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弱烛火的映照下,秦枫眉头紧锁,只因他发现,重型犯脑袋上的麻袋,竟然湿了一大片。
这家伙……得知林政死讯,泪如雨下,连抠着脑袋的麻袋都浸透了?!
“林大人,您可是唯一能救江南百姓的人啊。”
“您死了,江南百万生民,岂不是再无希望?”
“麻袋遮眼,近在咫尺,在下却无法观瞻林大人的遗容。”
“铁链加身,在下无法下跪,叩谢林大人的如山恩情。”
秦枫脸色铁青,他终于明白,为何眼前这个重型犯,会被国师党定性为斩龙人。
很显然,国师党早就知道此人来京,是为了禀报江南灾情。
寻龙大会这个局,上瞒国君,下灭异己,好黑的手段。
“开门!”
听到秦枫的声音,员外郎脸色煞白:“驸马爷,不可!此人极为凶厉残暴。”
“若是您有个什么闪失,万代帝姬追究下来,下官可担待不起。”
秦枫低喝道:“他只不过是嗓门大了些而已,谈吐文雅,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志之士。”
“是这个该死的世道,逼着文人弃笔提刀!”
“开门!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你们无关。”
见秦枫态度如此坚决,员外郎只能硬着头皮让狱卒打开牢门。
所有人全部往后退,生怕被重型犯所伤。
唯独秦枫,没有任何顾虑,直接大步流星的走进牢里,来到重型犯面前。
他一把将麻袋撤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五官清秀硬朗,但此时却已经哭成了泪人。
看着秦枫与重型犯近在咫尺,互相对视。
员外郎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距离,若是重型犯突然发狠,谁也救不了秦枫。
重型犯泪流不止,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秦枫。
“你保住了林大人的家属?什么意思?”
秦枫倒也不含糊,把今夜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对着重型犯说了一遍。
得知来龙去脉,重型犯再次嚎哭起来:“林大人自入仕以来,就一直在为江南奔波,林大人对我们而言,情同父母。”
“驸马爷救了林大人的家属,就是整个江南的恩人,在下代表江南百万生民,感谢驸马的大恩大德。”
不出秦枫所料,眼前这个彪悍至极的汉子,乃是文人出身。
他非但没有半点防备,心里反倒尽是唏嘘。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卫青峰。”
“读过几年书?”
“自幼饱读诗书,父亲乃是秀才,母亲是名门千金,虽家道中落,但在下从未自甘堕落,凡大炎之典籍,皆是倒背如流。”
“六年前赶考时,曾获得殿试机会,但那年沛水河决堤,朝廷非但不拨款修缮水利,反倒派术士前去做法,祛除水凶,在下就知道,大炎没救了,弃榜而去。”
秦枫对卫青峰瞬间肃然起敬。
读书人这一辈子,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吗?
卫青峰都已经获得殿试机会了,再不济,再不济也能获得“二甲”提名,他竟然能够直接放弃机会,毅然决然的回乡,与百姓共苦难?
这是何等的觉悟品格?
也难怪他会不远千里,来到京都,面见林政。
只可惜,林政已死,他自己也被佞党所害,变成了死刑犯。
“我暂时救不了你。”
“就看你能不能坚持到月底了,待我夺得问天箓,测你为吉祥,便可洗掉你斩龙人的黑锅。”
卫青峰泪流不止,决绝道:“不必救我!”
“求驸马,救江南百万生民。”
秦枫深吸了口气,果断摇了摇头:“先帝死于江南水患瘟疫,陛下对江南早已成魇。”
“而妖言惑众,乃是国师党立身之根本,若是修建水利,治理民生,能够挽救江南百姓,岂不是等于打了他们自己的脸?”
“任何胆敢提及,兴修水利之人,都是国师党打击的对象。”
卫青峰脸上青筋暴起:“这群妖道祸害,为了一己私利,竟枉顾黎民苍生的死活。”
“既然驸马救不了江南,就更不必救我了,我愿去追随林大人!”
秦枫虽然现在势头正猛,还手握萧艾玛这个王牌。
但也只是自保无忧而已,想要改变大炎现状,无异于痴人说梦。
秦枫注视着卫青峰,沉声道:“如果所有愿意为民请命的人,都像你这般,死的如此窝囊,那黎民苍生才真的没救了。”
“哪怕是为了完成林大人的夙愿,为了江南百姓,你也得活!”
面对秦枫的呵斥,卫青峰的眼神一阵恍惚,痴痴道:“林大人并非孤军奋战,这漫漫长夜之下,还有像驸马这样的掌灯人,借助微光,默默前行。”
“多谢驸马将在下骂醒。”
“若驸马真能救我返回江南,在下立誓,必为江南百姓,流尽最后一滴血。”
秦枫眉头轻佻:“妖党乱政,难道受苦的只有江南百姓?”
卫青峰一愣,紧接着自惭形秽道:“驸马……不……先生教训的是,是在下鼠目寸光了。”
秦枫深吸了口气,他早就知道,城内繁花似锦,城外哀鸿遍野。
他自己都被困在京畿,又如何能够拯救苍生?
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尽可能,保住像卫青峰这样的火苗而已。
卫青峰此时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既为林政的死而悲伤,又为遇到秦枫而庆幸。
只要还有人愿意掌灯,这世道就不会陷入永夜!
在卫青峰崇拜无比的注视下,秦枫转身看向员外郎:“我和卫青峰的对话,不可传出刑部。”
“请你相信,国师党杀掉我时,你们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员外郎心里暗骂,这年头的文化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狠?
面对秦枫的压迫感,员外郎后背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