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御心中五味杂陈,晁璃也看出了儿子的疑惑,两人在准备晚膳之时在伙房推心置腹的聊了片刻。
“司马先生怀瑾握瑜豁达大度,这些年多亏他照拂,阿母才得以苟活,御儿……”
晁璃欲言又止,晁御自然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虽说汉代女子并无太多俗礼束缚其婚嫁,但既已有了儿子,还是需儿子首肯方能心安。
而有着二十一世纪思想的晁御又何尝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阿母得遇良人,所说年龄稍许大了些,可司马谈的为人确实没话可说,印象中晚年也是得以善终的。
只是……
晁御深呼吸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问出一句:“阿母,有一事还请务必如实告知孩儿。”
这个答案,虽在晁御心中无比坚定,可越是坚定便越容易土崩瓦解,晁御一直不敢问,也是害怕自己到头来落个自取其辱一场空。
可如今阿母已经找到了归宿,自己的身世,也该有个明确的说法了。
“我究竟是不是当今圣上的骨肉……”
这句话说出口,晁御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来一般。
晁璃也被这一问愣住,缓过神来才缓缓低下头。
她绕着灶台走了好几圈,最终红着眼眶看向晁御。
“御儿,那日之事阿母实在不愿再想,当今圣上与韩嫣,他二人也是饮得多了,阿母,阿母也实非自愿……”晁璃单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泣不成声。
而晁御也大概明白了其中含义,只是他还是忍不住要再次确认:“所以,我究竟是陛下的儿子还是韩嫣的儿子,阿母也说不准是么……”
晁御低下头闭着眼,无比痛苦的点了点头。
大脑仿佛“轰”的一声炸裂开。
晁御扶着墙才能将将站稳脚跟,搞了半天,自己是不是汉武帝的儿子,这事儿居然还说不准!
晁御回过神来,看着已是泣不成声的阿母,赶紧将她拥入怀中:“是儿不对,不该让阿母回想揪心往事,阿母,儿错了。”
晁御摇摇头:“是阿母,阿母不好,我……”
千言万语,此时对他们而言,只能化作一句对不起。
刘予归端着洗好的青菜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不禁也是眼泪婆娑,她阿母早逝,阿翁唯唯诺诺一辈子,虽说是个侯爵可到哪儿都抬不起头来,最后还要将女儿出卖给田蚡,远走大漠以保全家族。
一顿晚膳,四人相对无言。
晁御鼓起勇气打破这沉寂:“司马迁兄弟,还未归来么?”
“回过两次,也有时常传信回来,现今应该是在襄樊等地游历。“司马谈回答道。
晁御点点头,紧接着又是漫长的沉寂。
晚膳过后,晁御和刘予归还是要回到厩置,以免那老叟刁难帮里的兄弟。
几人亦步亦趋半晌才行至院门前。
“回吧,司马先生,好好照顾我阿母。”晁御一咬牙,转身快步离开。
“御儿!你几时再能回来。”晁璃扶着院门对晁御呼唤道。
“功成名就之时,儿子定会回来好好孝敬您!”
晁御说完,与刘予归已消失在巷口。
“只要平安就好了……”晁璃默默望着巷口悠悠说道。
是啊,平安就好。
……
回厩置的路上,晁御自顾自的往前走,刘予归三步并作两步费力的跟在他身侧,刚才在院中听到的一切也让她颇为震惊,眼前的男子,即是前朝御史大夫晁错的孙儿,又有可能是当今圣上的皇子……
刘予归看着晁御愁云满布的侧颜,此刻他心中定是万般郁结吧。
晁御双眼空空地目视前方之路,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又没有滴血验亲的朝代,若是阿翁与阿母皆不承认,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没爹的孩子?
上次在未央宫偏殿,刘彻根本就没想起还有阿母这个人,听阿母所言,他二人定是酒后乱性,想必也早就忘了此事……
如今韩嫣已死,死无对证,所以不管怎么样,自己的阿爹,只能是刘彻!
若要让他心甘情愿认下自己这个儿子,除了说服阿母,更重要的便是自己需拿出与皇家相匹配的成就与身份。
晁御打定主意后,突然停住脚步,刘予归一个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
晁御回过头,紧紧握住刘予归:“今日之事,务必缄口不言。”
刘予归坚定的点了点头:“那你日后打算如何?”
晁御放开刘予归,望向未央宫的方向:“我的目标从未变过。”
认祖归宗,入主未央,驱逐鞑虏,护卫山河。
回到厩置,老叟已叫来了不少人手正在打点货物,漕帮的兄弟们站在一旁,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曹兄弟,你看这……”
帮里的兄弟见晁御和刘予归回来,指着老叟那帮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既然有人帮咱们运货了,咱们乐得清闲。”晁御说完看向老叟。
那老叟下巴一抬,一副翻脸不认人趾高气昂的模样,也难怪,这可到了他的地盘了,再也不有依仗漕帮,他背后,那可是皇城。
待老叟等人装点好货物走出巷口,晁御悄悄跟在后面。
正如他所想,这老叟就是宫里的内官,他们赶着马车装载着药材,绕过安门,自霸城门进了皇城。
“皇后的人?”晁御蹲在城门不远处,日暮西山,借着夕阳看清了老叟一行人在与宫门守卫密谈了一番后,守卫门并未对马车进行盘查便放行了。
晁御心道若是自己料想的不错,他采买的的药材,兴许并上不得台面,后宫争宠古已有之,如今陈阿娇还未有子嗣,若只是单纯的补药,何故不敢走安门而要悄悄送入宫?
晁御不禁想到了二十一世纪宫斗剧中常见的桥段,难不成她要戕害其他妃嫔的子嗣?
呵,这事儿还真是只有这个皇室血统又有身家背景助力的皇后陈阿娇有胆子做了。
等等……
晁御皱眉再次脑中检索着历史信息。
陈阿娇……金屋藏娇之后好似因巫蛊之术被打入冷宫了?
难道这些所谓的药材,是巫蛊所需?
正当晁御分析得入神,忽感身后有人!
他二话不说抓起地上一把沙,转身便抛在了来人面上,退出几步做好防御。
“你这小儿!几年未见,行事还是如此刁钻!”身后之人抬起衣袖慌忙擦拭着脸上灰尘,被沙石迷眼可不是件好受的事儿。
这熟悉的声音,这身白袍,东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