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遵旨

“什么?”邓千秋脑子有点懵,张大了眼睛道:“你妹?”

“对呀,我妹!”朱棡道。

邓千秋突然身体僵硬,脑壳开始隐隐作痛,突然朝朱棡咆哮:“你妹!”

“我妹咋啦?”

邓千秋满头黑线地看着朱棡道:“你的意思是,这法人……不,这个咱们的招牌,是你妹子?”

邓千秋一面说,一面急匆匆的寻了一个簿子,指着簿子上的一个姓名:“这上头,叫朱镜静的,是你妹?”

朱棡点头道:“对呀,朱镜静就是我妹呀。”

邓千秋突觉得自己的身躯乏力,他欲哭无泪地道:“你怎么找你妹来?”

朱?理直气壮道:“当初你咋说的,你说……要寻一个信得过的,还不能强人所难,最好是个妇人或者女子对不对?”

邓千秋:“……”

朱?继续振振有词地道:“我信得过的人,不就我妹吗?再者说了,找别人,别人也未必肯答应呀,只有我这个妹子,她天真率直,最好糊弄了!我打小就骗她,她总上我当,那我不找她,还能找谁?难道找我娘不成?”

邓千秋听到这里,只觉得头晕目眩,昏天暗地。

沃日啊!

“你为何不早说?”

朱棡对于邓千秋这么大反应很是不解,便道:“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嘛?我主外,你主内,咱们……各干各的,你还说……其他的事,你不想过问……”

尼玛。

邓千秋如遭雷击,当初这样说,当然是为了建立防火墙,包括这个法人,其实也是这样的打算,可现在,居然……这个消毒水的法人,眼下名噪一时的妇科圣手变成了朱?的亲妹子,也就是大明的公主殿下,这哪里是防火墙,这简直就是草船借箭中的稻草人!

吸引来的不是弓箭,是他娘的加特林机关枪啊。

邓千秋心都慌了,于是下意识就道:“快,快,赶紧将她撤了,咱们立即撇清关系。”

朱棡摊了摊手道:“怕是来不及了,这事……都传开了。”

“……”

“千秋,千秋,你别死,你别死。”朱棡一个箭步冲到邓千秋的面前,开始掐邓千秋的人中,一面惨叫道:“我们说好了一起挣银子,发大财的……你死了,我可怎么活。”

邓千秋本是故意翻一翻白眼,下意识的想要诈死。

谁知被朱棡一掐,诈死失败,于是幽幽道:“完啦,完啦,我定要被千刀万剐,我惹大祸了。”

朱棡则神气地道:“哼,你放心,这世上除了父皇,没人敢动你。”

邓千秋咬牙切齿道:“杀我者,就是你父皇。”

“不会吧。”朱棡看他脸色的确不太好的样子,便道:“父皇心善的很哩,你瞧我,打小就上房揭瓦,不也活得好好的,你瞧,你瞧。”

邓千秋:“……”

…………

一封急奏,又火速地送至了宫中。

因是夜深,所以这急奏乃是从大明门的夹缝投递进去的。

当夜值守的通政司宦官见此急奏,不敢怠慢,居然连夜将在寝殿中睡下的朱元璋叫起。

这是仪鸾司密奏,而仪鸾司原本的职责,乃是随扈皇帝,负责警戒,只不过到了明朝,朱元璋又给了他们一个新的使命。

而正因为这个使命,这仪鸾司在以后,则改了一个名字……锦衣卫。

作为锦衣卫的前身,仪鸾司几乎形同于朱元璋的眼线和耳目。

一旦涉及到了仪鸾司的密奏,朱元璋曾有旨意,无论何时何地,要随时奏报,不得有误。

于是,在朱元璋被唤醒之后,这寝殿内外,已是点起了一盏盏的宫灯。

朱元璋趿鞋而起,已有宦官拜在他的脚下,双手高高地举起了一个匣子。

朱元璋取匣,揭开了封条和火漆,取出其中的密奏。

他神色淡然,显得平静,烛火之下,忽明忽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下一刻,他的脸色先是显得不可思议。

而后,双眉已是皱起:“这个小畜生,安敢如此?”

突然一声暴喝,令随之同起的马皇后露出惊讶之色:“陛下,这又怎么了?”

“朱棡……朱棡……看看他做的好事吧。”

朱元璋大概是真气狠了,将奏报弃之于地。

宦官慌忙捡起,呈送至马皇后面前。

马皇后接过,随即也露出了怒容。

这朱镜静,乃是朱元璋的长女,虽不是马皇后所生,却是马皇后养大,作为长女,自然获得了无数的关爱和宠溺。

可现在她……居然成了妇科圣手,成了什么什么类似于大力丸之类的所谓神药的代言。

马皇后忧心忡忡地道:“陛下,此事的影响……”

朱元璋去呼呼地道:“影响……现在,只怕整个凤阳都传遍了。朕怎么能想到,朱棡这个孽子,还有他的同伙,居然敢胆大包天到这样的地步。”

马皇后略带犹豫地道:“是否核实……”

“不必核实了。”朱元璋道:“就算是有人栽赃陷害,你信不信,这构陷之人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荒唐的事,这事……还真就是朱棡这个孽子才能想到。”

马皇后默然无声。

朱元璋面上带着冷酷,眼里杀机毕现。

他略一沉吟:“拿人,将朱棡这孽子,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邓千秋,一并拿下。”

随即,他又道:“这两个混账,真不嫌丢人现眼吗?给朕查抄济世堂!”

宦官慌忙叩首:“遵旨。”

随即,急速碎步而去。

灯影之下,朱元璋面上如冰山一样阴冷。

可随即,他眼角竟有了几分湿润。

“陛下……”马皇后面带愁容,上前抚着他的背。

朱元璋道:“朕聪明一世,怎么会有这样糊涂的儿子啊,他就怎么敢,这样使他的妹子于声名狼藉的地步!朕教他自谋生路,他开一家赔钱的药铺,成日兴风作浪,朕都纵容宽恕他,可这一次,朕绝不轻饶他,绝不饶他!”

马皇后脸色凝重,却是道:“陛下所言甚是,子不教,是父母之过,现在闹出这样天大的事,这样的逆子,莫说是狠狠严惩,便是臣妾也羞愧难当,甘愿领罪。只是……”

她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抡起过失,这其中罪大恶极的,自是朱棡,若不是他,谁有这样的胆子,敢教自己的妹子承担污名。这其次,便是臣妾,臣妾身为人母,本是负有养育之责,现在朱棡这样糊涂,臣妾也是难辞其咎。可是陛下,那叫邓千秋的人,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随扈,若说他有天大的胆子,竟敢牵连镜静,臣妾是万万不敢相信的。现在儿子犯了大错,陛下严惩自己的儿子也好,惩罚他的母亲也罢,可是为何,要迁怒一个随扈和护卫呢?还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拜在自己的脚下,本是怒不可遏,又痛心疾首的同时,不免心里升腾了一丝暖意,连忙将马皇后搀扶起来。

而后,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

很多时候,朱元璋即使盛怒,可往往马皇后若是在旁一番言语,总是能令他怒气消散,渐渐理智。

因此,朱元璋面上的怒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如平常一般,那令人难测的神情。

他若有所思,却慢慢地道:“无论如何……此事……当然朱棡必是主谋,可这个邓千秋,也断不是省油的灯!龙生龙,凤生凤,他是什么德行,朕不知道,可他爹……”

说到这儿,朱元璋戛然而止,却是神色难测。

朱元璋想了想,又道:“现在他们犯下这样的天条,难道还想教朕姑息吗?先行拿下关押,抄没掉那个什么济世堂,至于其他的事,再做定论吧,朕到时,自会命仪鸾司审问,届时,一切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马皇后沉吟一会儿,则道:“仪鸾司行事,历来没有轻重,皇儿倒也罢了,可那邓千秋……”

朱元璋叹了口气,他凝视了一眼自己的发妻,朱元璋曾见过很多表面善良的人,可数十年的磨砺,却让他再难以相信,这世上人心本善。可唯有马皇后,他却深知,这个陪伴自己身边的人,是真正纯善如初的人。

朱元璋的语调缓和了一些,安抚地道:“你放心……牵涉到了宗室,仪鸾司不敢无礼的,但该吃的苦头,总是有的,不给这一记当头棒喝,将来还怎么得了。”

马皇后察觉到,朱元璋似乎对这件事,另有用意,于是心下稍安。

可这一夜,朱元璋有些睡不着,他趿鞋,在寝殿之外,此时圆月高悬,却因周遭灯火通明,令圆月之辉,竟也黯然。

走在这雕梁画栋的长廊之下,朱元璋似乎回忆着什么,良久,他驻足,宽大的背脊在微微颤抖之后,突然,他旋身,身后随扈的宦官猛地见陛下回眸,那一双虎目落在身上,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直教这随扈的宦官肝胆俱裂,于是连忙俯首帖耳,身如筛糠。

朱元璋则是漫不经心地道:“立即快马送一份密旨,朱棡、邓千秋二人,要秘密捉拿,不可惊动他人!邓千秋的亲族,不必告知,也不必下达驾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其奉了拱卫司的差事,往南京公干。”

宦官这才长松一口气,夜风吹过,回过魂来的宦官,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襟,早已被汗浸湿了。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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