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纳邀请大家一起进洞,沿路都是碎成渣子的树枝和树皮,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
顺着这些痕迹走过三四个岔口,拐过十数个大弯,等所有人都开始晕头转向的时候,前方景象大变。
众人忽然踏入一个温暖明亮的空间。
这里充斥着柔和的白光,光的强度并不大,但对于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而言,眼睛还是受到了刺激,需要适应一会儿。
在短暂的闭眼适应中,不知道是哪一道门自动关上,让这里形成一个密闭空间。
玲纳的轻声感叹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这才是一座神庙该有的样子。”
孙其丽这才好奇地睁开眼,她刚好站在一堵墙前,目光在接触到画面的时候微微凝滞。
她的手指抚上墙壁:“这是什么?”
凹凸不平的手感,绚丽的色彩,逼真的场景,诡异的图案,合在一起就是一幅巨大的神庙焚烧图。
放眼望去,从上到下,一整面墙都是精心雕刻出来的壁画,用发光涂料上色,让画面中的焰苗也晃动着灼热的火光。
壁画上的地点是神庙,瘦瘦窄窄的样子,和她们进门前看到的姥娘庙很像。但庙前的牌匾被火焰挡住,看不清楚究竟写的什么。
神庙处于壁画的中心位置,其它地方都是无尽黑暗,只有小小的庙里燃起滔天大火,火焰从庙宇中心向上升起,熏红了半个黑夜,才点亮这幅画。
神庙中躺着一个男人,衣裳松松垮垮,满脸醉态,就算大火烧到了身上也不知道逃。
庙外面还有一个男人,神色匆忙,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看上去刚和人喝完酒。他出了庙门就赶紧逃离,也没管庙里的人是死是活,步子很乱,左脚绊倒了右脚。
火舌舔舐天空,翻涌的火浪覆盖整间庙宇,以压倒性的威力撕碎一切,滚滚热浪马上就要冲破界限,从墙上跑出来。
孙其丽指尖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这就是寻常神庙里能见到的,用来宣扬神迹,赞颂神祇的壁画。
到了这里,才算真正走到黄皮姥姥庙的入口。
等大家欣赏完这副画,玲纳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视一圈,才提出问题:
“所以,谁知道这是什么典故?”
如果是其它问题,玲纳可以自己解决。
但关于这位黄皮姥姥的故事,她只能从别人身上获取信息。
大家的注意力从壁画上移走,才观察到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里。
一间精致秀气的小屋,一面是墙,剩下三面都是带门栓的雕花木门。
周尔曼上手试了试,门栓都没有锁住,三道门都能通向不同的屋子,每间屋子的墙壁上都描绘着一幅独特的壁画。
她一扇门一扇门推着走进去,发现这里一共有五间房,五幅不同的壁画,但房间之间相互交通,空间错乱没有规律。
周尔曼沿着一个
方向一直走,最后推开门,却又是一开始的房间。
“壁画在记录一个完整的故事,每一幅画都代表一个场景,但顺序是乱的。”周尔曼猜测。
玲纳点头:“没错,我认为我们需要按照黄皮姥姥的事迹顺序走入相应的屋子,最终才能到达姥娘庙的内部。”
“就从这幅画开始吧,谁认识这幅壁画中的故事?”
答案来的很快,比玲纳想象中更快。
“这里或许和我的出生有关。”
自从踏进这间屋子,纸人的状态就不太对劲。
它还用着黄云那张娃娃脸,圆眼睛凑近墙壁,盯着从庙里冒出来的纷乱火舌,试图把壁画盯出一个洞来。
它念:“自黄皮姥姥开悟之后,金魂自火中生,提官护院,擢万千仙人守村……”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段文字,这是黄皮姥姥的赞颂词,而其中的“金魂自火中生”一句恰好呼应眼前的壁画。
这就是那场火,那场大火。
可火里讲的是什么故事?
周尔曼沉默着观察了许久,整理好思路才开口。
她娓娓道来:“我有所耳闻,据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整座庙都烧没了,原本供奉的神仙不是黄皮姥姥,而是土地仙人。”
“后来黄皮姥姥横空出世,这间庙又被火烧没了,村民就把火灾后的土地庙翻新重建,让里面的神给黄皮姥姥腾地方。”
“再后来,就有了那个流言。据说只要在姥娘庙里烧掉的东西,就会活过来。”
纸人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在玲纳逃跑的那个夜晚,被人带到姥娘庙烧了,从此就活过来,不能再回到村长家。
可壁画上只有神庙,大火,和两个男人。
猜测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金魂自火中生,说的是黄皮姥姥的魂?不对啊,这幅画里也没有黄皮姥姥。”
“庙里面躺着的那个醉鬼,如果没有别人去救他,他肯定会被烧死。金魂自火中……要说火中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了。”
壁画是某一时间点的静态描绘,大家只能根据现有信息猜测故事的发展走向。
又或许醉鬼已经死了,毕竟火焰都烧到了他的身上,他却依然醉得像一滩泥一样,双颊泛红,神态安详。
“外面逃跑的人拿着酒壶,里面躺着的醉鬼喝得脑袋通红,他们刚刚一定在一起喝酒。但逃跑的那个没有把醉鬼叫醒,而且他看上去有点心虚,他在虚什么?”
“难道说,这场火是他放的?”
“不,如果是他放的火,先灌醉人,再放火,就为了把醉鬼烧死。那现在尘埃落定,醉鬼一定会死,他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这么慌乱?”
“他肯定对这场大火不知情,是喝酒喝到半路才逃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人居然只顾自己逃跑,不叫醒一起喝酒的兄弟,也太卑劣了。
金魂自火中生,金魂自火中生……
在姥娘庙烧掉的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
孙其丽突然发现一点:“等一下……”
她指着壁画上躺在火场里的醉鬼,道:“这个被烧死的人,就是我们刚刚见到的姥爷!”
姥爷自称太上无量阴阳镇守神仙,是天菩萨座下黄皮姥姥大仙最疼爱的仙人,说姥娘已经把这座庙让给了他。
结果却全都是吹牛。
他不能满足人的愿望,他骗别人当他的媳妇,等着所有人乖乖跳进他的大锅里,熬成一锅肉汤。
真实身份只是一只恶鬼,一个被烧死在庙里的醉鬼?
这和玲纳得到的消息有一点点差异。
那个自称姥爷的树人的身份,玲纳知道一点。
他说自己是村长。
玲纳想起“姥爷”临死前的哀求。
当时那只树人七拐八拐,身上一直掉碎渣,慌乱地逃进壁画房间。
他对这条路很熟悉,想必走过很多遍,也一定清楚这里的机关。如果幸运的话,他或许能借助机关来摆脱玲纳的追捕。
但好巧不巧,树人吃到肚子里的血肉一直是活的,从内部消化着他的身体,就在他和玲纳前后脚进入这间房之后,他的肚皮就被身体里的玲纳啃烂,露出一个碗大的洞来。
而一团长牙的血肉从他的肚皮里探出头来,冲玲纳本体挥动肉芽,邀功似的咧开大嘴,笑。
玲纳也很开心。
她能原原本本感受到他肚子里的情况,尤其是那种香甜滋味。
树人的身体在不断的啃食下逐渐变垮,仅靠几根树枝支撑不起来,他终于在下一扇门前倒塌,变成一堆会说话的树枝碎屑。
距离他越近,玲纳就越能尝到他身上的鲜美味道。
肉团又在树人肚子里咬上一口,味道香甜但不腻人,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下一口。
不愧是高级货,不愧是在庙里像模像样自称神仙的家伙,血液里蕴藏着奸诈、疯狂和狂烈的忌恨。他就像夏天里一根甜冽清爽的冰棍儿,让玲纳浑身畅快极了。
哦,听他惨叫的声音,多么可爱,多么美妙的乐曲。
想不到这道菜还有这种天赋,玲纳对食物心怀感激,这一定是上天安排的礼物。
当时玲纳的血肉还没有完全塑形,她嫌一口一口咬着太慢,就把自己融化成一团肉块,向那道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美味佳肴扑去。
一口吃掉,肯定更爽。
树人狼狈伸出一根藤条阻拦,尖叫:“你不能杀我,我是被迫的,我不是什么姥爷……”
“我是村长啊!外面那个是假的!我是真的村长啊!”
玲纳没太想起来村长是谁。
问题不大,换了个人而已,如果吃错了的话,她回头找外面的村长再吃一次。
也是有这种吃法的,搭配着吃,营养会更加均衡。
无状的血肉在地面铺开,肉皮中夹杂着青紫色的血管向树人蔓延,从四面八方笼罩住他的身体。
最薄的地方只有一层肉膜,包裹住树人的脸,他惊惧痛苦的表情还能透过薄膜显露出来。厚的地方就不行了,强劲的血肉直接利用内壁来咀嚼、消化,一次次挤压就能碾碎不少人体组织。
树人尖叫,求饶,哭泣,在肉团里挣扎反抗,可每挣扎一次,他身上就又少一截树枝,面色更趋于灰白。
最终,肉块的蠕动渐渐规律起来,咀嚼声和消化的声音也停下,这片空间重新归于平静。
玲纳和树人肚子里的一小部分血肉汇合,吃饱喝足之后,才重新变回人形。
玲纳打了个饱嗝,带出一片植物的水汽。
她嘴里还咂摸着刚刚的味道,一口吃掉,果然很爽。
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惊喜,她还能不能再吃得下一个黄皮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