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外面更深露重奴这便伺候您沐浴歇息。”春夭看着衣裾已被露水浸湿的商研雪连忙唤人备水。
“东西可收拾好了?明日卯时便要走了。”商研雪神情恹恹,春夭除去腰封将宫装置于一旁。“早已收拾好,殿下可要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
“不必了,你办事孤向来放心。”商研雪着中衣走进内室,春夭连忙伺候沐浴。
商研雪手搭在浴桶上毫无规律地敲打着,闭着眼不知在思索什么。“春夭,你认为此次江南之行可会有何意外。”
“殿下高抬奴了,这未发生之事奴怎能预料?”春夭跪在一旁手中的水在那冰肌玉骨上滑下。“你们这些母皇的人嘴都严,不过只是让你看看此行是否顺风,你倒是四两拨千斤。倒是不给自己留一丝话头。”春夭见殿下半阖着眼,眸中黑沉沉的不知何处恼了殿下。
“殿下息怒,是奴不会说话。”春夭当即低头,手中水瓢还有些水滴答滴答的洒在地上。
“孤没怪你,孤知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向母皇送去东宫里的消息了。”商研雪站起来跨出浴桶,春夭立刻将一旁的帕子递上前去。
“春夭,你一边不想递上消息,一边又不愿辜负王嬷嬷的栽培之恩。”商研雪披上中衣蹲下身来看着跪在脚边低着头的春夭,手掐着春夭下颔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你可知这样是最不易的,孤可以容你可是母皇那边会留你这无用之人吗,你觉得王嬷嬷能遮掩你到何时。”
春夭下颔一阵刺痛,她被迫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殿下。白衣墨发,樱唇殷红,若不是她那眼中迫人的沉郁真像是从话本里那吸人精食的妖精。“殿下,奴幸得殿下与陛下赏识,奴这辈子都无法遵从本心。”
商研雪听此松开手大笑起来,“好一个无法遵从本心,春夭,若有一日孤不是这皇长女你可会忠心待孤。”
春夭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生来便是最得陛下赏识的。陛下待她虽未像淮王那般宠爱,可是她受教的都是帝王权术。但是都浮于表面,自从她来侍奉她时便察觉到她的不喜,她足智近妖什么都知道但她太会隐忍不发了。即使自己侍候她多年依旧拿不准她的心思,就像和一个跳脱的人博弈你永远不知她下一步落在何处。
“瞧孤糊涂的,若是孤不是这皇长女也不会有你了。”春夭咬着唇半响没说出话。“春药,孤若是有何事你可去找王嬷嬷她会护你一命。”
春夭听着珠帘发出清脆的响声,室内只留她一人一片静谧。
三更月,一片明朗,月光铺在窗棂上。“殿下还是莫要喝酒了,您身子刚好勿要再着了风寒,况明日还有要事呢。”春夭不知何时出来了立在身后,看着倚窗独饮落寞的商研雪连忙劝慰道。
商研雪看着那庭中路面上露着斑驳的阴影,那是树上的积雪与枝桠。“明日找个太医去看看右侧卿,听闻他近来身子不好。再从库房中找几件东西送去。”春夭看着身旁衣袂飘过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夜深了,陛下早些歇息吧。”王嬷嬷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女帝还是忍不住又劝了一句,这凝神香都添了好几次了还不见陛下起身。
“淑卿的后事可料理好了。”
“回陛下,奴寻了白马寺的净空师父来悼念。”
“嗯。”女帝轻抿了口茶,“有些淡了。”
“奴给您沏一杯。”王嬷嬷连忙再一旁煮茶。
“不必了,朕有些乏了。”女帝站起身走出书房。“明日阿澈便要下江南了吧。”
“回陛下,殿下明日卯时便要出发。”王嬷嬷看着脚步一顿的女帝句句恭敬的回答道。“陛下今晚去何处歇息?”一旁的小宫女连忙看眼色的递上绿头牌。“都退下吧,朕今日乏了不去任何殿里。”王嬷嬷招招手小宫女退下。
“陛下,您日日不留宿后宫,大臣们早已颇有言辞,这...”王嬷嬷话没说满怕引得龙颜不快。
“朕得皇长女早已有人,为何要让孤日日留宿后宫。”女帝走进内殿,“你退下吧,朕不需你伺候。”
“是”王嬷嬷看着合上的殿门,知晓陛下听此话有些不快了。这么多年来陛下向来不喜留宿后宫,更不喜大臣提及选秀之事。
当年大臣们纷纷上书已陛下子嗣单薄为由逼的陛下宠幸后宫,大臣们打的心思陛下都是知晓无非是想让他们这些家族送进来的公子有个皇女傍身。陛下当年式微被这些人逼的无奈,当年的淑卿便是权贵之族送进来的,这些年也算是受尽恩宠了。陛下也是逐年架空这些世家贵族,若是放在当年淑卿淮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都说这人间疾苦,可是能真正舍弃人间的又有几人。”
一旁的小宫女看着唉声叹气的王嬷嬷有些好奇,“嬷嬷,您在说什么啊。”“没什么,好好守夜,不要打盹。”王嬷嬷看着这如花似玉年纪的小宫女忽然想到自己当年。当年她这般大的时候陛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那时还不懂情爱啊。
“三殿下,明日那商研雪便要去江南了,我们当真不在这路上动手吗?”傅子清试探着面前人。简书淡然的温着酒,细长的手指翻滚着十分赏心悦目。商沅扫了一旁的简书一眼,傅子清立刻会意对着简书说道:“你先下去吧。”
“傅大人。本宫说了这路上不可动手,她若是刚出京城便在这路上出了事陛下会不严查吗。”商沅看着对面的人暗自在心里骂道蠢货,难怪皇姐能落个谋反的下场,这身边的人都这般愚不可及怎能办事成功。
“三殿下,可她要是进了江南我们就更不好动手了。”傅子清提高了声音急忙说道。
“到了江南自有人收拾她,我们何必要惹得一身腥。”商沅阴蛰的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还在,她最敬爱的父君竟因一件小事打了她。你永远不知,商研雪我比所有人都恨你。
“若是商研雪死在这江南,那皇长女之位便是殿下您啊。”傅子清喜笑颜开,若是商研雪死了那陛下现今只有她一个皇女,那这皇位不就是三殿下的囊中之物了。“臣在此先恭贺您。”
“傅大人,您此言差矣。陛下心思其实我们能揣摩的,商研雪此行凶险但是她聪明至极怎会这般容易就在江南折了腰。”商沅看着窃喜的傅子清忍不住讥讽,母皇这般机敏她这点手段还是不要耍了。“傅大人,本宫还有要事先行离开了。”
“恭送大人。”傅子清举着杯随口说道。商沅看着如此放浪的傅子清并未多言,她并不打算留这个人留多久。
“大人慢走。”简书立在门外见将要离去的商沅连忙恭送。
“你叫什么名字。”商沅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这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奴婢名叫简书,大人有何吩咐。”
“以后还是换个名字,这个名字不好听。”商沅听到这个名字眼神暗了暗,“你是傅大人的侍君?”
“不是,大人只是养着奴婢跳舞罢了。”简书不敢抬头更不敢污了这位大人的眼,他不知这大人身份单看傅大人如此巴结这位的态度便知这位非富即贵。思此还是心头黯了黯这位大人果然记不得自己上次为她船头舞的那一曲了。
“那日船头跳舞的可是你?”商沅思索了一会想到了这个身影。
“正是奴婢。”简书心头一暖,没成想这位大人还记得。
“舞姿甚佳。”商沅觉得这人总有些他的影子有些烦躁,“还是换个名字,这个名字与你倒是有些不符了。”
“烦请大人赐名,奴本就是漂泊之人无根无底,这名字都是当初是奴在君悦坊中所起的。”简书斗着胆子说,他随心悦大人的英姿可是他还是深知两人的身份的。
本欲走开的商沅听此听此停了脚步,简书见商沅蹙了蹙眉大惊连忙跪下。“是奴肆意妄为了,大人日理万机怎可为奴的名字花费时间。大人恕罪。”
“无妨,我方才只是在思索一件事罢了。你说你是君悦坊的人?”商沅想了想这个君悦坊总感觉有些熟悉。
“大人恐不知,君悦坊是清倌处。”简书咬着唇说道。
“你可知之前被淮王收进去的那个戏子?”商沅想了想还是不记得那个被商研雪收紧东宫的那个戏子叫什么了。
“大人说的可是前不久因谋反而亡的淮王,那个戏子是我们君悦坊的头牌名叫萧煜是郑公子一手捧出来的,郑公子是我们的管事人。”
“萧煜当初在坊中因那一手琴技入了淮王的眼因而入了府,当年淮王还特意向郑公子赎了萧煜的卖身契。只是后来淮王出事了,就不知这当年名动京城的萧煜去了何处。”简书见商沅对这事感兴趣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可是被皇长女收入东宫了,谁能知道他的去处。商沅刚想嗤笑身后传来声音。
“大人怎么还没走,可是对这小倌感兴趣,那大人不如收了。”傅子清听到门外的声响半醺着推开门没成想看到本该走的商沅。
“我就不夺人所好了,我家中有悍夫承不起傅大人的情了。”商沅抖了抖衣袖。
“大人便推脱我吧,您后宅一个人都没有何来悍夫一说。”傅子清半眯着眼笑着说。
“我答应了一人,这后宅为他而空着,傅大人的美意我实在担待不起,我还是先走了。”商沅笑眯眯的说,临走了几步突然对一旁的简书说道,“你舞姿甚好不如名唤凌旋。”
“大人您慢走,傅某便不送了。”傅子清眼神暗了暗,是不想收了她的人还是真的心有所属怕是不可知啊,皇宫里的人说话从来都是几分真几分假。
简书已经被这人拒了两次了,为何这般柔情却说着这般伤人的话,若是无情为何为他取名那若是柔情为何连着两次都当面拒绝啊。
傅子清看着脸庞煞白眼中满是不甘的简书,话中有话地说:“以为你能入了她的眼没想到不行,但是她待你态度终是有些许不同的,我给你机会但是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是,大人。”简书,不,现在是凌旋。若是含了几分情那便有机会的,凌旋幽幽的看着那衣袂消失处。