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行了,瞧你弱不经风的样,跪那么久也别行礼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蓉嫣对她虽然语气冲,却有种长辈的训诫感,说完可能也觉得自己过于严厉,梗着脖子找补道:“本宫不在意这些虚礼。”

姜棠不曾主动亲近过那个姑娘,却觉的她很好。

“谢谢。”

可能带着爱屋及乌的想法,李蓉嫣想跟她亲近,但最终也没伸手。

“咳,那什么……母后喜静不喜人打扰,如今她等你不到已经在礼佛了,特意吩咐免了你的叩谢,你直接去东宫寻陈大人吧!”

姜棠点点头,也想马上离开。

李蓉嫣之前也没见过姜棠,但却经常听某人提起。

她果如描述中的面容精致,性格乖巧,可除了这些,李蓉嫣对她更多的是怜悯。透过这个背影她恍惚看见了梦里那个影子,随着大雪,从高台楼阁一跃而下。

人要有多崩溃,才能选择那样离开?

想到这些李蓉嫣怕她再做出这种事情,对着前面的姑娘急促的喊:“糖糖——”

姜棠转头,目光犹疑不解。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满宫的积雪不及她面色白净,虽然意外于这声亲昵的呼唤,小姑娘还是歪头等着她,特别乖巧。

她帮姜棠一次,姜棠就给予她善意。

谁要是对姜棠好一辈子,姜棠能把命给他。

李蓉嫣复杂道:“你以后无事……别入宫了。”

也别那样香消玉殒,你好好活,别人才能好好活。

东宫此时正射箭,陈宴清对此不感兴趣。

方才离开时他走的不留情,是觉得那姑娘性子怯弱需磨练,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眼前却总浮现出她一步三回头的可怜样子,精力总无法集中。

李陌对他多调侃,“怎的?分开一会就担心了?”

陈宴清眼都未抬,自顾倒了一杯茶,“并未。”

“说你还不承认。”

皇家无亲情,但谁也不是天性凉薄,两人一路扶持至今,虽然陈宴清对他并没多少尊敬之意,他当兄长的也希望陈宴清好,李陌刚想说不行孤让太子妃去看看?

也是这时,人群后面传来一声问:“陈宴清是不是在里面吗?”

李陌眼睛一动,下意识看陈宴清,他不信陈宴清听不出。

然而陈宴清眼帘低垂,又恢复了淡定自若。

自有丫鬟回话,“在呢,陈大人在与殿下射箭。”

说完瞧了一眼问话的姑娘,无精打采的一团,缩在大氅中,听到回答这才抬眼,露出一张出水芙蓉的脸。

眼睛很大,皮肤也白,关键是气质清纯,环顾四周一看,就踩着小碎步从身前走过。

管喜怕她撞到,赶忙追上去开路。

“姑娘慢些。”

姜棠却没慢。

作者有话说:

李陌:怎的?分开一会就担心了?

陈宴清:并未。

李陌:呵呵,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打脸。

第八章 低吻·刺杀

今日太子妃唐心也在,瞧见管喜追着一个精致的小姑娘跑来,她心思玲珑很快猜到是谁,热情的迎上去。

“你便是宴清的小夫人吧!”

心惊胆战了半天,这时姜棠哪听得这轻轻的一句,错过太子妃就跑过去。

亭里的太子也站起来,“姜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

可惜太子比太子妃更惨,话没说完姜棠就略过他踩上台阶,到了陈宴清身边。

她伸手抓住陈宴清官服的衣袖,也不说话,低着头,往他身边靠,绷了一路的脸上露出几分怯怯。

说到底,再见皇帝,再勇敢也是怕的。

如今乍一看见陈宴清,就跟小孩找到父母,来撒娇的。

这情景落在眼中,太子还稍显淡定,太子妃倒没瞧过。

因为陈宴清常去太子府走动,太子妃也是了解他,是个沉默寡言,看似温和实则薄情的人,头一回有姑娘敢主动亲近他。

他竟然也叫牵,太子妃自然意外。

不过很快就捂着嘴笑,夫妻俩一道看戏。

陈宴清原是坐着的,猛被这么一拽茶也没倾,俨然早有准备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的撩起眼眸,未料姜棠也在看他,而且好像看他好久,两人对视她身子又近了近,笑容勉强,除了委屈更多的是对他的信赖。

以前老王爷常说这样一段话,“姑娘家一看你就哭,证明你让她觉着安全。人成长起来容易,摔几次就好了,但变小孩却难,需要一辈子呵护。她若对你脆弱和胆小,那便是你此生最大的成功。”

如今她这般反应,瞧着可不是胆小那么简单。

陈宴清一边把袖子给她往下放放,一边看向管喜,几乎所有不悦堆积眉眼。

太子多聪慧,从他动作间分析出陈宴清的问责“不过跟你出去一会儿,我好好的夫人怎会受此惊吓?”

太子也好奇,就替他问道:“怎么回事?”

可怜管喜顶着前后几双眼把事情交代一番。

“碰上了父皇?”太子很是吃惊。

不过他怕自己过激引人注意,心虚的解释道:“……父皇这两年面相的确不善,姜姑娘头一回见吓到难免。”

说完他赶忙朝太子妃飞去一个眼色,快劝劝。

太子妃立即夫唱妇随走上去,“没出事便好,瞧着姜姑娘受了不少惊吓,不若我们轻松些,来看殿下和宴清比箭吧!”

姜棠听了,便有些兴趣。

她还没见过陈宴清射箭。

只是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姜棠信赖没有那么快,脸上淡淡的显的有些迟钝,紧拽着陈宴清不放。

好在昨晚太子刻意交代过,这姑娘与常人不同,太子妃也没流露出多余的意外。若这姑娘多几分玲珑心肝,加上镇国将军府出身,怕是姜家门槛都被踏破了,怎么轮得到陈宴清。

但现在……太子妃还是向着陈宴清的嘛!

太子身边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是陈宴清一力承担,这么多年不止太子愧疚,就连太子妃也感激。

作为内眷她不好对陈宴清关心,如今只好把一腔心意尽付给姜棠,愈发温和道:“不过寻常的比试可没意思,咱们就来小赌一把,瞧瞧殿下和宴清谁会赢,好不好?”

姜棠眼睛一亮,被陈宴清捕捉到,他便抿茶不言,瞧着心情也在变好。

太子妃瞄到两人反应,心里大概有数,直接从袖中取出银子,“本宫做个表率,就押殿下赢了。”

说完瞧了姜棠一眼,姜棠有些跃跃欲试。

于是唐心转身,朝众人都道:“今日在场见者有份,雀儿把盘子端下去,看大家都压谁,咱们热闹热闹。”

本来紧张的气氛一消而散,宫女内监都开心起来,“娘娘英明。”

姜棠从未体验过和这么多人玩乐的感觉,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挤进耳朵,她的世界再也不是一方小院或者一个牢笼,她体会到了另外一种情绪。

类似于开心。

胆小的她试探着从壳里出来,但还没能放开手脚,只捏着陈宴清的手往热闹的地方看,表情亮了些,歪头睁圆了眼。

李陌作为太子,骑射得名师亲传。

陈宴清少而艰苦,并无明面上的师傅。

方才两人比试也是李陌中的更多,雀儿下去走了一圈,盘子上局势泾渭分明。李陌十分得意,“陈宴清你不行啊,都没人要你赢!”

陈宴清眉眼低垂,瞧着不大在意的样子。

直到雀儿返回到亭里,从姜棠面前经过,姜棠也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啪嗒”一声放在盘里——什么都没有的那个角落,登时压了货真价实的金簪。

然后她转头看向李陌,清脆道:“他有人要的。”

声音清凌,带着没散尽的尾音,说的却很认真。

没人知道,那是她攥了一路的保命金簪,如今为了陈宴清甘愿松手。

太子说——

陈宴清你不行啊,看来没人要你赢。

姜棠说——

他有人要的。

她要,傻傻的,用保命的玩意儿要。

这话虽是太子夫妻有意引导,但谁也没想到她会说的让人心动至此,李陌不由自主的看向陈宴清。

陈宴清在想什么呢?

陈宴清什么也没想。

也没人知道那一刻的陈宴清,他不在乎众人的一边倒,也不在乎谁输谁赢,只是平静的看着身前这个姑娘,姜棠似乎为他逆了全世界的光。

她说他有人要,他心跳竟快了。

那一刻的感觉如果需要形容,它就像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麦浪翻滚和冬天的雪花飘飘,贫瘠的世界里开始生出四季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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