来找你,马上就过来。”

“知道了。” 赵星卓此刻心事重重,再度分开时,他看着郑余生的背影。

这小子…… 赵星卓努力地摒去诸多念头,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得抓紧时间,趁刘禹勋还没有回来。

他快步上了花楹楼三楼,管家把他带到房间门口,对门则站了一名保镖。

“按您的吩咐,就住在这里。” 管家说:“对面是赵景良少爷的房间。有需要您可以随时按呼唤铃,楼下的佣人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

跟着自己弟弟的保镖赵星卓不认识,想必已经换过一轮了,倒不是管家看热闹不嫌事大,赵星卓猜测庄园主的吩咐,是尽量满足客人的所有要求,

“谢谢。” 赵星卓关上门,环顾房间,这是一个大而豪华的房间,装修却很简约,只有些许简单的摆设与陈列。

庄园的主人是一名德高望重,在江东政商两界都有相当资历的老人,三大黑帮入住此地,大家都必须给他几分薄面,哪怕有不共戴天的恩怨,也必须暂时放下。

对赵星卓而言,也一样如此,他需要遵守规则。

他显然对这房间没有任何兴趣,站在门后,听到管家的脚步声远去,接着便打开了门。

赵星卓轻车熟路,前去打开对面的门,保镖马上伸手拦住,却不敢触碰他。

“你叫什么名字?” 赵星卓问。

保镖不回答,避开赵星卓的目光,他刚担任这个位置不久,是从东关的产业中,下面调上来的,大致已经听说了这个家族的内部争斗,赵星卓与赵景良两兄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还不好说,万一赵星卓哪天回来,记仇要对付他,绝不是区区一名保镖能抗拒的。

“赵景良。” 赵星卓在门外说:“开门,我要见你。”

“让他进来。” 景良的声音在房里说。

保镖于是为赵星卓开门,让他入内。

景良已经换过睡衣,躺在了床上,赵星卓回身,自然而然地,随手锁上了门。

景良坐了起来,看着赵星卓,笑了笑,说:“哥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过来喝一杯?”

“有什么喝的?” 赵星卓略显疲惫,兄弟二人就像无事发生一般,仿佛不久前那场把赵星卓吊在切片机上的谋杀案,只是幻觉。

“洋酒。” 景良说:“红酒,要哪种? 这家的主人藏酒很丰富。”

“轩尼诗。” 赵星卓说。

景良穿着睡衣,起身去给赵星卓倒酒,他随意地看了眼门锁,哪怕赵星卓锁上门,景良也丝毫不担心,毕竟他是本市散打大赛的冠军,从小他就喜欢学武,一身戾气,仿佛过剩的精力只有在武学中能得到释放与解脱。

赵星卓小时候就觉得景良表现出了与自己不同的残暴,这种暴戾从很小时就初现端倪,他喜欢毁灭玩具,不是破坏而是毁灭。 与家人一言不合,则会以暴力形式进行挑战,挑战失败后就是狂风骤雨般的既哭又闹。

家里只有赵星卓能恐吓并收拾他,长大之后,赵景良接受文明教育,终于收敛了少许,赵星卓却知道,他只是审时度势,把野兽般的性格藏匿在了心里深处。

景良谈过几次恋爱,都让女生感觉到家暴倾向,最后没有女孩子愿意与这名英俊多金的公子哥儿相爱——毕竟无论图赵景良什么,都必须保住自己的性命,否则纵然有钱,也没命花。

他常与大姐开玩笑,什么时候等景良碰上了真正能降服他的女孩,就会规规矩矩地成家。 他以为小弟在成长的过程里,接触到的人情世故多了,知道家人与爱的可贵,现在看来,都是胡说八道。

包括他现在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赵星卓心想,就像上一次回家,弟弟抱着他,双眼通红的真诚而感人的戏。

“听说大姐醒了?” 赵星卓问。

“对。” 景良倒着酒,说:“但她说不出话来,脑子也不太清楚,医生说她的大脑受到了损伤,只能等待自行修复。”

“哦,嗯。” 赵星卓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接着,赵星卓以那把没有撞针的左轮枪,抵在了景良的后脑勺上。

景良:“…………”

景良抬起头,看着酒柜玻璃的反光,看见了赵星卓手里的枪。

“你怎么带进来的?” 景良的声音居然发着抖,他让兄长进自己的房间,压根毫无忌惮之心,因为他算准了就算赵星卓动手报复,也根本打不过他。

但哪怕是散打赛的冠军,在子弹的面前,也会被一枪爆头。

“酒呢?” 赵星卓笑着说:“继续倒啊,来,把杯子放在一旁。”

景良的手稍稍打颤,他感觉到了真切的,死亡的威胁,尤其在赵星卓轻轻地拨动撞锤,发出声响的一刻。

“你如果在这里杀人。” 景良瞇起眼,笑着说:“主人不会放过你。”

“没关系。” 赵星卓亲切地说:“我早在被你扔进厂房里,就该死了。 我无所谓,但接下来的回答,决定了你能不能活下来,我亲爱的弟弟。”

景良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是谁,都是姐夫一手安排的,我只要听他的话。”

“是吗?” 赵星卓拿起景良放在一旁的水晶杯,喝了一口酒,同时依旧用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真是好酒,不要左看右看的,景良,你很清楚我的性格。”

景良的眼神游移不定,仿佛在寻找骤然转身,反制的机会,但兄弟俩都很清楚彼此的性格,赵星卓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平素无法无天,被威胁到生命时就会瞬间秒怂。

景良则知道兄长说开枪,就真的会开枪,平时赵星卓很少走极端路线,什么都是“好好好”,然而一旦真正翻脸,就会采取至为严厉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

“哪一年的?” 赵星卓说:“我看看瓶子?”

景良把轩尼诗的瓶子放在手边,赵星卓拿了起来。

“我他妈的让你放火。” 赵星卓拿起酒瓶,沉声道,朝景良发动了骤然袭击!

瞬间沉重的水晶瓶被狠狠拍在了景良的太阳穴上,那一下赵星卓使尽全力,发出闷响,景良当场扑倒,赵星卓又抄到酒柜上的冰桶,趁着景良要爬起来时,再迎面给了他一下!

景良几次想格挡,但眼前全是冰块与烈酒,哪怕他身手再好,初动手时毫无防备,战斗压力被废掉了近七成,要大声喊保镖时,赵星卓又用枪抵在他的下巴上,说:“注意了,注意啦,不要高声喊叫,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景良双目通红,五官猙獰,被赵星卓揪着领子,摁在了沙发上。

“我让你谋杀兄长。” 赵星卓说。

下一刻,冰桶又抡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景良的眼眶上,顿时鲜血狂喷。 景良怒吼一声,扑了上来,但这一刻赵星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飞身跃上沙发,避开景良的杀招,收起枪。

保镖听见了,高喊道:“少爷! 少爷!”

“哎!” 赵星卓答道:“没事! 不用管我俩!”

景良犹如被戏耍的困兽,狂吼道:“我杀了你!”

保镖开始撞门,赵星卓一手拉起大理石茶几,耍了两下,双手狠狠一下,砸在了弟弟的右腿上!

景良顿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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