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一辆车恰好驶过。

鹿伏兎砂糖眨了眨眼,瞅了两眼似乎说了什么的禅院甚一,抬脸对着甚尔迟疑道:“刚刚他说了什么吗?”

她完全没听见,声音都被中间那辆驶过的车鸣笛给盖过去了。

甚尔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说:“在祝我们早生贵子。”

“....别闹!”

她戳了戳男人的背脊,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禅院甚一那模样,明显就是要来硬的。

“想回去?”

甚尔头也不回地问。

“不想。”

她老实回答,“你能打赢吗?”

如果不想被抓回去,肯定得打一架。

1V1她对甚尔倒是有信心,但是1V5就说不好了。

至于她,大概也就能起个啦啦队的作用。

“不想回去就乖乖待在这里。”

甚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即身上懒洋洋的气势一改,像是出刃的利剑,也像是收起慵懒露出獠牙的野兽。

车流在这刻起变得缓滞。

鹿伏兎砂糖看着身高腿长的男人双手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走过人行道,挑衅程度浓到即便她看不见表情,都能大概想象到。

虽然但是……

天与暴君什么的,是真的很帅气。

少女干脆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朝旁边移了几步,找了个视野更好的位置,开始围观禅院内战。

其实,她还蛮喜欢看甚尔打架的。

战损美人,懂得都懂。

虽然甚尔好像从来没损过,不过让别人损也勉强算“战损”!

对街,和少女那边跑远的脱线氛围不同,凌寒的空气似要在绷紧的气氛中结霜。

甚尔站定在禅院甚一面前,撩起零碎黑发下暗绿的眼,不在意地扫过他身后的四个术师,面无表情道:“一起上?”

禅院甚一沉着脸,手上属于少女粉白手袋上的装饰吊坠,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生辉,晃得甚尔眼底一片阴郁暗沉。

“甚尔,你别太嚣张了!”

其中一个术师皱着眉,“那位小姐不是你这种人能配得上的。”

“哦?”

甚尔冷着眼嗤笑,“那什么人配得上,你吗?”

“那可是甚一大人的未婚妻,染指兄嫂,你真是不知羞耻!”

又一人斥责。

甚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挑起嘴角,“别在这丢人了,什么兄嫂?有证吗?”

“说这么多啰啰嗦嗦,要打就打,不打别妨碍人谈恋爱,懂?”

“恋爱?”

禅院甚一忽然开口,讥讽道,“甚尔,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咒灵堆里出来的吗?”

这话一出,黑发男人散漫的笑意消失,眼神阴翳得吓人,“想说什么?”

禅院的人都知道,甚尔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提及咒灵堆这件事。

“没什么。”

禅院甚一忽而侧眼看向对街雪白一身的少女,“只是觉得你凭什么被她偏爱而已。”

从前是,现在也是。

甚尔皱了皱眉,随之侧目。

少女在昏暗的路灯下,像是一捧光。见他看过去,还开心地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似乎对他1V5信心十足。

心里蓦得一沉,甚尔远远凝视着少女既熟悉又陌生的乌色眼瞳,半晌移开了眼,漫不经心地嘲讽。

“这种事,很明显看脸。”

禅院甚一脸闻言脸一黑,也不当谜语人了,逼近一步,冷着声音挑明,“不过就是靠了张小白脸,就和当年一样。”

“你真以为自己是靠实力从咒灵堆逃出生天的?真是笑话,不过是踩着别人的命苟且偷生。”

“从始至终,你就是个废物。”

甚尔面无表情地听着,暗绿的眼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只是在听到“别人的命”是,水面轻颤了一下,无声无息。

“术师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我这个没有咒力的废物。”

片刻后,他开了口,毫不客气地嘲笑,“你不如实话实说,实际上是嫉妒我这张小白脸嫉妒的发狂,才编出这样滑稽到可笑的故事。”

“我有禅院长希的记忆。”

禅院甚一突然说道。

甚尔顿住,随即若无其事地撩起眼皮,“哦,那谁?”

“你从咒灵堆里出来后,他去白沙青松庭里找过你,带着那个手环。”

禅院甚一眯着眼,缓声道:“砂糖,她们有一样的名字,对吧?”

甚尔这下彻底没了表情,盯着他声音冷得快要凝冰,“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你被带出来的时候,他跟着善后的术师进去了。”

禅院甚一见他的样子,心情舒畅了起来,“那个手环其实不是她送的,是禅院长希从血肉里捡回来的。”

“是他给带的路,在门关闭的瞬间,她进去找你了,然后死在了那间石室里。”

话音落下,甚尔没出声,只是一向控制力绝佳的手指,在摸上裤兜里的香烟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为了救他而死?

真是有够离谱的故事。

他想嗤笑,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来。

即便他不想承认,但他的心却做出了承认。

“所以呢?”

他将烟点燃,烟雾模糊了那双暗沉无光的眼,“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

禅院甚一眼神有些奇异,“你觉得她知道你欺骗她,将她当做替身,在她身上寻找过去的慰藉后,还会接受你这份恶心的“恋爱”吗?”

“我说过,你根本配不上她。”

说完,他越过甚尔,直接走向少女的方向。

而甚尔,只是垂着眼站在原地,扫在眉眼上的黑发在男人分明的轮廓上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唇上香烟燃烧的火焰,像是夜色里开出的花,转瞬即逝。

禅院甚一停在少女面前,将手上粉白相间的小手袋递了过去,“和我回禅院,砂糖。”

鹿伏兎砂糖闻言,本来准备接过的手反而向后缩了缩,下意识看向对街。

那里,身形高挑的黑发男人正无声站着,看不清脸,一旁昏暗的路灯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远,莫名疏离。

“甚尔?”

鹿伏兎砂糖眨了眨眼,对着对面位置叫了一声,但甚尔并没有动作,好似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吗?

鹿伏兎砂糖有些茫然,心脏随着夜色里男人唇上忽明忽暗的香烟不断骤缩。

“甚尔...?”

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答。

这是怎么了?

她皱起眉,准备走过去看看情况,但禅院甚一轻易就将她拦住。

“他不会回应你的。”

禅院甚一垂着眼,又将手袋递了过来,沉声道,“他骗了你,他喜欢的另有其人,只不过是一直把你当成替身,在你身上寻找相似的影子而已。”

“喜欢”是珍贵又脆弱的东西,一旦产生怀疑,就会分崩离析。

闻言,鹿伏兎砂糖愣住。

替身....……?

她是谁的替身?

这年头她一个人还能当两个人的替身了??

少女没再说话,也没伸手去接禅院甚一递过来的手袋,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夜风吹得发白的脸庞看起来有些可怜。

“砂糖,和我回禅院。”

这一次,禅院甚一没有再等她选择,而是伸出手,似乎想要牵住她。

鹿伏兎砂糖还在宕机,没有避闪。

禅院甚一见状,眼底闪过满意,正当他即将扣住少女纤细手腕时,破空声陡然而至,瞄准的是他的手腕。

他眼疾手快地收手,一丝银光恰好擦边而过,陷入对面的砖墙里。

是一枚硬币。

禅院甚一皱眉看去,只见甚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路边昏暗处,眼底尽是暴戾,“甚一,你要庆幸“游云”没在我手里。”

接着,他眼神掠过禅院甚一,集中到少女身上,稍软了下些。

“来。”

他伸出手。

鹿伏兎砂糖看着朝她伸出的手掌,慢吞吞地迈开步子,刚走出一步,禅院甚一便要拦。

又几枚银光闪过,像是那夜从她窗前划过的流星,她落入了一个糅杂着霜雪和尼古丁气息的怀抱。

“抱紧。”

甚尔低嘱一声,鹿伏兎砂糖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一台功能强悍的越野,耳边风声呼啸掠过,她忍不住闭上眼,埋进了男人脖颈中。

良久,耳畔的风声渐小,直到停歇下来,少女抬起了头。

相似的街道,但没了热闹的人群,便显得有点冷清。

“没追来吗?”

她问。

甚尔颔首。

“那放我下来吧。”

她继续说。

甚尔没动,只是淡声道:“下雨了。”

下雨了吗?

鹿伏兎砂糖迟钝地抬头,细密的水汽落到少女脸上,让她颤了一下。

好像是真的。

她不挣扎了。

毕竟,雪地靴要走在雨天里,很快就会变成水靴。

没一会儿,雨下大了。

鹿伏兎砂糖窝在男人怀里,雨水时不时顺着脸颊掉进衣领里,冷得沁人。

所幸他们运气不错,没走多久就找到了一家开在窄小巷口里的Couple’shotel。

Couple’shotel,标准的情趣酒店。

鹿伏兎砂糖盯着酒店门口粉红的灯牌看了好久,才跟着甚尔走了进去。

情趣酒店比起普通酒店而言,私密性要高不少。进入大厅,除了整个墙面还可以选择的房间类型外,空无一人,这让第一次来的鹿伏兎砂糖羞耻心降了不少。

随便闭眼从花花绿绿的各种主题房里选了个看起来最朴素的,他们拿着钥匙来到了房间。

一进去,鹿伏兎砂糖就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雪白的双人床看起来干干净净,墙壁上除了一个超大屏电视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去洗澡。”

甚尔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低低沉沉地说。

鹿伏兎砂糖点头,“我很快出来。”

他们俩的衣服都湿得够呛。

“嗯。”

甚尔任由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头和眼睑上,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应了一声。

...

几分钟后,鹿伏兎砂糖裹着酒店提供的睡袍走了出来。

甚尔依旧靠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她进浴室之前的姿势。

水滴顺着他湿哒哒的发丝落进湿透的和服里,看起来颓丧味十足。

鹿伏兎砂糖看了会儿,坐到了与沙发相邻的床尾处,抱着膝盖开始发呆。

其实,她很想问问禅院甚一说的“替身”是怎么回事的,但又有点害怕开口。

万一.....

甚尔真的有个忘不了的初恋白月光,那她要怎么办?

鹿伏兎砂糖有些郁闷地鼓了鼓脸颊,扫过一旁的遥控板,干脆拿起,打开了电视,试图驱散一室让人心头发慌的沉寂。

于是,下一秒——

女人的娇吟与男人的低喘在房间里陡然回荡。

鹿伏兎砂糖呆滞地看着超大电视屏上白花花的□□高清人类□□行为纪录片,大脑瞬间宕机。

这……这是啥啊?!!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的少女涨红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按着遥控器,将伤眼睛的画面“啪”地关掉。

“……”

鹿伏兎砂糖脸上发烧,什么“替身”担心都没了,安静如鸡。

沙发上,甚尔被少女的一番操作打断思绪,看着她脸上泛起的薄粉,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氤氲软香,心里说不清的烦闷突然凝滞了一瞬。

“想问问吗?”

他哑着声音道。

“啊?”

鹿伏兎砂糖有些懵地抬眼,对视上甚尔暗沉的绿眸后,心里纠结的问题不知怎么就给问了出来。

“……我是替身吗?”

她声音清脆地说。

“什么?”

甚尔皱眉。

“禅院甚一说,你另有所爱,只是在我身上找相似的影子。”

少女眼神坦诚,“真的是这样么?”

甚尔闻言,沉默了几秒,在那双相似猫眼的注视下,喉结轻滚,“我以前....确实有喜欢的对象....”

鹿伏兎砂糖一听,心凉了半截。

“不过,“她”不在很久了。”

“我也没有把你看成过什么替身之类的,我还没有垃圾到那种地步。”

鹿伏兎砂糖听着他的话,心里控制不住的酸涩。

她将头埋进膝间,垂着眼,带着鼻音闷声问道:“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吗?她不在了...是离开了吗?”

能让甚尔这么一副难忘的样子,肯定是个大美人吧?

瞥见自己睡袍胸口处露出的若隐若现的粉色疤痕,她眼神黯淡下来。

“不是人。”

什么?

鹿伏兎砂糖愣了下,抬起头,“你说什么?”

“很小时候遇到的,应该算不上是人类。”

甚尔淡声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鹿伏兎砂糖倒吸一口气,“算不上人类”这几个字,让她沉寂的心跳瞬间又复苏过来了。

等等,该不会……

“是....什么样的?”

她强行镇定地问,“可以和我说说吗?

万一是她想太多了呢!

“大概....是一只再也没有机会化蝶的虫子。”

甚尔有些自嘲地回答。

虫子……

鹿伏兎砂糖陷入沉思。

所以,当初甚尔能看见她?甚至初恋还给了虫形的她....?

那她现在是在干嘛,我醋我自己吗?

嘴角忍不住翘起,鹿伏兎砂糖越想越美滋滋。

虽然甚尔小时候的审美是扭曲了些,但现在她有人形了,也就不存在了!

从始至终,他喜欢的都是她,不是吗!!

她又可以了!

清了清嗓子,一改颓废的鹿伏兎砂糖豪爽地开口道:“我明白了,你放心,你哥说的那些话我完全不在意!”

甚尔一愣,皱眉反问:“真的?”

鹿伏兎砂糖点头,“比钻石还真。”

看了她好一会儿,甚尔突然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床边单手撑着将她虚圈,勾脸过来,眸色幽暗。

“既然这样,那要和我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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